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二十四了，真的还能收到红包吗？
当晚，妈妈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还有别的声音，妈妈来来去去就几个问题，吃得好吗？睡得饱吗？爷爷奶奶身体怎么样？
鹿舒没有把那件离奇事件说出来，回答完妈妈的问题，对面稍微安静一刻，下一瞬，让人退避三舍的大嗓门响起：
“鹿舒！想我没有？！”
是王奕，她从小玩到现在的朋友。
王奕很热情，也很喜欢分享，她把电话挂了，发微信视频过来。她和妈妈呆在一块，看背景，两人似乎在超市选购。
春节作为全国人民所喜爱的节日，自然在前后时分，都会去附近采买，除了为家里多添些生气，更重要的，还是春节那几天，店铺不开门。
王奕和鹿妈，在为此做准备。
他们这边，过春节不吃饺子，吃鸡鸭肉。鸡肉下锅烫一遍，烫熟后捞出，用刀斩断，就能吃了，好像叫什么，白斩鸡。
鹿舒是本地人，而王奕不是，听王奕说，鸡肉有血丝，怀疑没熟时，鹿舒安慰地说：“放心吧，熟了的，带点血丝才好吃呢。”
屏幕上，王奕的鼻孔是越来越大了，她真是在鹿舒面前，一点也不在乎形象：“真的假的？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鹿舒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我跟你说，我今天遇见一个怪人。”
面对家里人，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加上和父母思想差异，鹿舒更不喜欢和父母交流，没说完话，他们就会指责自己想太多。
比起父母，鹿舒比较喜欢和王奕倾诉。
“什么？”王奕那边，要回家了，视频没有中断，可以很清晰的看见，视频背景越来越暗，十分钟后，又明亮起来：“什么事啊？”
“有人告诉我，我奶奶死了。”
出于对王奕的了解，鹿舒把手机反转向下，手机中传来尖叫声，不用猜，王奕现在正把喉咙对着镜头，口水黏在齿间，要掉不掉的恶心样。
等她叫完，鹿舒接着说：“可我奶奶活得好好的，他是不是在骗我啊？而且，村里人也没有说知道这件事的。”
“灵异事件！”王奕过于激动，“给我说说细节，怎么回事。”
“什么细节？”鹿舒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是在咒我。”
并没有和王奕说，那个人是警察。看王奕轻佻的态度，鹿舒知道她不相信，她自己也有自己的看法。
她们没聊几句，王奕就要去洗澡，春节将临，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人去做，放假后原本认为可以休息，结果生活上的琐碎，还嗷嗷待哺呢。
山里没有外面发达，胜在环境好，植物易生存，村民们会在山上种山茶，收集茶籽壳，等到严冬，把茶籽壳倒在废弃的烧锅里，用火柴猛猛地烧上几分钟，柴火燃尽，剩下的，风一动，红得发黑。
茶籽壳一般可以维持个把小时不灭，白天、晚上，都围在锅边，烤上几分钟，暖暖身子。
鹿舒今晚没出去，害怕像昨晚，成为话题中心。
今晚上，有人放烟花。鹿舒披着外套，趁亲戚不注意，老鼠一样，悄悄地溜出去。
路灯颜色朦胧，几簇烟花瞬燃瞬灭，脚下的影子不知何时多了个伴，沈修斯在车上睡得不舒服，出来散步，没想到碰见了鹿舒。
“你也睡不着？”
经过今天中午的短暂交流，沈修斯成功给鹿舒留下一个恶劣的印象，因此，她对待沈修斯，没什么好脸色。
沈修斯不在乎，他回想起，事情的经过。
前三天，局里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死在遥远的村落，有一批警员来走访一遍，什么也没问出来。
想再打回去的电话，只有一阵忙音，他们勘察了出事地点，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村里人对于王花木，永远一句“活着呢”，一时间，他们陷入僵局，无从下手。
鹿舒作为王花木孙女，知晓后的反应，与其他人无异，一齐声称，王花木活得好好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不想听你废话。”鹿舒不喜欢烟花，短暂的绚烂和人生一样，出门也不是为了烟花，而是烦闷的心情。
她天真的想，静谧的夜空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宁，却不然，遇见了沈修斯。
“我奶奶活得好好的，请你不要在我耳边念咒了。”
沈修斯脑袋里弥漫了水雾，如同眼下，不远处的房屋朦胧，近景的路灯模糊，“知道了，再看看吧。”
话是那么说，可他的人很诚实地跟着鹿舒来到家里，亲戚们一见他，不解地问鹿舒，沈修斯是她什么人。
这一提醒，鹿舒才反应过来，他跟着她回家了。沈修斯不觉得尴尬，眼下，王花木正在织围巾，看上去身子骨硬朗，鸟巢般的手还很灵活，在针线间穿梭。
沈修斯开始怀疑起，案件的真实性了，可白纸黑字，无不在与他说，王花木已经死了，那，眼前人是谁？
虽说男生性子淡，但应对长辈，他还是很有一手的，即使互不相识，他也能在交谈中找到自己的声音，并且反夸回去。
鹿舒看不惯沈修斯做派，回房间睡觉。
王花木和鹿舒相比，就非常喜欢沈修斯，伶牙俐齿的。沈修斯这边，和螳螂一样，不断试探对方。
“奶奶最近生活得可还如意。”想要知道一个人有没有撒谎，就要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沈修斯恨不得将眼睛粘在王花木身上，可她举止正常，没有丝毫疑点让他发觉。
“好得很啊，一切如常孙，女回家陪我过年，高兴得很。”王花木笑起来，脸如同梯田，给人格外亲切的感受：
“小沈啊，你是不是和我孙女认识？”
一切如常，是说近日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么？
沈修斯还想获得更有利的线索，可几番交流下来，他几乎没能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王花木的表现过于天衣无缝，语言缜密，表情无异常，聊天过程中，没有紧张而下意识的小动作，亲戚们的回复也是。
与此同时，鹿舒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在手机上输入一段文字：人会死而复生吗？
天方夜谭的事情，鹿舒居然蠢到会去问度娘，世界上有这种事情，估计现在一堆死人。
几条回复都是关于灵异事件，很大概率是编的，鹿舒不浪费时间去一探究竟，出到客厅，发现沈修斯还在。
她把沈修斯拉走，询问他何时离开。沈修斯没有烟瘾，刚才有个男人塞给他，他不想接，耐不住对方热情，还是收下。
“不知道，应该明天吧。这里没地方睡觉，在车上睡，我这把骨头受不了。”
“那最好。”鹿舒恶狠狠，刹那间，好像有烟花在心中炸开，情绪同海水翻涌而来，她哭了，声音一度因为情绪而哽咽：“你走远点，我不相信我奶奶已经死了，那么好一个人，活着好好的，你凭什么要来咒她？”
“冷静点，别被控制了。”
沈修斯的话和鹿舒情绪一样，莫名其妙，什么叫别被控制了，到底什么意思？
“你真的很奇怪！”鹿舒咬牙，有些意外，自己居然冷静不下来，“你明天就离开，大过年的，见到你真晦气。”
他们之间的声音很大，很快引起奶奶的注意，她出来看时，脚下没有拉长的影子，沈修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眼中划过流星般的光芒，对鹿舒说：
“走了。”
黄白色的烟，辗转回鹿舒的手中。王花木想留沈修斯，奈何对方没有这个意思，她也只能望着对方愈发小的身影感叹：
“挺好一小伙，嘴巴很厉害，长得也不错。”
那根烟，最后，被鹿舒撵在脚底，王花木说什么她没听，心绪很乱，乱到她无措起来，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奶奶，鹿舒走远点，“奶奶，我去下面玩玩。”
王花木点点头，“行行行，去吧去吧。”
试图平静的期间，王奕打来电话，很常见的开头：“吃饭了吗？”
“嗯。”鹿舒声音很闷，“吃过了。”
“吃的什么啊？”王奕还没察觉出来什么，“我现在还没吃饭，你快跟我说说，你吃的什么，我跟着你吃。”
“就是，鱼头汤、烧排骨、炒鸡鸭肉。”
鱼是今天舅舅在池塘捞的。
鹿舒在夜色中抬头，舅舅刚从朋友家出来，蹲在路边抽烟，与雾气相比较，这团烈而呛的烟更浓郁，浓郁到，看不清把烟人的表情。
电话那头，王奕不知道在干什么，没几句就挂断电话，鹿舒猜，她是去吃饭了。
现在还是和打结的毛线团般混乱，鹿舒突然很想跟舅舅待久一些，蓦地，她缓步过去，问起舅舅：“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大人好像喜欢拿这句话来搪塞小孩，可鹿舒不是小孩了，却又找不出话回怼，只能一副吃瘪样，愤愤的。
“年后，你几时回去？”话语间，颇有语重心长的味道，舅舅何时这样忧愁了。
“嗯，初六那天吧。”鹿舒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后天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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