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们这是干嘛呢？“何涣昔因为那一眼落后了几步，跟叶知遥的几个秘书打完招呼才过来，接着就看到叶思与站在门口不动，叶知遥眉梢微皱。
“叶总深明大义，怎么还把自家员工晾在门口啊？传出去让别人听到了多不好啊。哦，别人倒是不怎么样，但是要是我那妹妹听到了可不太好。”
叶思与反应过来，侧身让何涣昔进去，目光却仍停驻在叶知遥身上。
妹妹？何涣昔姓何，那他的妹妹很可能就是刘芬洋说的何小姐。
“你来干什么？”叶知遥语气不善。
“当然是给我妹妹求亲来的啊。叶总，我妹妹追了你这么久，是不是该到下一步了”
叶知遥看着他沉默。
何涣昔又说：“叶总还真是无情啊，难怪都说叶总千年冰山屹立不倒。你不回答，自然有人替你操心。”
叶思与已经把客人送到，没有理由再留下，于是沉默收回目光，转身掩门，将那些杂乱的话语都关在门后。
何涣昔注意到叶知遥目光越过他，盯着关门的叶思与离去，“叶总，你这员工不如辞了，待客傲慢无礼，贵公司培训结果就是这样吗？不如让他去我们公司吧，我们培训程序齐全，一定能把他培养得更好。”
何涣昔自顾自坐到沙发上，笑容风流，姿态慵懒，朝叶知遥竖起食指，“一百万，怎么样？够给你面子了吧？”
刘芬洋独自坐在工位上望眼欲穿，时不时喝口奶茶，终于看到叶思与出现在电梯口，不过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她马上联想到楼上的员工，每天都挎着一张丧尸脸上下班，心里产生了个不太妙的想法，难道他们刚才摸鱼被举报了？
“叶思与，叶总批评你了吗？”刘芬洋面露忧色，连声音都低下来了，“是不是刚刚那个人和叶总说我们坏话了。”
“果然，最毒美人心，越美的男人越不能信！”刘芬洋突然又激愤起来，后悔莫及。
叶思与：“……”
“没有。”
刘芬洋发现叶思与自楼上下来，心情就低落了一大截，下班回家前还叮嘱叶思与说上班被批评是很常见的，让他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
毕竟叶思与那么漂亮，他要是受不了打击走了，她就得一个人孤孤零零的上班了，没人可以说话，也没办法欣赏帅哥了。
不过就叶思与这张在娱乐圈都鹤立鸡群的脸，哪天被星探挖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刘芬洋有种养大的女儿即将被人拐跑的感觉，坐地铁回家的路上都像个老母亲一样唉声叹气的。
晚上叶思与纠结了很久，还是提前上了楼。
办公区还有零星员工在加班，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开门飞进了叶知遥办公室。
叶知遥依旧忙碌，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并没有为他的到来感到惊讶，就连第一次见到他也很平静。
他主动给叶思与倒了杯冷水，又接着工作。
叶思与没理会那杯水，停在离叶知遥最远的角落里。
他还记着何涣昔下楼后凑在他耳边笑意盈盈说的那一句：“你们叶总说一百万，以后你跟我了。”
他第一反应是何涣昔在开玩笑，因为叶知遥从前都没把他卖了补墙皮和新衣服，现在有了一栋公司怎么会为了一百万，把他卖给何涣昔。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叶知遥还记得他的前提下。
叶知遥一直以来对其他人都是冷漠的，从前是视而不见的冷漠，如今是礼貌的冷漠。
所以叶知遥同意以一百万的价格把他卖出去，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没碰叶知遥到的那杯水，晚上十点五十也没再准时提醒叶知遥休息。
他停在角落里，任凭办公室惨白的灯光独自亮到深夜，浓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连楼下车辆经过的声响都变得稀少了，叶知遥才停下工作。
叶思与在叶知遥看过来之前就把身体转开，叶知遥满脸疲惫，沉默地看着他。
他依旧没回头，接着看到叶知遥冷漠地把灯关掉。
随着房门咔哒一声，叶思与猛然转身，他以为叶知遥会像以前一样朝他伸出手，下意识扑腾翅膀想飞过去，如果他伸手，他一定会飞过去。
但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玻璃倾泻而下，叶思与在光下又一次看清了自己。左后翅上的裂痕成了条疤，金色血液在翅膀上微弱流淌，突起的纹路像枯萎的树枝。
黑色的翅膀隐约颤抖。叶知遥说得对，他真的很丑。
热水从叶知遥头顶洒下，却没有带来想象中冲走疲惫的轻松，而是像针扎一般捶打在皮肤上，每一滴水落随身体滴落在地的声音都很突兀吵闹，蒸腾湿润的水汽无孔不入的钻进肺里，挤得他胸口发闷。
咔哒一声门开了，房间里的光照进办公室，叶知遥看到蝴蝶依旧停在那棵绿植上一动不动，他走到绿植边，半晌，终于伸出一只手，蝴蝶依旧不动。
两人就终于僵持了一分钟，叶思与终于放弃似的，抖动翅膀飞到他的手上，身体却仍然侧对着他。
月光已经从窗下爬到床上。叶知遥这一次睡前没说他停在脸颊上容易被压倒，而是把握着他的那只手压在枕头上。
叶思与还是日复一日地，白天装成称职的员工，夜晚伪装成一只黑色的蝴蝶，坚持陪在叶知遥身边。
可渐渐地他才发觉，他和叶知遥的关系好像陷入了死胡同，叶知遥没有彻底无视他，却也不像从前那般关切，不再有办公桌上的一杯水，也不再朝他伸出手。
叶知遥明明和他近在咫尺，却像是隔着天堑，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让他变成满口蛀牙的嗜甜者，再痛也忍不住要去碰那颗甜蜜的糖果。
渐渐地他下班后去办公室的时间越来越晚，从背着人群偷偷上楼，再到正大光明的迫不及待，最后到现在陷入期待与迟疑的矛盾。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开这道难题，找不到这团杂乱毛球的线头，越扯越乱。
大楼外是明亮的圆月，被城市五颜六色的灯光掩盖了色彩，再明亮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为夜行人照亮前路，它在人类进化的结尾，彻底变成了只能孤芳自赏的装饰品。
一楼大堂静谧，楼里的最后一个员工好像也离开了，他知道叶知遥今晚又该睡在办公室里间了，难怪里面的装修和他家里的一样，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家了，原本的房子只是偶尔呆的旅馆。
叶思与坐在椅子上，眼神沉闷复杂，直直地盯着通向26楼的楼梯口，黑西装下摆已经被揪得凌乱，皱得像凋零入泥的花瓣。
乌云急促翻入空中，将圆月揽入怀中。风声开始在这片玻璃水泥与茂盛绿荫的城市里肆意穿行呼啸，隔着玻璃门都能听到它的嚣张。
叶思与下意识抓起储物柜里的黑伞，另一只隐在阴影里的左手指尖开始隐隐发颤，他最终还是迈出步子。
刚走出工位，便在慌乱中撞到了什么，叶思与脚步飘忽，被撞得差点向后倒去，倒下之际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抓住了手肘，他很快就从气息中辨别出来人，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睫胡乱轻颤。
没等他纠结好要不要主动说话，叶知遥就已经迈开步子率先离开，他看着眼前空落落的地板发呆。
感应门开启，狂风席卷暴雨趁虚而入，将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吹得叮当作响，顺着衣领侵入他白皙的脖颈，带出一片鸡皮疙瘩。
这阵炎暑突来的冷风刮过，像是给了他莫名的勇气。
他转身，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被风雨淹没，看到叶知遥正停驻在感应门前望着眼前的暗色。
盯着叶知遥的肩膀，时隔五年，他的眼睛依旧只能平视叶知遥的肩膀。
他把伞递到叶知遥面前，说：“叶总，你撑我的伞回去吧。”他是想喊叶知遥的，但这个称呼显然不适合他们的上下级关系。
叶知遥听着他说伞，低头第一眼却看到那双修长苍白的手，握着的伞随时都有可能掉在地上，他转头看到那张同样苍白的侧脸，也是与黑伞截然相反的颜色。
听不到回应，他忐忑抬眼，撞进叶知遥黑洞洞的瞳孔里，近到他能看清自己满是病气的脸。
“不用了。”叶知遥声音和掺着雨丝的狂风一样冷，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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