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叶知遥已经忘记自己了，可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他是不是真的背着自己找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可当时叶知遥也没说当他男朋友，所以这个男朋友就是人类所说的初恋吧，这是他今天才在浏览器上偶然翻到的。
叶思与越想越胸口越闷，闷得翅膀都变重了，身影倔强地在客厅里起起落落。
刚才的书房里大部分都是叶知遥浓烈的气息，但也残留着其他人的味道，客厅也是一样，还有两个房间门没有检查，超广视角的复眼里，他能看见跟在他身后的叶知遥，于是他停在旁边的门把手上，门把手有些滑，他费了大劲才稳住身体，然后转身看向他走来的叶知遥。
一人一蝶面面相觑，他怕叶知遥看不懂，于是扑腾翅膀飞翔向叶知遥，后足抓着他的T恤下摆朝门的方向扯。
叶知遥看得想笑，声音却依旧冷漠“这里是浴室，你要进去泡澡还是喝水啊？”
蝴蝶僵硬一瞬，谁要泡澡，你是想谋害我吗？于是独自飞回门把手上背对着他。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行了，给你开，起来。”
蝴蝶停在他转开门把手的手臂上，向敞开的门里望去，确实是浴室，只有叶知遥的气息以及化工产品的香气，毛巾牙刷漱口杯都是独一份的，看起来确实让蝴蝶安心不少。
他又飞向隔壁的另一扇门，站在门把手上面对着紧闭的房门。
叶知遥在身后看着他到处飞，“你过来视察的吗？什么都要看，知不知道尊重别人**。”
蝴蝶毅然决然地站在门把手上，动也不动，叶知遥有些无奈，真没见过性子这么犟的，还是一只蝴蝶。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接着把从小到大的记忆翻了一遍，发现自己就没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今天似乎为一只陌生的小蝴蝶破了戒。
门再次被推开，迎面而来的气息触碰到蝴蝶触角上的嗅觉器，属于叶知遥的气息很纯粹，不过他望着眼前装修简约整洁的新卧室，还是觉得很新奇，扑腾着翅膀向里飞去。
太阳渐渐地沉没在地平线之下，天空的深蓝残留一抹微弱的粉橙色，但室内的光线已经暗下来，卧室里的蝴蝶快要融入黑夜，叶知遥的心上突然莫名涌起一股不舍，手不自觉就按上了开关，一声脆响，卧室一片敞亮。
他看着往里飞的蝴蝶，握住门把手想跟着进卧室，突然感觉指尖微微湿润粘腻，抬手才发现指尖沾上了点金色液体，在灯光下细微闪烁，细小的金色颗粒似乎在以不易察觉的速度移动，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他盯着手上的金色液体若有所思，结果刚抬头就发现蝴蝶绕着自己的床飞，最后赖在他枕头上，翅膀轻微扇动，像是在霸占领地似的。
蝴蝶动作之下，叶知遥看到他翅膀上闪着的金色光芒纹路，如百川赴海般向胸部汇聚，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但后左翅边缘还残留着一小片金色，与他手指上的如出一辙。
蝴蝶在眷恋地从沾满叶知遥气息的枕头上飞离，像在自己家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叶知遥就靠在门框上边上等着他视察。
最后蝴蝶终于心满意足，卧室里只有叶知遥的气息，就算是那人是男朋友，也还没有进入叶知遥的卧室，比不上他都可以和叶知遥睡在一张床上。他飞向叶知遥，停在他的肩膀上左蹭蹭右蹭蹭。
他可以勉强原谅叶知遥的，原谅他这五年都没有找自己，原谅他让自己像蝴蝶干一样挂在盛夏滚烫的窗框上，原谅新闻上那句“副驾驶的年轻男孩是您的男朋友吗”，原谅他真的把自己彻彻底底忘了。
或许他只是叶知遥生命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但只要叶知遥还好好的，那他怎样都行。
可叶知遥好了，就不代表他不会难受，要是叶知遥真的和那个人恋爱了怎么办？
离别之后，他才懂得心里那些来不及诉说的情衷和依恋，但好像真的有点晚了。
还有叶知遥的车祸，暴雨里那六个穿着雨衣的神秘人，他们会不会和追杀自己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他心里酸涩不安，眼前突然伸出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他习惯性地飞到这双手上。
从打开卧室门开始，叶知遥便隐隐感觉到自己从未波动过的情绪开始变得不对劲。
蝴蝶停在他肩上时，闷痛与喜悦突然像海啸般冲击着他，他被冲进深海里，咸腥的海水漫过口鼻，他越是用力挣扎，就越是向下沉没，氧气在挣扎中变成气泡从口中溢出，肺部渐渐缺氧疼痛，但求救的想法却逐渐微弱，他似乎甘愿成为一条无法在水里呼吸的鱼，就算最后缺氧尸骨无存也无怨无悔。
胸腔里的情绪太过生动剧烈，却又像个外来入侵者包裹在他的冷静之外，理智告诉他这样的浓烈应该是不属于他的，因为他没能从脑海中搜索到自己心甘情愿如飞蛾般扑火的事迹。
叶知遥把蝴蝶托举到眼前，盯着他翅膀上的金色液体，胸口的疼痛漫上一股甜蜜与期待，他表情管理依旧自如，语气平静：“你受伤了吗？”
蝴蝶见到叶知遥什么都忘了，经他提醒才察觉身上的疼痛与疲惫，三对足朝天一蹬，慢慢地倒在叶知遥的手背上不再动弹，以示他真的受了重伤。
叶知遥看着赖在他右手背上装死的蝴蝶，一时产生了无可奈何的想法，带着他打开客厅的灯，然后坐到沙发上倒了杯水放在手边，自顾自地问：“喝水吗？”
叶知遥居然会对陌生蝴蝶这么客气吗？不过相对于喝水，他还是更希望叶知遥能摸摸他，他的翅膀没那么脆弱，也不会像普通蝴蝶一样轻易掉粉。
算了，他忘了，先不和他计较，叶知遥从前就是这样独裁，连失忆了都没变，好在自己还是很包容他的，现在也一样。
但是，他好像真的很渴，于是过了几秒后，他又慢吞吞地爬起来，就着叶知遥的手，伸展卷曲的虹吸式口器慢悠悠地喝水，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头顶突然响起低沉的声线：“慢点，别噎着。”
蝴蝶心想，他还不慢吗？叶知遥声音是变了点，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气人。
叶知遥喜欢气人这件事，是他在找叶知遥的第三年途中才悄悄理解的。
那时正是大雁南飞的季节，空气有些干燥，尽管他体力很好，但也撑不住五天的长途跋涉，正好前方有片花丛，花正开得艳丽绚烂，他短暂地停落在花瓣上吸取花蜜。
等稍微恢复体力后，他才发现旁边涌过的人都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后背还挂着各种各样的书包，年纪和叶知遥相仿，书包也是。
他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说不定叶知遥也在这里读书呢，叶知遥这个年纪应该是在上大学吧，老师说他成绩特别好的，可以上名牌大学。
他问叶知遥名牌大学是什么，叶知遥说是有名字有牌子的大学，眼前这个地方完全符合条件，应该就是那个名牌大学了吧。
于是他一路随着人流而去，但是有些拥挤，所以他再次选择靠边飞，左看右看也没瞧见叶知遥，倒是旁边两个女孩子的谈话都落进了他耳朵里。
背着橙黄色挎包的女孩子挽着旁边女孩的手臂，气鼓鼓地说：“严尧予又抢我苹果，我都说了这是我留在路上吃的。”
旁边的女孩子看着他笑道：“他不是经常拿你东西吗？现在隔着两组，上课也要给你传小纸条。”
“他真的气人，之前还揪我头发，说我头发太短了，要留长一点才好揪。我最近胖了减肥吃青菜，他又说再减就能片成纸片人进二次元了！”
蝴蝶在旁边同仇敌忾，叶知遥也特别气人，而且还总说他是大幺蛾子，丑丑的大幺蛾子，丢在路上都没人捡的那种。
旁边的女孩听他愤懑的语气扑哧一笑，“就你当局者迷，他这哪是气你，他是喜欢你。”
女孩一愣，脸颊的粉红慢慢晕开。
蝴蝶也愣在旁边，气人就是喜欢？那叶知遥气我就算是喜欢我吧，难怪那天晚上叶知遥睡着了夸他好看。
叶知遥喜欢气我，就等于叶知遥气喜欢的我。他恍然大悟，人类的语言果然博大精深，也怪不得他现在都学不好。
当然最后他的期待还是在这所青涩的高中校园里落空了，因为叶知遥从未告诉他，那时他已经是高三了，叶思与不知道高中和大学的区别，不知道高三后就该上大学了，不知道大学会上几年。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在这个校园里识别到叶知遥的气息，但那些人和叶知遥太像，他不愿意放下那点虚无缥缈的可能。
烂尾的故事让他突然感到一片失落，卷起口器，瞧见叶知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移视线，右手捧着手机，正看得专注。
他展开翅膀，手脚并用蹭蹭叶知遥的手背，但叶知遥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他。
如果他化成人形，可能已经去揪住叶知遥的衣角了。但还是不变的好，吓到叶知遥怎么办。然后他振翅飞起，恨恨地停在占据了叶知遥所有目光的手机屏幕上，展开黑色的翅膀不动了，把屏幕遮个彻彻底底。
叶思与仗着自己是只蝴蝶，为所欲为，因为他发现叶知遥现在还挺好说话的，相比以前，简直可以称为温柔，除开那句有些依然讨人厌的“大幺蛾子”。
叶知遥原本正在看助理发来的文件，突然一坨黑影直接占满他的视线，漆黑的翅膀大剌剌地张开，看起来十分地理直气壮。
到底谁家的蝴蝶，这么无法无天，他无奈地感叹。
“是不是蹭锅底去了，这么黑。”手机亮光都透不过蝴蝶黑色的翅膀，看着挺轻盈的翅膀，没想到这么
厚实。
叶思与决定收回刚才的夸奖，蹭什么锅底？除非叶知遥抓着他往锅底抹，而且他自打有记忆起，就只蹭过叶知遥一个人，叶知遥怎么能平白污蔑他。
等他变成人了，非要把叶知遥控诉一顿不可，连着把忘记他的仇也一起报了，他哼哼地想。
叶知遥与蝴蝶对视，并不知道眼前漆黑的蝴蝶脑袋里也装着漆黑的想法，也没想它真能回答自己的问题，毕竟它现在只是一只又倔又爱无理取闹的蝴蝶，像个人一样。
蝴蝶就这样铮铮地与他对峙，过了好几秒，叶知遥突然说：“翅膀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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