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周艺霰和初谈坐上了21路公交车。周艺霰一边投币，一边说着初高阳和他的司机的坏话。
“居然建议我坐公交车！”周艺霰坐在座位上小声嘟囔着，“别的阔太太叫司机可都是随叫随到……”
初谈抓着扶手站在旁边，皱着眉头强压下晕车的不适。这班车的人可谓摩肩接踵，偏偏路上还挺堵，司机经常急刹车，搞得初谈头晕目眩，觉得自己要上天堂了。
一旁经常坐车的周艺霰完全体会不到这种感觉，还在朝着某个□□好友发牢骚。
［月照花林：都怪你！本大小姐要坐公交车去见你了！！这顿你请吧朕有些愠怒］
［物理大王：恶魔妈妈买面膜］
［物理大王：这就是会骑电动车的好处啊～我正在找共享单车呢～］
［物理大王：扫上了～我先走一步］
［月照花林：呵呵(；一_一)］
初谈看着窗外宽阔的街道和一个连着一个的饭店、商场、贸易中心，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很久以前周秋莲和她说过的话。
“我19岁的时候在市里打工，还带着你舅舅，他当时只有12岁，抓着我的衣角生怕自己丢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碰见了你爸，”周秋莲说到往事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甜蜜的笑，“他当时在商场的一个饭店里当服务员，你舅舅吃饭的时候和我置气，把人家饭店的盘子摔了。那盘子还挺贵的，我赔不起，最后是你爸帮忙赔的。他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好人。”
初谈一边翻着书一边问：“这么乐于助人，他工资很高吗？”
“好像是二百块一个月吧，做服务员的这个工资已经挺不错了。我记得那个盘子老板让赔五十块……”
“那他人确实好，愿意掏自己小半个月工资英雄救美。”初谈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说到这儿周秋莲放下了针线，看着床头柜上好多年前拍的全家福。这是他们家人最多的一张合照，初高阳、周秋宁、小初谈、外公外婆、周秋莲自己，还有周秋宁的女朋友，大家靠在一起笑得很开心。现在已经拍不出来了，能聚在一起的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铃铃，再过几年，等你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妈一定带你在市里逛逛，走走以前走过的路，”周秋莲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定要好好学习啊。”
“……谈，初谈！”周艺霰站起来，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到站了。”
初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热泪盈眶，差一点就要哭了。她不想在刚认识没多久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于是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假装自己困了，趁机抹掉了眼泪。
她考上了重点高中，也踏上了母亲描述中宽敞的路，可陪在她身边的却不是她最依赖的母亲。
微风撩起她齐肩的短发，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她抬起头，追上了周艺霰。但周艺霰完全沉迷在了别的事里，根本没有发现她落在了后面。这会打完电话了，她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关切地朝旁边的初谈看了一眼。
“这儿人有点多，你跟着我，别丢了……”她拍了拍初谈的肩膀，“当然，不小心跟丢了也没事，导航一下什么都清楚了。”
“……好……”初谈小声应道。
周艺霰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哼起了歌，把手机收回了包里。
初谈紧紧地跟在周艺霰后面，周艺霰则在前面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唱歌。这场景完全不像是继母带着女儿，倒像是一对性格截然相反的姐妹——一个热情潮流，一个冷淡古板。
不一会儿，周艺霰就在一个披萨店前停了下来。她又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哒哒哒打着字。
初谈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但周艺霰只是抬起了头，目视前方说了一句：“快了，快到了。”
“谁快到了？”初谈好奇地看向她的目光所指之处。
几乎是同一时刻，前方拐角处出现了一群闹哄哄的人——六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少女，个个都是满面愁容，看不出一点年轻人的朝气。
“来了，”周艺霰指着那群人给初谈看，“从左往右数第一个人，是你未来的同学。从右往左数第一个人是她哥。”
“老周阿姨！几天不见甚是想念！”从左往右数第一个人发话了。周艺霰白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摇了摇以表达“晚上好”的意思。
初谈也跟着她抬起手摇了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笑了一下。
“你好同学，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其实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刚才说话的女生走上前来握了握初谈的手，看起来是个挺热情好相处的人。
“你认识个啥，你只知道人家和你一个学校。”最右边的人怪笑着嘲讽道。
程论还欲大喊大叫反驳她哥，周艺霰抢先一步发言了：“你们换个队形吧，还没军训呢就站的跟列队报数似的。”
“你说的对。”程论长腿一伸，站在了另外五个人中间。那五个人一见到她离开队列，像是得了信号，立马整整齐齐地挥了挥手和她说再见，一分钟前还挡着道的一排人一下子只剩她一个了。
就连她哥也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给她发微信。
“五毛一个的群演收工了啊，记得一会儿转我两块五。”
“额。”程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地诅咒他立马遭到巨大的打击。下一秒，她便换上一张热情的笑脸，继续和初谈套起了近乎。
“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明天就要军训了，希望你能多关照我……我是个懒惰但心地善良人缘好的好女人，作为关照的回报我愿意请你吃饭……”
然而初谈并不是那种几句话就能变成朋友的人，对于程论滔滔不绝的问题，她选择了自己最常用的回应方式——选择性地回答。
“你也是02年的吗？我是七月的！你应该比我大点吧？你看学校网站了吗？已经可以查询分班情况了，我是5班的……”
“我也是……小心，前面有个垃圾桶。”初谈把走路不看路的程论往她这边扯了一下，还轻轻地叹了口气。
活像一个长辈面对“低头族”孩子时的无奈。
程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脸和耳朵都染上了丢人的红。
撞垃圾桶？好熟悉的剧情啊！周艺霰邪恶地笑了。
“放心，这不是她第一次撞路边东西了。我跟你说，她去年跟她哥闹脾气，一步三回头地给人家扮鬼脸，结果脚趾头撞上消防栓，甲沟炎了。”周艺霰一边叙述，一边还做着夸张的肢体动作。
还没上学脸就已经丢完了的程论：“……”
初谈好不容易憋住了想笑的念头，试图给新同学留点面子。事实上，即使她没露出表情，程论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自然地颤抖。明显是在憋笑。
周艺霰看着她像烧火一样越来越红，决定再给炉膛里添一把柴——她扭头看向一旁刚开业一个多月的秦阿姨烧烤：“对了，你不是说想吃这儿的烧烤了嘛，我们进去吧，顺便比比你和烤串哪个熟的更透。”
烧烤店的生意很红火，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明天要开学的高中生。有的人愁眉苦脸，像在吃断头饭；有的人心态挺好，笑着展望美好未来。原本程论觉得自己是前者，但当她看到老板忙碌的身影时，那些感觉瞬间烟消云散了。
原因无他，这个烧烤店老板长得太漂亮了，还比她妈温柔，总是给她免费送一罐可乐。一开始她以为是烧烤店做活动消费满多少送可乐，后来她发现，就算只买了两块钱的东西，老板也会送她可乐。
久而久之她确信了，老板可能是觉得她有什么闪光点，稀罕她。
所以，每次被家里阴晴不定的老**评教育时，她总会来这里暴饮暴食。她吃得开心，老板赚得也开心。
周艺霰和初谈看了好半天才在这人满为患的店里找着一个男生愿意和她们拼桌，转头去叫程论，她却笑容满面地和老板说着话。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是程论单方面输出，因为老板忙得根本没空理他。
“……程论，过来坐。”周艺霰捏着拳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初谈看着似笑非笑的周阿姨，只觉得她与之前判若两人。这强大的威压让她不敢随便插话，只得低头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单。
对面的男生没有点菜，却占了一个四人桌，盯着空调出风口发呆。没带手机的初谈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敢点菜，只好和他一起观察高端大气的立式空调。
柜台这边，老板掀开帘子从后厨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对程论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来啦，坐那儿吧，还有一个座位……”
话在她看到初谈对面那个男生时蓦地停住了。程论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周艺霰一脸杀意地盯着这边。
原来是被周艺霰吓到了——程论很快下了定论，随即指着她解释道：“那是我朋友，可能长得有点凶了，实际上人挺好的。”
“……真的吗？那你快去坐着吧……看看今天想吃什么，我尽量给你先上。”老板僵硬地说道。
程论对她的表现有些困惑：“不用不用，你按顺序来就行，别的客人应该比我急。”
“终于来了啊，聊的挺开心，”周艺霰冷冷地盯着姗姗来迟的程论，心灵的草原有一万匹战马在奔腾，“赶紧坐吧，早点用膳。”
程论一脸无辜：“你这什么语气？我只是聊了一小会儿……你别生气，我来点菜，我请你我请你。”
“你喜欢吃鹌鹑蛋吗？我要点四个鹌鹑蛋，我吃三个，你俩……”程论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初谈并没有成为她的损友，于是尴尬地转了个弯，“……你俩也别客气，我点八个算了，还有优惠。”
初谈没说话，周艺霰则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羊肉三串、牛肉半斤，再来点烤鱼……”
对面的男生霍地站起来，吓了三人一跳。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程论一眼，跑到柜台拿了罐可乐给她：“秦老板让我给你。”
“呃，下次别这么一惊一乍的……”程论有些莫名其妙。还以为他要暴起伤人呢，看来是她想多了……
“秦老板让我转告你，女孩到了这个年纪别再暴饮暴食，尤其是晚上，很影响颜值。”说完，那男生很有礼貌地笑了一下。
闻言，程论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几年越来越膨胀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成型的双下巴，顿感焦虑。
好吧，某种意义上他确实完成了伤人这件事。
“……不要烤鱼了。”她说。
周艺霰却拍了下她的手：“别不要啊！哥们，她不吃我吃。”
男生：“……”
马上正文（指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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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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