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没等裴霁给赵淮年打电话,他倒主动来电。
“阿霁,过两日我的画展要开展了,”赵淮年声音难言兴奋,“你一定要来啊,我第一个邀请的可是你。”
“好,我一定到。”
裴霁看一眼日历,后天刚好是周末,不过即使不是周末,一天时间他也是要抽出来的。
赵淮年说:“那就说定了!我把时间地址发你。”
“嗯,”裴霁余光瞥到桌角的保温盒,又对他说:“我咳嗽已经好了,别麻烦陈伯送药汤了。”
“听着声音确实是比前些日好多了,”赵淮年嗯了声后又语重心长道:“阿霁,我发现你跟大哥真是越来越像了,工作狂,忙起来饭也不按时吃觉也不用睡,怪不得一个个都病倒。”
裴霁眸光一顿,凝声问:“大哥生病了?”
“嗯,昨天父亲叫他回老宅用晚饭,我便见他时不时咳嗽,面容也有些憔悴,”赵淮年道:“最近大哥事务繁忙,昨天已经是隔很久才回老宅,吃过晚饭又同父亲去书房话事,没呆多久便回山庄了。”
前几年赵惊鹤已经搬出赵家老宅,在太平山庄独自居住,裴霁是知道的。
此刻听赵淮年说着裴霁脑海不由想起从前他陪着赵惊鹤在老宅书房日夜挑灯的模样,那时赵惊鹤刚接手置纵,每天都是处理不完的文件报表,接不完的电话。
如果没有人在旁督促,他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处理到深夜就干脆房间也不回,在书房靠着椅子眯一会,睡不到几个钟,天还未亮便又起来继续工作。
现在有人在身旁叮嘱他按时吃饭,少喝烈酒,不要熬夜吗?
想到这里裴霁眉心微皱,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低落下去,声音也低沉:“陈伯的药汤很有用,不如让陈伯熬一些送去山庄。”
赵淮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大哥那里进出管理严格,不是业主或者没有经过业主同意保安不让进,连我每次去都要和大哥通话确认后才能放行,我今早给大哥打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
一直到中午用餐时间,裴霁心不在焉地嚼着米饭,脑里不断回放赵淮年说赵惊鹤生病,电话联系不上,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陈维文都有所察觉,举起胳膊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刚跟你说要修改的那点你觉得怎么样?”
裴霁回过神,声音迟缓:“你说什么了?”
“......”
陈维文一口水噎在嗓子眼,刚要开口重复一遍,裴霁却突然站起身打断,“不好意思阿文,我下午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再讨论。”
说完便拎起外套,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了。
“什么事这么急......”
话还没说完,裴霁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留下身后的陈维文一脸纳闷。
裴霁驱车前往山庄,好在现在不是高峰期,一路几乎畅通无阻。
前方等待红灯的间隙,裴霁拿过手机点开通讯录,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拨出赵惊鹤电话,号码置顶在最上方,一眼就能看到。
裴霁摁下去的指尖没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您所拨通的电话未能接通,请稍后再拨......”冰冷机械的女声通过电流传来。
裴霁心沉了沉,前方红灯转绿灯,他收敛神色,一踩油门继续往前行使,车子很快驶离市区,进入加白道。
环山车道绿树成荫,远远可以看到错落有致的独栋别墅一幢幢屹立在半山之上,车子驶上一个半坡,停在一栋别墅门前。
高耸的门廊由雕花石柱支撑,一些植被错落环绕着墙体,铁艺大门紧闭,周遭静谧。
裴霁走到门前,目光在石柱上的门铃停顿片刻,抬手摁响。一直摁了三下,大约过了几分钟,远远看见一位长者从庭院深处缓步走来。
他身穿西装马甲搭配雪白衬衫,头发有些花白,年纪看上去与陈伯相仿。
还未等裴霁表明身份和来意,他走近看清裴霁面容后,眼神里似乎少稍感意外,很快又重新保持一丝不苟的神色,只是微弯的眼角皱起一些细纹。
“您是裴霁先生吧?”他摁下开关将大门打开,站定在裴霁面前,声音和蔼。
裴霁愣住:“您怎么知道?”
“您在赵家住过一些时日,我自然知道,”他微微一笑,继续说:“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廖叔。”
裴霁听他这么说心中仍有一丝不清晰的疑惑,只是未来得抓住便飘散了,于是冲他微微颔首客气地叫了声“廖叔”。
“您好,我找赵惊鹤。”
廖叔对裴霁直呼雇主大名的行为并未露出不悦,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赵先生正在休息,我先领您进去。”
“您不需要再确认下我的身份或者通知下赵惊鹤吗?”
裴霁对廖叔就这么轻而易举将他放行的举动心下存疑,他分明记得赵淮年说过这里安保格外森严。
廖叔眼含笑意,“您是裴霁先生就可以。”
“可是您怎么能百分百确认我是裴霁?”
“我说过我认得您。”面对裴霁的质疑和盘问,廖叔也不恼怒仍然微笑着。
他滴水不漏严丝合缝,裴霁于是无话可说,噤声跟在他身后往庭院里处走。
庭院花草葱郁,喷泉伫立在花园中心,四周圆柱有玫瑰从底部缠绕蔓延至上,水从顶端的圆柱一圈缝隙中倾泻而下,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银色水花。
经过一层又一层阶梯,廖叔一路领着他进入客厅。
入眼是门庭两边巨大的透明玻璃落地窗,光亮的大理石地板,油画高挂在墙面,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落,装饰低调而沉稳。
廖叔将他带到沙发处,“您在这稍作休息,赵先生昨天应酬到半夜,正在二楼房间休息。”
裴霁问:“他昨晚去应酬了?”
廖叔答:“是的。”
裴霁眸光微动,想了想问:“我能借用下厨房吗?”
“当然可以,”廖叔迟疑一下,“您是要下厨吗?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
厨房宽敞明亮,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正对着后花园,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窗明几净。
裴霁让廖叔找来自己所需食材,而别墅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一日三餐,是以他需要的食材应有尽有。
“裴先生看起来经常下厨。”站在旁边观察的廖叔在目睹裴霁一通熟练的操作后,忍不住轻声夸赞。
“在外面留学时吃不惯那边的食物,只好自己下厨,时间长了也就会做一些了。”
裴霁将冲洗干净的橙皮和药材一并放进砂锅,轻轻搅拌散开后盖上盖子,小火慢炖。
熬制半个钟便可出锅,关火前再往里放一小块红糖搅拌均匀,简单的橘皮醒酒汤便做好了。
盛出一碗放凉,楼上还悄无声息,赵惊鹤似乎还未有转醒的迹象。
庭院外廖叔已经戴上草帽正在给花花草草浇水,裴霁走到玄关处,隔着阶梯小声询问:“廖叔,我能上二楼看看吗?”
廖叔回头看他,眼睛被阳光刺得眯起来,他笑了笑,“当然可以,裴先生您自便,在这里您想去哪里都可以。”
得到肯定回答倒让裴霁有些受宠若惊,他冲廖叔笑笑,旋即转身迈步往二楼走。
一路踩着木质阶梯往上,穿过走廊,两边墙上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映在裴霁脸上,将他的轮廓衬得忽明忽暗。
二楼只有三间房,一间书房,一间上了锁的房间,裴霁站定在走廊尽头的这一间,凝神片刻,轻轻扭动门把手,门开了。
房间没有上锁,厚重的木质门缓缓推开一条缝,裴霁动作一顿,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跳开始砰砰加速。
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每走一步都轻如鸿毛。
屋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鼻尖传来他经常在赵惊鹤身上闻到的那股清冽木质香。
穿过客厅再往里走,卧室的大床上中间鼓起一块长条,裴霁屏息蹑手蹑脚地走近,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赵惊鹤冷倦的睡颜。
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双唇紧闭,熟睡时的面容少了些冷漠让他看上去柔和许多。
裴霁微微蹲下身,视线平齐,目光经过他的眉骨再到挺直的鼻子最后定在那片薄唇上,眸底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窥探,以及一丝裴霁自己未曾察觉的贪恋。
凑得近了裴霁才发现赵惊鹤脸颊似乎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抬起手掌贴在额头上试探,一股不正常的灼热透过皮肤传来。
裴霁皱着眉贴近凑到他耳边,小声叫他。
一直叫了好几声,赵惊鹤才眉头紧皱地半睁开眼睛,只睁开短暂一瞬,幽暗的眼眸倏然停顿片刻又重新闭上了。
再次睁开时,漆黑瞳孔定住不动了,接着裴霁手腕猝不及防被猛力一把抓住,力道之大让裴霁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裴霁?”赵惊鹤声音嘶哑。
手腕贴着他的掌心,一片黏腻的滚烫,裴霁睫毛轻颤,在他灼热的目光中低声应答。
一室寂静,屋子里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耳边只有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气息混乱地交叉在一起。
手腕处的力道却丝毫不松懈,愈加用力,赵惊鹤黑沉的眼睛似有浓墨,他面色紧绷地盯着裴霁,好一会才开口,嗓音暗沉:“谁让你来的?”
裴霁被他神情里的冷淡刺得瞳孔微缩,心脏也跟着不受控制乱跳。
距离靠得太近,四目相对,裴霁甚至能看到赵惊鹤根根分明的睫毛和平静冷淡的眼眸。
他稳了稳心神,没有回答问题只是低声说:“你发烧了。”
“我问你谁让你来的?”赵惊鹤声音越发低沉,眉宇间盛着一丝薄怒。
裴霁被他问得发愣,手腕也被强劲的力道拽得生疼,加之赵惊鹤不依不饶地冷声质问,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委屈来,他眨了眨眼,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弱,
“赵惊鹤,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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