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高烧醒来,是凌晨三点。
体温计显示39.3,吞下一粒退烧药后,仍然昏沉得厉害。
她有些怕了,即便知道感染新冠会引起高烧,但身体的强烈不适依旧让她内心恐惧。
男友就是医生,她下意识给对方发了信息。
沉重地闭目休息十分钟后,她看了一眼手机,没有回复。
凌晨四点,这当然很正常。
但此时的她很不正常。
手机列表划了一遍,竟找不出一个能在此刻无所顾忌联系的人。
百般犹豫后,温宁又给弟弟温祈安发了信息,他近来正在准备法考,但此时也顾不得了,等他早上醒来后看到消息,总能回她。
她放下手机,预备再躺一会儿,熬到退烧药起效,没想到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喂——”
她虚弱的声音还没落下,电话那头已是一顿劈头盖脸。
“温宁你几岁了?三十九度多还发微信问我要不要去医院,不会打电话吗?要是我在睡呢?”祈安气急败坏,“你男朋友呢?”
“应该在睡吧……”
温祈安对她简直无语:“这种时候你不给他打电话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真是……你自己还能去医院吗?算了,我这就过来找你。把门开好,省得一会儿晕了我还得找人撬锁。”说完不容置疑地挂断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时初白推着行李箱走过来。
他一身黑色短袖,鸭舌帽与黑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那露出的眼睛与碎发间白皙的皮肤,不难想象出隐藏在口罩之后的帅气。
“还不是我姐。”温祈安把手机放回口袋,揽上他的肩,“对不住了兄弟,一会儿把你送到家,不能陪你喝酒了。”
“她怎么了?”
“高烧,说是阳了。”
时初白瞳孔微缩:“我跟你一起去,快走。”行李箱的车轮更快地转动起来,骨碌碌的,让人看不清转速。
“哎……”温祈安赶紧追上去,正要拒绝,想了想,初白从小和他们姐弟一块儿长大,不算外人,一起就一起吧。
温祈安一路飞快地驾驶,从机场到温宁的住处并不近,烧到39度以上,显然太高了,他有些焦急。
时初白的焦急并不比他少。
他离开太久了,十年来,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名字,还没想好再次相逢该如何面对她,不曾想刚到国内,就听说她病了。
“温宁姐……她结婚了吗?”
“结什么婚。”祈安打着方向盘,说得不假思索,“这种时候都不给男友打电话,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回答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庆幸,可祈安的语气又令他一时琢磨不透。
初白沉默下来,静静看向车窗外缤纷的路灯。
江城离杭州不远,室外大屏幕上正播放喜迎亚运的画面,再过几个月要在杭州举办亚运会。
几只色彩各异的吉祥物在屏幕上憨态可掬,随着飞驰的车辆,很快放大映入他眼底,又迅速远去消失不见。
久违的城市,透着勃发的欢乐与生机,仿佛与他走时没什么不同。
他收回视线,掩下心中的苦涩。
黑色轿车最后在一个狭小的巷子里停下,难以想象,在灯火繁华的江城一角,竟还有这样狭窄阴暗的角落。
房子是步梯,还没有灯,祈安打开手机的电筒:“真是让你见笑了。”
时初白如梦初醒。
黑暗与灯光所照之处,仿佛两个世界。他心中那个阳光明媚的姐姐,与眼前这狭小污秽的地方,如此格格不入。
她就住在这里?
怎么会让她独自住在这个地方?
祈安领着他走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推开了阁楼最角落的那间房门。
整个房间不过十来平大,毫无遮挡,一望尽收眼底。
初白顺着微弱的手机电筒光线看过去,深藏他心中的女孩,就躺在那张小小的床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
温宁烧得四肢发麻,精神恍惚。
但她很快意识到,来的不止弟弟祈安。
来人与祈安身量相仿,大概是他朋友。温宁迷迷糊糊地想,幸好她提前换好了衣服,从头到脚,一件没落。
祈安把手机递给初白,大步过去扶起她:“姐,还能走吗,去医院了。”
“嗯。”
温宁试图自己站起来,没成功,最后还是靠在祈安身上,虚弱地说:“感觉心跳得很快……”
“得赶紧去医院。”祈安拉起她一条胳膊,往自己身上架。
温宁可能是被烧傻了,被祈安拖起来,竟还慢悠悠接上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冷笑话:“像见了十年不见的初恋一样……”
她戴着白色n95口罩,严严实实裹住大半张脸,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在凌晨黑暗的阁楼里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初白听到这熟悉的语调,眼眶蓦然一烫。
这就是温宁啊。
祈安扶着姐姐出去,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对着黑洞洞的楼梯,转头问:“小白,走啊?”
时初白按下思绪,关上门,举起手机为他们照明。
温宁顿了顿:“小白?”
“是我,温宁姐姐。”时初白扶上了她另一边的手。
她穿了一件短袖,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初白扶住她时,能感受到她手肘突出的骨骼。
温宁顿时有些局促,她没想到今天一起过来的竟是多年不见的邻家弟弟。
但身体已经不允许她有过多的想法,整个人软趴趴地,全靠两个弟弟扶着,才不至于瘫软下去。
她本就呼吸困难,又戴着密不透风的口罩,从阁楼走下来,像一条脱水的鱼,无比急促而剧烈地呼吸,试图获得更多的氧气。
初白第一个察觉异常,动作比语言更快,扶着她的手下意识改为搂住她的腰。
下一秒,温宁就失去了意识。
祈安还没反应过来,他姐就从他手中滑了下去,幸好初白抱住了,才没让她摔到地上。
初白横打着抱起她:“快去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两个年轻男人向车奔去,初白利落将人放进后座,自己从另一侧车门上去,温宁就这样毫无意识地靠在他身上。
初白扯下她的口罩,让她呼吸顺畅一些。
这时他才透过暗淡的路灯看到她的脸,脸颊烧得带着红晕,除此之外唯有苍白与瘦弱,紧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
祈安心里发慌,狂踩油门,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他们:“小白,你不是学医的吗?你要不要给她急救一下,就那个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什么的?”
初白握住她的手腕,数着她过快的心跳:“这里去医院要多久?”
“很近,就在前面。”
是真的很近,说完没多久,车就停了下来。
初白抱着温宁下车。
祈安跑在前面带路,狂奔进去对护士喊:“有人晕倒了!快,快救救她!”
-
温宁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她才动了一下手腕,就被人按住。
“别动,会回血。”
声音有些沙哑,淡淡的沙哑让他听起来格外温和。
这一回,温宁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真的是初白。
长大后的初白。
“我这是……”
初白给她擦了擦额角的汗:“你得了肺炎,要住院。祈安去买早餐了,很快就回来。”
这一提醒,温宁才意识到自己没戴口罩,想起身去找,因为生病,动作迟缓,说话也慢吞吞的:“你别被传染了……”
初白再次按住她:“你还在吸氧呢,再严重一点,就要插管了。别多想,安心休息。”
温宁只觉得自己身上有很多管子,原来其中一根是氧气管。
“我怕,传染你们。”
“已经一晚上了,要传染早就已经传染了。”初白在她床头蹲下,她侧首,年轻的眉眼近在咫尺。他眼中仍有少年时的神采,看人时显得很专注,“你只管安心养病,快点好起来。”
她依然不安,还不等说什么,祈安买了早餐回来。
“说什么呢,怎么了?”
初白站起来:“没什么,姐姐醒了。”
祈安走过来,随手把小笼包和豆浆递给初白,在温宁床头放下一碗白粥:“喝点粥吧,一会儿叫你男友过来。”
温宁轻轻摇头。
祈安瞪眼:“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叫他吗?那要这男朋友干什么?我一会儿还要上课,没法陪你。”
“我是说,我吃不下。”温宁忍着咽喉的难受,说了几个字,剧烈咳嗽起来。
祈安发现自己领会错了意思,摸了摸鼻子,拿出手机:“好吧,那我帮你叫他过来。他手机号是什么?”
温宁咳嗽着,再次摇头。
在祈安发问之前,努力开口:“我,自己来,你去,上课吧。”
“手机号。”祈安耐着性子,“你这样,我放心让你一个人呆着吗?不然我叫爸妈过来了。”
温宁急了。
她越急着想说话,越是咳得停不下来。
初白见状忙过来给她喂了点水,她忍痛咽下,才平复一些,缓了缓,道:“现在,还有人记手机号吗?你记得我的号码吗?”
祈安微窘,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要是让他背温宁的手机号,还真背不上来。这点昨晚刚验证过,当时办理住院手续,他还是翻通讯录报的号码。
“我的手机在哪?我自己跟他说。”
祈安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给,那你记得叫他过来。”
温宁的左手在输液,本想用右手打字,对上祈安盯着她的目光,改为发语音:“你起床了吗?我住院了,你能不能过来……”
这下对面倒是回得很快,温宁看着那个语音条,又看了看病房里的祈安和初白,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点了语音转文字:
【我正想回你,我现在在上班路上。你怎么样了?都病了好几天了,怎么还这么严重。在哪个医院,我今天看门诊,下班就过来看你。】
也许是发烧让她的阅读能力直线下降,温宁仔仔细细将话读了三四遍,才看懂了。
祈安等得着急:“他回了吗?怎么说?”
温宁摁掉屏幕,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他说这就来,很快就到了,你快去上课吧。”
“他真这么说?”祈安有些狐疑,又无法从她脸上看出更多。
“嗯。”温宁肯定地点头,“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祈安看了眼时间,虽然不放心,但再不走,他就要迟到了:“那我走了。”
“嗯嗯,快去吧。”
“小白,你也一晚没睡,跟我一起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祈安招呼初白,“你行李都还在我车上。”
初白站起来,看向温宁。
她看起来比昨夜好得多,神色镇定,真像一个男友即将过来的女孩。
“温宁姐,那我先走了?”
温宁浅浅微笑着,对他点头。
初白和祈安走出病房。
早晨医院的电梯格外繁忙,他们在电梯前,看着闪烁的楼层数字。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初白忽然说:“我手机忘在病房了,你先走,我自己打车回去。”
“诶,我等你……”
“你不是快迟到了吗?”初白把他往里推,“一会儿电话联系。”
祈安来不及多说,电梯门关上,显示楼层的数字重新跳动起来。
初白对着紧闭的电梯门,顿了顿,折返回病房。
开新文啦~小奶狗追爱记嘿嘿
因为本文从2023年开始存稿,所以开篇时间是2023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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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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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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