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后,裴霁再次约梁从衍在咖啡厅见面,坐的还是那个位置。
“这是什么?芯片监听器?”梁从衍手里捏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物件,看向裴霁,“你想让我把这个弄到陆远岱身上?”
裴霁沉默看着他,过了会点头。
梁从衍将芯片放回桌子,说:“行不通的,陆远岱这个人一辈子小心谨慎心机深沉,即使是国外号称最先进最牛逼的监听器也进不了他那扇大门,我建议你放弃这个想法。”
裴霁抬手将芯片捏回手上,眉目微垂,没说话。
上次赵惊鹤就已经提醒过,可裴霁还是不甘心,眼看马上到月底,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但他也明白既然梁从衍说行不通那就是真的行不通,是自己病急乱投医。
梁从衍习惯性从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随后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室内,于是把烟重新放回兜里,拇指和食指夹着金属打火机把玩,过了会,像是想到什么,他看向裴霁,淡淡笑道:“上个月刚抓了一个,喏,就是这玩意。”
梁从衍说着晃了晃打火机。
裴霁不解,“打火机里装监听?”
梁从衍点头,“可不是,现在科技发达得很,什么五花八门的花样警署见多了也就不稀奇了,你这点伎俩都不够入陆远岱的眼。”
裴霁低下头,眸光微沉。
这次没聊多久,坐下来总共不到十分钟,梁从衍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裴霁也没再久坐。
回到山庄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一进门,却见赵惊鹤坐在餐桌上,低头看报纸,听见声响抬眸看过来一眼。
“裴先生回来了,” 廖叔从厨房走出,看向他,“刚好可以用餐了。”
裴霁嗯一声,在赵惊鹤身侧坐下。
赵惊鹤将报纸叠了一层放到一旁,看裴霁一眼,声音淡淡问道:“明天晚上嘉敏珠宝秀晚宴,你有时间吗?”
裴霁喝了口汤,嗓音散漫问他:“我以什么身份出席?这次又是嘉敏姐要你传达?”
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此刻落在他身上带有沉甸重量的目光,裴霁仍旧低着头,药汤还冒着烫气,他一边吹一边慢慢喝着。
“没时间我就再找别的伴。”静默半晌,赵惊鹤嗓音低沉响起,离他发烧好几天过去了,他嗓音说话时仍然带着淡淡的沙哑,始终好不透似的,声音也更为低沉。
裴霁握着汤匙的指尖微顿,抬眼看他,目光隔着空气对峙几秒,低头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起身时看了赵惊鹤一眼,“那天没时间,你找别的伴吧。”
丢下这么一句,裴霁不再停留,迈步径直从赵惊鹤身边越过,转身上楼。
半夜,裴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起身半坐着倚靠床头,拿起手机打开了某搜索平台输入关键词。
任嘉敏的珠宝秀晚宴定在明晚七点钟,主题拍卖会,每位受邀者都需要携带一位同伴出席,不论男女,如果没有遵守规则,还将会接受神秘惩罚。
而为了更有噱头,更是直接放出了其中一些参加的嘉宾名单,名单众说纷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裴霁在这些名单中看见了康德以及陆远岱的名字。
三楼书房。
木质门敞着一条缝隙,窄窄的灯光从屋内泄出,裴霁盯着地上打出来的那一束光,轻轻吸了一口气,曲起手掌在木质门上轻叩两下。
“进。”赵惊鹤声音透过门缝低哑传出。
裴霁应声推开房门,缓步走近。书桌那一角,赵惊鹤微低着头,手上正在翻阅资料,侧边柔黄的灯光侧照在他身上,整个人都笼罩上一层柔软的黄光,让他看上去多了一丝柔和。
裴霁站定,头顶灯光落下来,赵惊鹤半边身体覆上投射下来的裴霁的半个身影,裴霁看着眼前低垂的面容,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地来回捻搓着。
“什么事?”过了好一会,赵惊鹤像是终于抽出空,抬起眼目光短暂地在裴霁面上停了会,很快低头,食指轻捻翻过一页纸。
裴霁盯着他食指凸起的一小节骨节,眼皮眨了眨,低声问他:“你找到别的伴了吗?”
赵惊鹤目光停顿一瞬,面色仍然沉静,头也不抬地问:“改变主意了?”
这句话问得不轻不重,听上去仿佛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起伏,可裴霁还是从他微扬的尾音中听出来些揶揄意味。
他炸了眨眼睛,不是那么有底气地嗯了声。
赵惊鹤将资料合上,身体往后靠,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则虚虚搭着木质桌沿,指尖不轻不重在上面敲了敲,而后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语气轻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裴霁感到血色一下从胸腔涌到了脸上,指甲在掌心上用力掐了下,他沉了沉气,费力扯出一抹笑来,“刚才看了一下行程,是我记错时间了,明天晚上有空的。”
赵惊鹤双手交叉握着,眼底似乎划过一抹浅淡笑意,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朝裴霁面前推了推,说:“那恐怕要麻烦你和我的伴解释一下了。”
静躺在木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微弱的蓝光,裴霁站得有几步距离,没有第一时间看清那上面的内容,当下唯一想的是,这才没过多久,赵惊鹤就找好备胎了?
他神色复杂看一眼赵惊鹤,对方半边脸隐在昏暗中,眉目晦暗不明,裴霁走近两步拿起手机,这才看清楚界面上赵淮年的名字。
......
裴霁瞥他一眼,将手机推回桌面,说:“既然你都找好了,我不去也行。”
“明天我接你。”赵惊鹤直起身,拿回手机,声音淡淡的。
第二日傍晚,赵惊鹤准时出现在领海楼下,这次他自己开车,没带司机。
“哟,已经到了接下班这一步了?”裴霁和陈维文一起下的楼,黑色迈巴赫停在这里实在过于显眼,他们从楼里走出一眼便能看到,陈维文勾着他背,笑着吹了声口哨。
裴霁拍开他的手,和他打过招呼后径直往迈巴赫走去。
他下意识去开后座的车门,但拉了两次都没能将车门打开,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副驾驶去,轻轻一拉门便打开了。
“先去换身衣服。”裴霁低头系安全带时听见赵惊鹤说。
因为晚上参加晚宴,裴霁今天穿着特意正式一些,一身双面羊绒西装,头发还破天荒用发胶打理了,自认为已经够正式,刚想说不用麻烦,但侧目看一眼身旁,赵惊鹤目光笔直,踩下油门,引擎声细微的轰鸣以及他脸上明显装不住的倦色让裴霁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近这段时间,赵惊鹤的忙碌就算不特意关注也能明显察觉,上次发烧后他嗓子似乎就没好过,像含了层沙子声音总带着点沙哑,有时说话会突然停顿一下,轻声咳一下才能继续接着说。
而他们之间这种道不明说不清仿佛隔着一层薄膜的相处状态也已经持续很久,裴霁原本以为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他和赵惊鹤绝不会还能像现在这样平静相处。
但那晚从钱包看到照片之后,裴霁忽然就冷静下来了,也许他们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出神间,车子已经抵达目的地,赵惊鹤带他来的是一家私人西服定制,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每个店员纷纷同他热络招呼。
一位女店员笑眯眯地迎上来,赵惊鹤问她:“衣服好了吗?”
“好了的,”女店员弯腰点头,走在前面引路,“我带您到楼上。”
裴霁接过女店员递过来的衣服时脑子还有些发懵,私人订制费时费力,最快也要一个星期以上,赵惊鹤从什么时候开始定制的?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尺码?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女店员热情地领到了试衣间门口。
这是一套以深蓝色为主的西服和西裤,颜色深浅交错,西服外面搭配羊绒大衣,深蓝和灰色为主,配以暗色系格纹。
穿上之后倒是比方才更暖和了些,他从试衣间走出,女店员和赵惊鹤立在门前候着,裴霁一抬眼便对上赵惊鹤看过来的目光,眼皮颤了颤将视线移开。
“真是好相衬,衬得先生您更英俊了,”女店员微笑夸道:“看我说的,分明是人衬得衣服更靓!”
裴霁朝她笑了笑,接着目光微侧,再次看向赵惊鹤,赵惊鹤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和他身上这套是一样的款式,只是颜色是纯黑色,大衣也是风衣的款式。
他本身便宽肩腰窄,身形高大,这样的搭配又衬得他更高大气质更沉稳一些,眉目一凛脸上不作表情时让他看起来也更有距离感。
裴霁垂眸,看女店员一眼,“您这还有羊绒大衣吗?”
“当然有的,先生是不太满意身上这件吗?”女店员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裴霁摇头,看赵惊鹤一眼,说:“配他的。”
女店员立即松一口气,接着又看向赵惊鹤,眼神流露一丝为难,似乎是想问又不敢直接问,还在犹豫怎么措辞时,一直未出声的赵惊鹤此时抬眼看裴霁一眼,接着对女店员说:“听他的,去找吧。”
女店员点点头连声说好,很快便走开了。
于是这片角落只剩他们,以及楼下唱片机播放着的爵士乐传上来的一点模糊声音,裴霁低头摩挲着大衣上方处的一个纽扣,几秒之后听见赵惊鹤声音沉静响起,
“很配你。”
裴霁抬头与他对视,轻声说了句谢谢。
真是奇怪,不知怎么他与赵惊鹤之间竟变得客气疏离起来,想到这里,裴霁没忍住低声笑了下。
赵惊鹤眼眸微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这时候女店员已经拿着黑色大衣返回,她插进两人中间,终止了这场短暂的谈话。
换上大衣之后,他们站在一起,不细看还以为穿了同一款衣服。
走出店门时,还能隐约听到店员们叽叽喳喳又克制压抑的谈论声,裴霁想起方才那些店员看赵惊鹤的眼神,恐怕只恨不得人都往身上挂了。
裴霁落后两步听得更清楚也更多一些,但走在前方的赵惊鹤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也不甚在意,他先是走到副驾驶,替裴霁拉开了车门,一只手非常绅士地抬起挡在车门上。
裴霁也不跟他客气,经过他身前时眸光在他脸上轻轻略过一眼,接着弯身坐进了车里。
车子启动,向丰汇大厦驶去。
裴霁姿态松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缓慢倒退的建筑,声音很轻地说:“一大把年纪还是那么招蜂引蝶。”
赵惊鹤似乎顿了顿,嗓音夹杂着一丝轻笑,问了句:“我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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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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