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几日后的龙九湾工业用地拍卖日,裴霁的病也没好透彻,烧倒是退了,只是嗓子还有些咳嗽。
这日,拍卖会在港市地政总署正式开始,裴霁和陈维文一同前往。
大会堂外早已聚集了三三两两的人群,他们或低声交谈或东张西望,都在翘首以盼这块炙手可热的地中之宝最终会花落谁家。
此次官地拍卖可谓港市地产界盛事,地发展商们倾巢尽出,群星荟萃。
偌大的会场内,星光熠熠。
一楼和二楼看台乌泱泱坐满了人,各大报社记者们全数出动,他们大都聚集在二楼看台争相举着摄影机,都希望自己拍到核心内图,因此聚精会神一刻也不敢松懈。
裴霁和陈维文穿过拥挤人群,挤到一处视线良好的角落,位置虽然靠后但好在可以纵观全场,便于观察。
他们今日到来的目的不在于地皮拍卖,利巨集团钟家利钟老先生作为拍卖会的座上客,今日定然不会缺席。
隔着泱泱人海,裴霁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赵惊鹤身上,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凌厉的侧脸和端正宽阔的肩背,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彰显气度不凡。
赵惊鹤坐在那处,偶尔侧头跟身旁的专家低语,唐修明则坐在他另一边,再隔一个座位,那位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双黑框眼镜的便是利巨集团钟家利。
往往坐在第一排的,便是此次竞拍的核心对手,而这其中全场瞩目的焦点当属置纵集团赵惊鹤。
前些年刚接手置纵的赵惊鹤,初出茅庐年轻气盛,行事却雷厉风行果断勇猛,一次英资企业收购大战中大获全胜,至此声名显赫威振四海。
作为置纵如今的话事人,他成绩斐然,声望卓著,本人却行事低调,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好事者无从探究其一二,所以每当他出现的时候自动成为新闻焦点和记者们追逐围攻的对象。
只可惜赵惊鹤从不接受任何报社的采访。
万众瞩目之时,拍卖官开价,竞投正式开始。
“1亿500万。”
人群中,坐在第二排左边的一个男人率先举手竞投,他眉尾延伸至太阳穴有一道长疤,疤痕历经岁月消磨已经淡化,颜色要比周围皮肤浅淡一些,让它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狰狞。
而这道声音裴霁再熟悉不过,即使无法看到正脸,也能确定此人正是泰汇集团康德。
裴霁盯着那个背影,眸底迅速闪过一道利光。
“1亿1000万。”此时,利巨集团钟家利举牌加入竞投。
康德不甘下风,“1亿1500万。”
钟家利继续跳价,“1亿2000万。”
两人一来一回,你来我往都不甘示弱,竞拍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而瞩目焦点的赵惊鹤岿然不动,一直未见有所动作。
康德再次举牌,“1亿2500万。”
此时,钟家利扶了扶镜框,侧头朝赵惊鹤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赵惊鹤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1亿5000万。”紧接着钟家利便乘上追击。
“2亿”未等旁人举牌,一直未有动静的赵惊鹤在此刻果断出手,他面不改色,连跳8口。
会场立刻一阵骚动。
康德神色一凛,侧头朝赵惊鹤看了一眼,目露凶光,他显然犹豫了片刻,但仍然不打算放弃,“2亿500万。”
他一口一口地叫,追缠不休既不肯加大马力也不愿轻易放弃,心底里打的那点算盘全然露在脸上了。
泰汇集团受之前的股市动荡影响,再加上集团内部各派系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整个集团已然处在走下坡路的阶段,这块地真给泰汇,泰汇也未必吃得下。
赵惊鹤面容冷峻,微微一笑,“2亿5000万。”
全场哑然,康德面色灰暗再无动作。
无人竞价,随着拍卖官一锤落定,龙湾工业用地最终以2亿5000万成交,由置纵集团纳入囊中。
拍卖会落下帷幕,人群开始离席退去。
会场内设有VIP通道,专供大人物和贵宾进出,裴霁逆着人流不断往前走,在钟家利即将进入VIP通道前,几步上前,虚虚拦在他身侧。
钟家利和他的副手皆是一愣,紧接着副手反应极快地挡在钟家利面前,拉开安全距离。
哪怕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裴霁也会用力抓住,他将早已做好的计划书递到钟家利面前,快速而准确地自报家门并说清来意,
“钟先生,我知道这十分冒昧和唐突,但确实万不得已,如果您有时间,我恳求您能花5分钟看一下这份计划书。”
钟家利肃穆的神情在听到裴霁说领海时,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来,眼神里的戒备放松了些。
每天上门递帖求访的人数不胜数,副手通常会报备到他跟前,而最近数领海次数最多最频繁。
领海?闻所未闻名不见经传,钟家利自然没放在心上。
此刻,钟家利看着裴霁,似笑非笑地问他:“我凭什么花这5分钟呢?”
裴霁脊背微弯,毫不露怯地回道:“我保证您不会后悔花这5分钟。”
钟家利闻言胸腔震动,忍不住似的哼笑两声,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真挚,不卑不亢又态度坚韧,浑身映照着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这时有人走近,裴霁余光看到那人面容,是赵惊鹤声,他缓步走至钟家利身侧,声音低沉地叫了一声“钟老”。
裴霁身体有片刻的停顿,抬眸速度很快地看了赵惊鹤一眼,又飞快地不着痕迹地移开。
久经沙场的钟家利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视线不动声色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后,问道:“两位认识?”
赵惊鹤面色平静并未作答,一双漆黑眼睛冷静而淡然地注视着裴霁,有意将选择权交到他手上。
沉默片刻,裴霁垂下眼眸,声音低低地说:“不认识。”
“嗯,”赵惊鹤眼睛眯起一条危险的缝,声音冷淡,紧跟着他后头回道:“确实不认识。”
钟家利原本打算接过裴霁那本计划书的手悄无声息地落回身侧,转而吩咐副手去接。
裴霁清楚钟家利接了却并不一定会看,所以心情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和一丝愉悦,反而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沉重。
接过计划书后钟家利不再做停留,和赵惊鹤一边侧头交谈一边往里走离开了会场。
裴霁站定在原地,望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内心陡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来。
嗓子传来一阵痒意,他弓着腰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他眼含水光。
一直在后方观察的陈维文几步走上前,一边轻拍他的脊背一边询问:“怎么样?情况如何?”
裴霁咳得声音嘶哑:“送出去了,但不太乐观。”
“尽人事听天命,”陈维文点点头,犹豫了片刻接着说:“我看赵惊鹤好像和钟老关系匪浅的模样。”
那道身影早已消失在通道尽头,裴霁眼睛仍然望着那处。
他当然清楚陈维文的言外之意,说他固执也好愚勇也好,他明白在港市行走经商人脉关系至关重要,裴霁只是不希望那个人是赵惊鹤而已。
陈维文早已看透他心中所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要不我们能一块合作呢,我就是欣赏阿霁你这点,不为强权折腰,我们果真臭味相投。”
“志同道合。”裴霁淡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纠正他。
“对对对,志同道合,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
*
拍卖会结束后,又逢领海刚步入正轨,一堆事情问题接踵而来。裴霁一头扎进公司,吃住也几乎都在公司,每天工作时间十四个小时以上。
也只有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才能丢弃一些杂念,让思绪休息片刻。
期间,并未收到钟家利那边的任何回音。
那本计划书是裴霁熬了几个日夜一字一句敲出来的,里面包含着整个技术团队的心血。
他们明白无论是公司资质还是资历资金都比不上港市成熟的大公司,这就让领海失去大优势。
是以裴霁另辟蹊径在技术方面深入钻研,他对核心技术有足够的信心,只是如果钟家利不打开那本计划书那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虽然不免有些打击信心,但裴霁并不打算坐以待毙,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条条大路通罗马。
近年来,各国工业蓬勃发展,能源竞争激烈,裴霁把目光放在了这上面。
深夜,其他人早已下班回家,一层楼寂静无声,只有裴霁的办公室灯光通明。
敲完最后一行字,裴霁从屏幕前抬起脑袋,清冷的面容稍显疲倦,他抬手拇指和食指在眉心轻轻揉摁着。
桌边放着一个不锈钢保温盒,里头装着用陈皮、茯苓各种药材熬制的药汤,说是化痰止咳非常有用。
赵淮年不知为何前些日突然打电话来,裴霁自觉并未露出身体抱恙的端倪,但赵淮年几乎是立即察觉,第二天便让陈伯熬来药汤,每日送来。
陈伯为赵家工作,而裴霁既不是赵家人如今也早已脱离赵家,当下便要拒绝,只是赵淮年斩钉截铁并未给他婉拒的机会。
不过这药汤确实管用,裴霁一连喝了几日,咳嗽已经有所好转,到今日已经不怎么咳了。
一进入工作状态便全神贯注,现在停下来裴霁才觉得口干舌燥,他从保温盒里倒出一杯来,汤水还冒着温热的热气。
裴霁仰头一饮而尽,那股温热顺着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浑身细胞都舒展开来,他身体轻轻靠回椅背里,舒服地闭上眼睛。
窗户那头百叶窗半开着,有细微的虫鸣声透过窗缝传进来,此次彼伏的轮船汽笛声从遥远海面模糊传来。
裴霁眼皮缓缓阖上,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让赵淮年别再让陈伯送药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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