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会那么无聊，连续加她两次？
这句话，仔细一看，更像是提醒。鹿舒同意好友后，疑惑地给对方发信息：你哪位？为什么不要待在厨房。
发完，鹿舒鬼使神差地环顾四周，除了门外飘动的雾气，和火堆里噼啪声，就剩她一人在原地。
对方很快回复她：叫你不要待在厨房就是，问那么多干什么。
读短信的同时，人们往往会根据短信内容和语境，来猜测对方的语气或情绪，这句话落在鹿舒眼中，非常的不耐。
她回：凭什么听你的？
对方说：谁管你。
发信息的人有一定本事的，就两句话的功夫，已经把鹿舒气得表情狰狞。她发誓，要把场子找回来，于是狠狠敲字：你有病吧？！
哪成想，对方会不要脸地说：谢谢关心，这几天很健康，没生病。
好气人。
其实，鹿舒性子有点倔的同时还有点叛逆，你别看她长得乖巧，其实她很喜欢和人反着来，就比如，你不让她干这个，还特别强调，语气还不好，她就不会听，硬要这样干。
现在，九点半。鹿舒打算在厨房待上一阵子。
期间舅舅来厨房，看见鹿舒一个人，就问她：“你有什么想法吗？”
云里雾里的，鹿舒不是很明白舅舅要表达什么，下一瞬就见他掀起菜罩，打算热菜夜宵。
干坐着看手机，挺没意思，鹿舒决定要加入舅舅，两人把菜热好，坐在餐桌前，出乎意料，舅舅并没有延续之前的催婚话题，以两人各看各手机的方式，和平地相处。
奶奶睡觉很早，在十点前入睡，已然成为了习惯，她到这里倒开水的时候，见两人安静得很，就出声说：“菜热没啊？”
舅舅说的方言，鹿舒很久没回来了，有点听不懂。
她视线落在地板上，地板砖花花绿绿的，有桌子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在交织，奶奶倒上热水就准备离开，她脚下，空空如也。
奶奶很贴心，也给她倒一杯，同时不忘提醒：“晚上吃太多不好。”
鹿舒点点头，没有多想，又专心于电视剧。舅舅比她先饱腹，叫她后面走，记得收拾。
时间来到十一点，鹿舒吃完后把饭桌收拾收拾，注意力从手机脱离，她才发觉周围安静得可怕。
迅速收拾完后，她把遗忘的衣服记起来，就要去前院晾衣服，进房间拿衣架。
这会儿亲戚们都差不多睡下，衣服晾完后，鹿舒来到奶奶房间，骨碌碌地爬上床。
不知道是不是动静太大，奶奶好像醒了。
布满茧子的手覆上鹿舒的手臂，肌肤相触本应是丝丝温暖，可鹿舒体验到的是一阵冰凉，她关切地问：“奶奶你睡觉的时候不盖手臂吗？好冷。”
奶奶没有说话，房间内有股很浓郁的气息，鹿舒起身帮奶奶盖严实，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睡觉。
小时候也是这般安详，掩被的角色换一换，鹿舒想起小时候，和妈妈、奶奶共同谁在一张床上，奶奶睡外面，说什么，晚上有老鼠咬人，她睡外面保护她。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困得脑袋浑浊，鹿舒闭上眼睛，不去回忆。
可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意入梦，手机铃声直接给她震醒，困意全无的鹿舒，气愤地拿起手机，跑到外面接。
一接通，对面用着变声器和她说话：“如果想活命，现在立刻去睡觉。”
鹿舒半眯眼睛，有点搞不懂这是在闹哪样，先是奇怪的短信，后是招笑的电话，有人在恶作剧她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鹿舒忍住脾气，问：“你从谁手中拿到我的电话？”
对面可不会回答她，只有简单三个字：“去睡觉。”
又是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她倒要看看，不睡觉会怎么样。对面还想说点什么，鹿舒果断挂断电话，把号码拉入黑名单，以防再打来。
就因为这通电话，鹿舒干瞪眼，一直等到凌晨两点，这会儿她困得坐在石阶上，一连打好几次哈欠。
过去几分钟里，她都不知道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都被挤出来，实在熬不住，鹿舒擦擦泪水，回到房间内休息。
上次故作玄虚地说，不让她待在厨房，她待了；这回，命令她不准熬夜，她熬了；讲真的，确定不是哪个人无趣，拿她玩笑吗？
什么事也没有。
隔天，大喇喇一伙人往村口走，奶奶起得早，去山上捡蘑菇，中午时候，拿个篮子在那挑好的，晒在空旷处，准备去镇上卖。
鹿舒昨晚睡得很香甜。
多亏了春节，她很久没有睡饱了，工作什么的都快要了她的命，黑心老板恨不得让员工，不吃不喝不休息，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不要工资，甚至倒过来给他钱最好。
奶奶见她刚起床，告诉她城里有群靓女靓仔来这里探险。她不理解这群人怎么想的，她在山间活了快七十年，不明白有什么好新奇的东西，能吸引他们不远万里，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洗漱完，舅舅说要下池塘去捞鱼，问鹿舒去不去。鹿舒胡乱塞几块红薯，噔噔噔跟着舅舅跑下坡，去池塘围观。
对于她来说，这是难得能放松心情的好机会。
冬日第一抹阳光有点烈，还好池塘边有棵树，鹿舒就蹲在阴影下，远远看着舅舅和几个同村男人脱去鞋子，挽起裤脚下池，张罗起渔网，从池塘头头，走到尾尾。
不少人好奇结果，碍于日光晃眼，和鹿舒躲在树下张望。鹿舒蹲得腿麻，活动四肢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树枝间，有个人影。
影子曳曳晃，像风筝断了线，挂在树上一样，男生的身影，略显清瘦。
他很明显注意到她，找个空地跳下来。鹿舒看清面孔后，忽然觉得很熟悉，昨晚那张照片与眼前人重合，这不是，沈修斯吗？
让她意外的，不止是沈修斯的突然出现，还有他接下来说的话，真是惊为天人，鹿舒知晓后的第一反应，和雨中的家禽一般，动也不动。
有人死了，死得很离奇。死亡时间是在前天，午夜里。案件有些诡异，他被上级派来，协助侦破案件。
沈修斯见惯了，他面色很平静地说：“你是这个村子的人，要是知道点什么，说出来。”
他语气很强硬，一时间，让她联想到短信和电话，但很快这种想法被打消，因为她和他这是第一次相见。
还没完，让鹿舒更为震惊的是后续，沈修斯告诉她死者名字的时候，她站不住脚了，耳朵里不止有捞到大鱼的欢呼声，还有冬风干涩的声音，男生显得那么无情，他说，死者叫王花木。
王花木，是奶奶的名字。
有一瞬间的失神。鹿舒不愿意相信对方的话。
沈修斯好像早就猜到了，把自己的工作证件亮给鹿舒看，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一般，鹿舒还没迈开子，他就非常贴心地说：“回回神，如果不想摔得爸妈认不得，就不要直直往前走。”
前面有什么，小坡还是水坑？事实是，什么也没有。
周围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鹿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奶奶还在院子里晒蘑菇，亲戚做了糍粑，拿来给她尝，她笑得很慈祥，在暖阳下和亲戚谈得甚欢。
王花木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死了呢？那个男生和短信、电话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也令人反感。
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
鹿舒走过去，试探性地问：“最近村里面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村庄不大，基本上，村里人都互相认识，一些稀碎八卦，只要露头，不出三天就会被传至村里每个角落，问问被风吹弯的荒草，问问菜园里的黄蜂、蝴蝶，问问石阶上的蚂蚁，连它们都会知道的。
面前二人皆是困惑，纷纷摇头。奶奶问说：“你不是和你舅舅下池塘吗？怎么那么快上来？”
“日头太晒，我就跑上来了。”鹿舒很平常地叙述完，不等奶奶回应，她又跑开。
沈修斯还在原地，和村民交流着什么。鹿舒一向很腼腆，这次，她是被气得不轻，情绪控制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把他拉到一旁，瞪眼睨沈修斯：
“你说，王花木是谁？你再说，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东西？”
相比于鹿舒快要爆炸的态度，沈修斯就显得冷静很多，他说：“王花木是鹿舒的奶奶，你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天气不至于把一个人冻傻，这个村里，还有第二个王花木吗？”
每句话，每个字，甚至是每个停顿，都宛如惊雷乍现，扰得鹿舒心神不宁。
奶奶在院子里活跃呢，怎么可能是面前说的，已经死了。虽说他是警察，但鹿舒还是持怀疑。
沈修斯的同事过来汇报情况，他脸色如常，略过鹿舒时，连眼神也没给她，不舍得的目光，舅舅补偿给她了。
这次下池，收获很大。舅舅提着鱼嘴，脚上的淤泥裹挟着鱼腥味，他整个人都臭臭的，心情却很美妙，说今晚要炖鱼头汤喝，叫她快点回家。
还有几只蚌被扔到岸边，鹿舒被指挥用尿素袋捡，回到家，奶奶背着手来看，舅舅献宝一样把自己的劳作成果给奶奶看。
“妈，瞧啊，这鱼多大，煲鱼头汤，肯定鲜美无比。”
鹿舒状态不对劲，她意味深长地看奶奶，还是不相信那人的鬼话，想太多反而让自己烦躁，不如什么都不想，这样轻松很多。
快过年了，她应该想的是，到时候还能收到红包吗，还是该轮到她给别人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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