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韩创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郭汉打着饱嗝找了张床躺下,没说两句话就打起了呼噜。韩创揪过来被子丢在郭汉身上,闻到身上一下一下冒出来的烧烤味,抬头看看时间,想着换了衣服还能再眯一会。
换衣服的时候手腕被磨得有点刺疼,有一下没一下,低头一看,发现是火星子燎出了几个泡。圆鼓鼓的,顶在手腕和小臂上。韩创想到那个蹲在烤台对面的女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手伸进火里,烟熏得她眼睛有些发红,看上去好像在笑,嘴角弯弯的,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皮笑肉不笑。
女鬼。
手机叮咚一声响,微信消息:睡了么
韩创拿起来,看见睡着的郭汉,把手机调成了震动。
另一边。
女人回到家就瘫在沙发上,施柏跟在后边,看见玄关处七倒八歪的鞋子,摇了摇头,弯腰摆正。
女人半个身子躺在沙发上,头仰起来,眼睛看着天花板,半条腿耷拉在外边,一下一下点地。
“换衣服!说了多少次了,回家先换衣服。”施柏摆好鞋子,一进来就看见女人四仰八叉的姿势。
女人当没听见,伸手抓过来一个抱枕枕在脑袋后,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施柏在心里骂娘。
女人突然翻身坐起来,撑着上半身,说:“施柏,我饿了。”
施柏深呼吸了一下,咧嘴笑起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一字一句地说:“让你吃饭你去抽烟,出去一看你装孤单。我说你蹲别人炉子跟前搭讪那么老半天,怎么,人家没喊你一起吃啊。”
女人摇摇头,一脸认真说:“没啊,他太严肃了,跟那种人吃饭晦气。”女人起身,走进卧室,手扶上把手,回过头,学着刚刚施柏的样子笑:“我要吃方便面,红烧牛肉口味的,打两个蛋。”
施柏再次骂娘。
女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骂摇钱树的人会颗粒无收。”
施柏穿着围裙,一手端菜一手端饭地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女人冲出来,随手抓过来一件外套,忙乱套进去半个肩膀,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
“别怕,就在原地等我。”
咣当一声,门已经关了,女人出去了。
施柏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懵B。
“啊啊啊,烫!”愣神后手里的碗盘传来了热度,施柏连忙放在厨桌上,对着发红的手吹了几吹。大脑短路又重新连接,“这姑奶奶又是怎么了!”施柏一声哀嚎,衣服也没来得及拿,跟着跑了出去。
施柏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师傅,跟上前边那辆车。”
IK酒吧。
施柏看见霓虹灯渲染的酒吧牌子,心里抖三抖。
IK酒吧名字起的挺洋气,据说是老板不知道从哪听了点洋墨水,被忽悠着定了这个名字。不过来酒吧不是年轻人就是有钱人,要不然就是有钱的年轻人,大家一看名字起的有格调,来的人就多了,有种被同化提高的错觉。
只不过,人多了,就杂了。
施柏跑进去的时候,前边的人们围出一个圈,施柏连说好几个对不起,才挤过去。
女人站在里边,施柏已经不意外了。
她站在赵水辰前边,右手括出一个弧度,把赵水辰挡在身后。
赵水辰是被男朋友岱并带过来“见世面”的,岱并被几个哥们怂恿着点了好几瓶酒,几个人喝了酒就有点飘飘然,吆五喝六地吹嘘起来。可赵水辰喝不了酒,一直提醒岱并注意言辞,岱并嫌她事儿多,骂她没用。
酒壮怂人胆,岱并不知怎么的和其它人发生了口角,眼看着就要动手了,赵水辰过去拦,结果被岱并一巴掌打懵了倒在地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岱并已经和别人打在一起了。
酒吧里太吵了,什么声音都有,她听见有人在喊报警,她很害怕,她报了警,然后又按通了快捷联系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赵水辰缩在女人身后,双手紧紧揪住女人的衣服。
“现在不着急说这个。”女人回过头,看见发抖的赵水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打架的两拨人已经被酒吧管事的派人制伏了,按倒在地上。岱并嘴里还在说些听不懂的鸟话。
管事的手一插兜,挥挥手,上来几个穿黑衣服的人,气势加满。
女人开口:“我们就是农家,能不能埋?”
管事的听了,脸上一顿,打量了几眼,两步走过来,盯着女人:“几铲子啊?”
女人护着赵水辰的手又往里靠了靠,余光瞥见场外的施柏,松了一口气,“讨口饭吃就成。”
管事笑得更大声了,他看看女人,点点头。手还插在裤兜里,往前挪了几步。走到女人面前,手搭上女人的肩膀,慢慢用力,使着劲压住她,低眼问她:“桥上的?”
女人没回答。
“没学到位啊,正好,教教你规矩。”管事头靠过来,用只有女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女人听出来话里带着的狠劲儿,她又瞥了一眼和施柏的距离,大致算了一下跑出去的路线。
管事的手劲又加重了几分,女人心里骂了句,她恨铁不成钢——刚刚没仔细看,施柏穿着拖鞋,这种装备能带着赵水辰跑出去才有鬼了。
“小白!小白呢!”
管事听见声音突然松了手,一脸欣喜地回过头,“孙哥。”
“我刚好附近办事,过来看看你,就遇上这么大动静。怎么,听着像是桥上的也来了?”一个黄毛,脖子上挂着两条大金链子,嘴里叼着根烟,穿的一身花花绿绿,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俗,俗不可耐。女人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
“让孙哥费心了,是我没看好,让桥上的混了进来……孙哥今天来玩还遇上这种事,毁了孙哥的好心情,是我办事不利,请孙哥罚。”管事恭恭敬敬地站着,手握着收在裤腿两侧。明明是请罚,可女人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这场面倒像是受了气求安慰的小媳妇?
黄毛已经走到眼前了,浮夸地抬起手,拍拍管事的肩,“放心,有哥在呢。”转身面向女人,用拇指和食指掐着墨镜腿,略略往下摘了点,露出大半个眼睛,仔细打量起来:“就你,胆挺大啊。知道我是谁吗?”黄毛的语调拖得极长,尖喳喳地揪着尾音。
女人盯着他看,挑眉,“死猪?”
“卧槽你特么说什么呢!”管事一步跨过来,抬手,被黄毛拦住,顺着给了管事一手肘,结结实实击在腹部。黄毛头歪了歪,啧了一声:“长眼了没,没看见哥正说话呢。”
“孙哥,我错了。”管事挨了一下,闷着声,低下头。
黄毛转回头,看着女人:“你谁啊?”
“把你那二十八块七买的墨镜摘了好好看看我是谁。”
黄毛一把扯下来墨镜,满脸惊讶,“死丫头!”
施柏心里一喜,认识的?事儿能平?
“卧槽,你丫的还活着呢?”黄毛围着女人打转。
女人冷冷地:“你这老王八不也活得好好的。”
管事没稳住情绪:“你!”
黄毛摆摆手,指指女人又指指自己,笑得停不下来:“我俩就这样。这是亲!亲才这样。”黄毛又继续说:“小白,找个地方,我俩说会儿话。”
女人把施柏拉过来,“水辰吓着了,现在走不了,你先陪陪她。”女人把外套披在赵水辰身上,“死猪,给我朋友也找个地方,他俩得缓缓。”
赵水辰紧紧地握着女人的手,脸上全是泪痕,让人心疼,女人朝她笑了,“没事了,让施柏先陪着你,我马上回来。”
“说完没有啊,叽歪半天和个老娘们一样。”黄毛看了看地上被按倒的岱并和其他人,“地上这些是不是也你的?”
“不认识。”
大水冲了龙王庙,事儿还真平了。
黄毛让人摆了一桌吃的喝的,那个被叫小白的管事此刻正站在桌子边垂着手,女人刚要开口问他黄毛去哪了,黄毛就进来了。黄毛有了点变化,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已经摘了,身上换了件红底黑花的衬衣,墨镜倒是还在,别在领口,又把领子往低拉了拉。
黄毛两手捧着东西,进了门全倒给女人,女人从里边挑了个糖,顺手给了旁边的管事一块,管事一脸不敢不敢,手在空中摆个不停。
黄毛看不下去了,说:“哈哈哈,小白啊,给你你就拿着,正好替她试吃看看有没有毒。”
管事的这才收下,放进口袋里。女人嘴里的那颗糖都快吃完了,管事自然也懂黄毛说的是句玩笑话。
黄毛坐下来,问女人:“回来多久了?”
“半年吧。”女人低头看了看怀里扔过来的小零食,都是她喜欢吃的,就又拆了一包,边吃着边说:“你们培训新的东西了?桥上是哪?”
黄毛翘了个二郎腿,“对家。他们叫红绳,我管他们叫桥上。绳子搭桥送人过,千夫踩完万夫踏。他家起名都这么土鳖,注定是个抬不起头的。”黄毛开了瓶酒,倒了两杯,递给女人一杯,“这杯是我替小白的,我弟不懂事。倒是你走这么久,他不认得你也正常,你不知道这几年的事也正常。咱俩人,痛快点,干了就直接翻篇。”
白格站在一边,听见黄毛这话突然低下头,牙齿紧紧咬住,女人鸡皮疙瘩掉一地,“md,孙俊你这招的兄弟还是媳妇啊。”
“哈哈哈,扯你妈的蛋!”
两杯酒下肚,闹剧翻篇。
女人和孙俊说着话,有人进来在白格耳边说了几句,白格的脸色变了变。他走过来,贴在孙俊耳边说了两句。
孙俊话都没听完就跳起来,“C他妈,谁报的警?!你在这待好,我出去看看,回来继续喝。”
酒吧闹事无非就两种下场,被管事的带人收拾一顿扔出去,或者被狠狠地收拾一顿扔出去。也有钱摆平的情况,但出这个钱的人得带着权。酒吧不缺赚钱的门道,比起来薄薄的人民币,当然是门路更有用。
有权的人拿着钱玩,多的是人陪着玩,哪有人找不痛快。
这种鱼龙混杂地免不了会出事,盯着的人一堆,总有想报警的、想报复的、想暴富的。如果真的报了警,那最该担心的不是黄毛他们,而是那个报警的倒霉蛋。黄毛不是个好惹的主,他倒是能三言两语把警察哄回去,再不济花点钱就当买个清闲。可把警察找来的人,黄毛有的是办法整。
从以前起就是这样,黄毛喜欢内部解决,一旦有第三方掺合进来,他必然要叫那个搅屎棍脑袋开花、屁滚尿流。时间久了大家摸清了这位主的做法,谁还会冒这种险。
就只有今天那几个初生的牛犊了。
岱并被按着不可能报警,赵水辰刚刚给女人打电话的时候哭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她是说要报警,可算算时间,要是真的有人报警了,哪能等到现在才来。
再说了哪个围观的人会躺浑水?
不,有一个。
女人的眼皮突突了几下,她咬牙,“施柏。”
施柏哪见过这阵仗,一进来就是打架现场。女人站在暴风圈中心硬碰硬,赵水辰在她身后一抖一抖,分不清是哭得还是吓得。
他带着赵水辰去了白格安排的房间,施柏想着刚刚的事,差不多也能感觉到女人和黄毛认识,而且听起来关系还不错,但黄毛出场的那个架势,实在是让人信任不起来。现在他们又被分开关着,水辰还好有他在旁边,谁知道女人会不会……这样一想,施柏就沉不住气了,不管怎么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就不信,警察来了,这个什么黄毛大白能不放人。
借口去厕所,逮到了机会,偷偷按下报警电话。
孙俊前一秒气的骂人,后一秒笑容堆满脸。
“呦呦呦,这不是韩警官嘛,好久不见了。”
“我们接到报案,说你这里有人滋事斗殴。”
孙俊和白格交换了个眼神,上前一步,说:“诶呀,那您几个可来晚了,刚刚在我们酒吧找事的人早溜了,摔了东西砸了酒的,我们可损失不少啊。不过您现在追出去说不定还能抓到,也好帮我们要两个损失费。”
韩创环顾周围,看见收拾好的酒吧,心里憋了一股气。他知道这儿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
“警察同志救救我们,我们被关起来了!”施柏撞开了门口站着的一个黑衣,边跑边喊。
齐白过去扶住施柏,带到自己身后,关切询问:“你没事吧。”
施柏嘴一咧就开喊,“有事有事!我们就是来凑热闹的,救救我朋友们,我们都是大大的好人。”
韩创皱起眉,直勾勾盯着孙俊,“孙老板,非法拘禁可不是小事。”
孙俊还没开口说话,施柏急着补充:“还有两个在里边呢,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把我们带走啊!”
齐白说:“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把你的朋友带出来。”
韩创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问了好几次位置,确定是IK就马上带人来了。孙俊用钱摆平那些闹剧的时候,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只是个小警察,但已经和黄毛杠上了。后来孙俊生意越做越大,韩创也成了带队队长,二人接触也逐渐多起来。
一来二去,孙俊发现这个韩创油盐不进,给他逮到点把柄就能把自己这里搞出一堆棘手事。因此对敢报警的人下手越来越重,渐渐地也没人敢在IK招来警察,
韩创眯起眼,他眼里是猎物咫尺的激动:“孙老板,有什么想说的?”
“能说什么,误会呗。”女人扶着赵水辰从房里走出来,齐白站在半路,想伸手帮忙被女人瞪了一眼也就作罢。
施柏看见女人出来,立马站起来,眼泪直逼眼眶,“你俩没事吧?”
女人扶着赵水辰坐下,走到韩创前,慢慢开口:“几个朋友叙旧喝酒而已,刚好碰上有人打架,就去包间了。误会而已。”
女人的出现让韩创很不快,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来搅局的。他冷冰冰地说:“误会?报案人可不是这么说的。”然后看向施柏,“你不要害怕,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眼睛不舒服吗?”
施柏刚刚一直朝着女人挤眉弄眼。他是男人,不能哭不能跪的,就盼着她俩谁出来了搞点苦情战术然后顺利解救大家。
没想到女人扔了四个大字,误会而已。
施柏搓搓手,半低着头,说:“警察同志,不是误会。”
施柏感觉自己要被女人的眼神杀射穿了,咽咽唾沫,骑虎难下。
“说误会太不负责了,其实我大冒险呢,没想到你们真来了,对不起啊,辛苦你们白跑一趟了。”
齐白一听,气得眉毛乱飞,“你当警察局是陪你玩的吗!这么大人了,报假警也敢闹着玩?我们大半夜跑过来,你们几个一句误会就算完了,耍人呢这不是!跟我们回去,做笔录,罚款、拘留一个也跑不了!”
韩创抿着嘴,他知道不是闹着玩,可报案人不说实话。拳头攥的死死的,不死心又问了施柏一遍,真的吗?
孙俊听后笑了,抢着说,“韩警官怎么就是不相信人呢,咱的确不该报警闹着玩,可您单方面定了我的罪就听不得真话了?”孙俊一看这情况,心算是放肚子里了。播出一串电话,“喂,呦,钱局啊,是我,IK的小孙。真不好意思大晚上打扰您,是这样今天和几个朋友玩,大冒险给韩队他们打电话,几个小混蛋玩起来没轻没重的,没想到把人家们给叨扰来了。现在说要带人回去做个笔录什么的,您看....好好好,我把电话给他。”
韩创心里的火灭下去了。
接过电话,应了几声。
就算把人带回去也没用,说不定还真的是几个人合起伙来耍他,现在和孙俊闹起来毫无意义。君子蛰伏,十年也罢。
齐白走到韩创跟前,说:“报案人都这样说了,再加上我们没有证据,现在还在这孙子的地盘,抓不了人。”
韩创点头,转过身说:“朋友之间可以玩耍,但是不能浪费警力资源,好在你们情节不严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孙俊看着韩创和齐白离开的背影,翘起一只脚,歪着身子,摆摆右手,“您慢走不送。”转了个圈转身一看,“死丫头呢?”
白格回答:“跟着他们出去了。”
“韩警官!”
韩创回头,看见女人跑过来,“交个朋友吧。”女人额前的碎毛沾了汗,有几根贴在额头上。
女人伸出手,笑得眼睛弯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山茶。”
一开始起“白山茶”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自己笑很大声,可是后来觉得这个很适合她。虽然但是,我们男女主终于说上话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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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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