裴霁找来花瓶,将玫瑰拆开插进花瓶里,装满干净的水,放在书桌一角,抬头就能看见。
他盯着玫瑰看了会,从口袋掏出钱包,将夹在最里层的照片拿了出来,放在掌心上,静静端详着。
三楼书房内。
赵惊鹤刚刚结束与梁从衍的通话,裴霁今天去了哪里见了谁,他自然是知道的,并且从助手发来的汇报上看,裴霁只在咖啡店呆过,之后便开车回山庄,并无其他异常。
至于那朵玫瑰......
他方才临挂断电话之前问梁从衍今天是什么日子,那头愣了半晌,接着模糊听见他似乎问了旁边的人,只能听出来是个女声,又过一会梁从衍和他说今天是葡萄酒情人节。
葡萄酒情人节?
闻所未闻。
他挂了电话,打开网页搜寻资讯,生平第一次知道一年之中原来还有这么多情人节,白色情人节、黑色情人节......
并且每个情人节都有不同的含义,简直眼花缭乱。
晚上,是这些天里裴霁与赵惊鹤难得坐下来一起共用晚餐,廖叔端上最后一锅药汤,正准备折身返回厨房,赵惊鹤忽然出声叫住他。
“先生有什么吩咐?”廖叔又走回来,低声问。
赵惊鹤眸光在裴霁脸上轻轻略过,最后看向廖叔,“去开瓶葡萄酒。”
廖叔应声说好便往酒室去了。
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目光,裴霁抬眸看过去一眼,没几秒又收回,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裴霁话多一些,赵惊鹤是相对沉默那一个,他不主动说话,空气也就静了。
廖叔很快拿来葡萄酒,一瓶度数不算高的霞多丽,醒酒后给他和赵惊鹤各自倒了一杯。
做完这些,廖叔便走开了,随着脚步声渐远,这一隅角落显得尤为沉静。
裴霁低头专心吃饭,听见玻璃酒杯发出轻微的磕响,他掀起眼皮,看见赵惊鹤的酒杯已经递到他们中间。
他沉默看进对方眼睛,赵惊鹤也静默看着他,裴霁与他对视几秒,在他等待的眼神中最终还是举起酒杯,与他轻碰。
玻璃高脚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酸甜气味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舌尖残留一股淡淡的果香。
酒喝完,裴霁心里想的却是,不明白赵惊鹤明明每天在外喝酒应酬到那么晚,今日难得不用应酬在家里也要喝酒,难不成酒精还能喝上瘾吗?
想归想,裴霁面上却不露声色,不说也不问。
一顿晚餐吃得安静沉默。
除去最开始的第一杯,之后的酒赵惊鹤也不再要求裴霁喝,他只是沉默地自顾自地一杯一杯喝着。
酒杯见底,赵惊鹤抬手要去倒,裴霁眼皮轻抬看他一眼,淡淡道:“病还没痊愈少喝酒。”
这句话不轻不重不冷也不热,没有情绪起伏,仿佛只是随口提醒,至于人听不听也不重要。
赵惊鹤把握酒杯的手停住,侧目看他一眼,漆黑的眼底似乎因为酒气沾染变得模糊柔软几分,停顿几秒,他放下酒杯,声音暗哑地嗯了一声,之后没再动酒。
那天之后,赵惊鹤似乎又重新变得忙碌,通常晚上裴霁入睡后他才回来,早上的餐桌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人了。
分明同住一个屋檐,见一面却比之前更难,但裴霁最近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他和赵惊鹤这种僵持的相处模式。
周中的一天中午休息时间,裴霁又约梁从衍见了一面,问了一些关于案件的更多细节。
时间紧急,聊完他们便各自分开。
这天裴霁下班比平常晚了些,从领海出来已经过了晚上九点钟,天光昏暗,地下停车场空荡而寂静,裴霁坐在车内,没有立即发动车子。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衬在他脸上,他沉默着盯着看了好一会,接着眼睑轻颤,发动车子,踩下油门驶出昏暗停车场。
文华酒店。
黑色迈巴赫车厢内,沉默笼罩。
司机正襟危坐,从后视镜看见,后排老板靠着座椅眉眼微阖,拇指和食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摁压着,脸色是饮酒过度的铁青,似乎很头疼的模样。
这帮地政总署的老家伙,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个个精明得很,以老板今时今日的地位,给他们三份面子他们便蹬鼻子上脸,竟也敢灌起老板酒来。
不过说来也怪,老板已经很少没这么玩命应酬,最近公司动荡人心惶惶,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归也不是他该想的,他摇头甩去多余的杂念,听见耳后老板的声音低沉传来,带着一丝紧绷,“跟着上面走。”
老板递过来一个手机,上面显示的似乎正在追踪着什么东西,地图上闪烁的红点缓慢移动着。
“好的。”他面色紧了紧,立即应声,发动车子。
康氏集团地下停车场。
夜色黑沉,四周空寂,裴霁关了所有灯源,车内一片黑暗,他眼睛始终盯着正前方,耐心等待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一直没有动静的电梯上方红色数字突然开始跳动起来,从二十一直跳到了B1,电梯门缓缓打开,而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康德。
他晃着车钥匙摁下,车子应声而响,接着四周头顶的声控灯也一排一排亮了起来。
裴霁与他仅有三辆车的距离,在日光灯照射下,模糊看见他隐隐跳动的眉目下那条横亘其中的长疤。
康德弯身迈入驾驶座,很快响起发动机嗡嗡的轰鸣声,裴霁看着前方车子驶出上坡道后,不紧不慢发动车子远远跟上。
车子一路沿着市中心驶出,接着驶上了山道,夜晚的山道寂静幽深,车辆密度也随之减少,裴霁为了避免太过明显,不敢跟得太近,而且这个方向只能一直往前开,而再往前开所剩的地点已经不多。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康德的目的地便是山道的最后一站,赤卜码头。
没过多久裴霁的猜想便得到验证,康德的车子果然驶进了赤卜码头。夜晚的码头尤为空荡黑沉,海边地势平坦,可以遮挡的建筑物逐渐减少,来往的车辆更为明显,裴霁的车子跟到码头长廊外便停了下来。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在路灯折射下,视野还算清晰,码头长廊的最尽头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康德的车子开到那辆商务车后边还有半个车身距离时停了下来。
接着康德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四处张望几下,脸上流露着谨慎和小心,接着视线从裴霁这个方向扫了一眼,裴霁隔着挡风玻璃窗紧盯,过了会康德收回巡视的目光,迈步向那辆黑色商务车走去。
车门合上,从外面再也看不到什么,但裴霁目光仍然紧盯着黑色商务车,他一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垂在腿侧,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这是焦虑发作的躯体化动作,意识到这点后,裴霁停住了手,硬生生控制着。
夜色空寂而巨大,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一波一波卷着海风在夜色中呼啸狂吼。
等待的时间似乎无限拉长,裴霁抬起腕表看了一眼,距离康德上了那辆黑色商务车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而就在他低头的这一瞬间,码头长廊尽头处,车门打开,康德从车上走了下来。
两侧路灯倾斜而下,远远看过去,隐约能看出康德面色似乎比方才上车之前更差一些,他坐回那辆黑色法拉利。
从头到尾那辆黑色商务车上的人都未曾露面。
裴霁坐在车内静默看着窗外与他擦身而过的黑色法拉利,康德的车开走之后没几分钟,黑色商务车紧随其后。
轰鸣声渐渐远去,四周重新恢复寂静,夜色又沉又黑,裴霁打开车窗,海风凌冽扑面而来,他曲起手肘搭在窗沿,任由风大股大股地灌进,夜晚的海面漆黑深沉,一眼望过去仿佛漫无天际的幽幽深洞。
卷来的凉意让他混乱的思绪缓慢平稳下来,已经连续几天,康德和陆远岱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面,大约半个钟之后便分开,各回各家。
最近康氏股价大跌,集团赤字接近二十亿,濒临破产,下面许多项目因为资金链断裂无力支付而即将面临巨额赔偿,为了避免破产清盘,康德和他大哥最近四处奔走。
在这个节骨眼下,康德却频频约见陆远岱。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谈判的事一定和康氏有关,而又为什么这么多天仍未有结果,说明其中一方没谈拢。
可陆远岱即将退休,此后便功成名就,这个时候怎么会趟这一趟浑水?
康德手中一定握着什么,是陆远岱忌惮的,害怕的。
海风灌进鼻息,裴霁冷不防打了个狠喷嚏,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收回思绪,关上车窗,驱车往山庄赶回。
在他的车子驶出码头后,身后长而深的夜色中,黑色迈巴赫打亮车灯,发白明晃的灯光倏然直射地面。
“跟上。”车厢内后座光线昏暗,赵惊鹤盯着前方将将消失的车尾灯,沉声发出指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