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韩创看着追出来的白山茶,心里突突窜上来几股怒火,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用。”
韩创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又被白山茶堵住,“你这人怎么一次比一次冷啊,社交障碍?”
“我不和孙俊的人当朋友。”
齐白快步跟上走远的韩创,“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疯婆子。”
白山茶回到IK,孙俊坐在包间里等她。
一进去,就听见孙俊阴阳怪气地说:“呦,舍得回来了,朋友也不管,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追情郎去了。”
白山茶找了张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没追上,骂我疯婆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孙俊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
一杯酒下肚,白山茶问:“我朋友呢?”
“我给关起来了,谁知道会不会又把那几个瘟神招过来。”孙俊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圆圆圈。
白山茶摸过手机,快捷键拨过去。
“那个带金链子的黄毛派人送我们回去了,水辰现在也缓过来了....回哪啊,当然是去你家了,万一真惹上这帮黑,咳咳,万一真有事,找你别找我......后天啊,后天还得去陪叔叔吃饭,诶你怎么骂人啊......你的事情自己处理一下吧,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只刘子文烧鸡,还有......”
话还没说完。白山茶伸手挂了。
一通电话打完,孙俊也抽完了一根烟,点起第二根,白山茶伸手也要了一根。
“死丫头我说你出去鬼混几年不学好啊,回来了都敢抽烟了。”
“我以为像你这种黑吃黑才叫不学好,琛哥也放心把摊子交给你。”
孙俊骂骂咧咧把打火机扔给白山茶,“见过琛哥了?行啊你,回来不找我先找琛哥是吧,说吧,我是排第几个?”
“和琛哥是喝酒遇上了。你不也是来看你小相好被我撞见的,我排第几?”
“再瞎说把你嘴缝起来。”
“再吓我就告诉琛哥去。”
白山茶印象中父母关系一直不好,轻则吵架,重则大吵架。
她爸白景杨是个生意人,少不了要天天飞机高铁到处跑。她妈白博苑是个大学老师,工作轻松,爱好众多,不是参加这个活动就是跑去那边聚会。
父母爱情始于大学举办的一个活动。
白景杨作为赞助代表,在活动现场对白博苑一见钟情。两个人都老大不小,又互有好感,尽管相处过程中也有几次小吵小闹,但都不足以影响感情。
早就过了适婚年龄的两个人,在恋爱一年后就果断领证。
第二年,白山茶出生。
都说如果是在爸妈热恋期生出的小孩子会格外漂亮可爱又聪明,白山茶并不同意。她的确从小就收到了很多夸奖和赞美,但也从小就生活在白景杨和白博苑的争吵中。如果白父白母更恩爱一点,那自己应该会是个貌美如花的天才少女。
不过截至目前,白山茶已经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心里不由在想:好吧,也给别人留下点活路吧。
小孩子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她只有一点想不明白:
为什么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有那么多架要吵。
那个时候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不想回家,也不喜欢被人接。白景杨来接她的时候,会念叨白博苑作的他受不了,没事找事;白博苑来接她的时候,会计较白景杨几天没有回家,电话也不知道打一个。白山茶听烦了也没招,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上小学——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自己上下学了。
刚开始她还会找些事情做,熬熬时间。可后来学校统一关门,她不能一直待着,就晃晃悠悠慢腾腾走回家。
后来,有个阿姨神神秘秘告诉她白博苑怀孕了,她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那天白山茶破天荒地没有耽搁时间,撒丫子跑向家里,一路上气喘吁吁。路过一个礼物店,挑了一把黑色的手枪和一个粉色的芭比娃娃。
“四年级了还玩手枪和娃娃啊。”店铺老板边给她装起来边说。
白山茶笑得眼睛弯弯,“不是给我的,这是礼物。”说罢,把东西塞进书包,“我去年就和你说四年级了,你不会算数么,你不上学么?”
老板没和她计较,一个跨步走到门口,替她拉开门,摸摸白山茶的头,“我早就不上学了,路上小心点。”
白山茶还没进家,就听见里边传来的争吵声。
“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回了家就不敢接电话!白景杨,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种,你背着我出去鬼混有没有想过这个家!”
“真是和你说不清,都说了就是合作伙伴,你一天到晚臆想我在外边胡来就是考虑这个家、考虑你肚子里孩子了?”
“白景杨!我都看见你俩抱在一起了,你就是拿我当傻子也不能这么糟践我。这孩子,你要是不想要我自己养。咱俩明天就去离婚!”
白山茶手上的力气慢慢收紧,狠狠攥着肩上的书包带子,钥匙在手里打了好几个转,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一旦开了门,要说什么,做什么,光是想想这些就让人窒息。
逃跑吧,快跑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白山茶就迈开了腿,一口气冲下楼沿着街道继续跑,跑到实在是没了力气才停下来,肩上的书包带子歪三扭四地卷起来,分不清是累还是饿,白山茶只觉得身上发软。
她索性找了个小巷子里的台阶坐下,大口大口喘气,脸涨的通红,小手冰凉。头埋在膝盖里,一抖一抖。
白山茶憋不住哭了。
她经常在想,为什么爸妈吵架之后自己总憋不住要哭。
委屈?也不是,毕竟骂的不是自己。
后来她渐渐明白,那是一种恐慌。身边人不但不能友好相处还恶语相向,孩子夹在中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算完,受不了却不能结束。她在害怕。
如果只是回了家看不见爸妈,她可以自己写完作业之后玩很久。一旦家里同时出现爸妈,就会有不间断的争吵。
白山茶越哭越气,拽过身后的书包就扔出去。
“哎呀!谁丢东西扔我?”
白山茶吓一跳,连忙抹抹眼泪,跳下台阶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拿稳。”
“呦,是你啊。”礼物店老板拿起书包,拍拍上边的土,递给白山茶。“里面不是装礼物了么,就这样随便丢不怕摔坏了?”
“哎呀!”白山茶小脸一皱,懊恼地拉开书包链子,查看里边的手枪和娃娃。
“程颐琛!你自己站在干嘛呢,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女生跑过来,娇嗔地对程颐琛抱怨。
“打算过去买包烟,没想到碰上小熟人了。”程颐琛弯下腰拿出来书包里那把被摔得裂开缝的手枪,一拿起来就又掉了几块,程颐琛叹了口气,捡起来地上的碎渣,“怎么办,摔坏了。”
白山茶一听这句话,哇的一声哭了。
“喂喂喂,别哭啊,我再给你一个好不好,一模一样的,别哭行不行。”
白山茶抬起头,吸吸鼻子,“真的吗?”
程颐琛一看有用,立马疯狂点头,“对对对,男子汉说话算话!我现在就带你去店里挑。”程颐琛嘴咧得很大,笑得灿烂。
白山茶撅着嘴,努力控制住涌上来的眼泪,重重点点头。
程颐琛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身对身后的女生说:“你今天先找朋友玩吧,改天再说。”
女生咬咬嘴唇,没说什么,掉过神就跑开了。
白山茶看看女生跑走的背影,“那是你的女朋友吗?”
“哈哈哈哈,你才多大啊就懂这些了。”程颐琛拉过白山茶的小手,没走两步白山茶就嚷嚷着腿疼走不动。程颐琛蹲下来,看着白山茶哭花的脸,“你该不会是让我背你吧?”白山茶也不回答,就是一个劲地低着头揉腿,程颐琛叹了口气,扭过去背对着白山茶,说:“行了,谁让你是我店里的常客呢,我还想继续赚钱啊,上来吧。”
白山茶乖乖地蹦上去搂住程颐琛的脖子。
“我说你胆子还真够大的,随随便便就被拐走了。你爸妈没交过你不能跟陌生人走的?”
“你才不是陌生人,要是真把我拐了我肯定能找回来,到时候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懂不少啊你,这都会用。”程颐琛越说越开心,两个人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少说话。
回到礼物店之后,程颐琛给白山茶倒了杯水,想到什么又往里加了几颗糖。白山茶接过杯子,皱着眉问:“有一次性纸杯吗?我不想用这个。”
什么意思?嫌弃自己?
“没有,店里就我一个,哪来那么多杯子。”
白山茶看看手里的杯子,仰头喝了几口,尽量不挨住杯壁。白山茶坐在一个高点的椅子上,脚还不能完全够着地,在空中甩来甩去。短暂沉默了一下,问程颐琛:“那你女朋友来了也是用这个杯子的吗?”
程颐琛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存心要逗逗她,“对啊,男女朋友都用一个杯子的,她可没你这么嫌弃我。”
白山茶闻即头更低了,声音小了很多,“我不是嫌弃你,我是担心......”
“你大点声行不行。”
“我是怕怀孕!我这么小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程颐琛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小孩子就是容易被这些吓到,什么男生女生拥抱会怀孕,亲亲会怀孕,一想到这个小不点一直纠结这种可笑又可爱的玩笑话,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白山茶当然不明白程颐琛为什么笑成这样,她只觉得是自己的担心被发现了,尴尬又局促。她整理了一下语言,扣着手指头说:“虽然我们认识好几年了,我也在你那里经常买东西,可能你认为我们很要好,但其实不是的。今天还见到了你的女朋友,我不想怀孕,我还要上学,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程颐琛挑眉。
“而且怀孕之后两个人就会一直吵架,就像我爸爸妈妈那样,我讨厌吵架。”白山茶刚一说完就又开始哭起来。
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把藏起来的情绪一股脑全倒出去。
程颐琛出奇的耐心,端着水杯听白山茶说话,虽然哭得口齿不清,但他还是大致明白了白山茶之前的经历,程颐琛时不时给白山茶擦擦眼泪,倒杯水,拍拍她的背。尤其是当白山茶知道了共用一个水杯之后并不会怀孕,哐哐哐干了几大杯。
白山茶哭累了就睡在店里的一张躺床上,小小一个,蜷缩在一起。程颐琛找了条未拆的毯子,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小心让过标签给白山茶盖上。
心疼归心疼,毯子还得卖不是。
安顿好白山茶之后,程颐琛开始收拾起白山茶的书包来。这个书包很难不让人注意,总感觉里边装了很多东西,鼓鼓囊囊的。从见白山茶的第一面起,这个书包就在不断变大。一开始还以为是学校作业多,可有次白山茶来店里买好东西拉开书包链装进去的时候,程颐琛往里边瞥了一眼,好像看见了几件衣服。
谁家小孩子书包里衣服还几件几件地装啊?
那之后,白山茶只要一去店里,程颐琛就会看看她的书包。
他很确定,书包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今天刚好有机会。
白山茶睡着了,书包就在他手里。说不定有很多钱呢,说不定就是些作业本,他告诉自己只是好奇,看看而已。
程颐琛轻手轻脚地拉开书包,翻了几下就见底了。
几件涂鸦T恤,一顶帽子,一个笔筒,布袋娃娃,还有书和作业本。
不是东西多,是这些物件占地面积大,把书包撑起来了。
程颐琛又把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另外从货架上拿了个新的玩具手枪,连同芭比娃娃一起塞进去。
白山茶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说肚子饿,掏出一百块钱递给程颐琛让他给两人买东西。
这小屁孩,这么有钱?
“你哪来的钱?”
“我爸妈给的。”
程颐琛看看红钞票,看看白山茶,行吧,有钱不拿王八蛋。告诉白山茶就在店里等他,然后一溜烟跑了。再回来的时候,程颐琛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边装了两桶泡面。
热了水,泡好面,端到白山茶面前,“饭好了,吃吧。”
白山茶吹吹热气,筷子一夹一大口,几下就吃完了。她抹抹嘴,说:“谢谢你。”
程颐琛摆摆手,“不客气,反正钱也是你出的。”
“我以后能常来吗?”
“咳咳。”程颐琛这一口还没咽下去就被呛着了,“随你便,掏钱就行。”
白山茶笑得很好看,认真点点头。
屋外人来人往,屋内热热闹闹。
白山茶哭完了之后又吃饱喝足,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你多大了啊?”
“17。”
“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颐琛。”
白山茶掏出纸笔,写了个陈一陈。程颐琛接过去一看,翻了个白眼,用笔划掉,重新写了程颐琛。
“你名字太难写了,但是很好听。”
“我妈起的肯定好听。”
“你为什么不上学啊,不上学会变笨的。”
“没钱。”
“没钱大哥哥,一会可以送我回家吗?”
“你自己没长腿?”
“我可以给你钱。”
“几点走你说了算。”
白山茶趴在程颐琛背上,小腿一晃一晃的,“我以后怎么叫你啊?”
“随便。”
“我们下次吃红烧牛肉面吧,我不喜欢吃辣。”
“随便。”
“我给你钱的话,你能不能当我哥哥?”
“给钱就行。”
路灯拉长两个人的影子,一个长长的,一个圆圆的,串在一起像个棒棒糖。
白山茶靠在程颐琛肩膀上,她真开心这个背着她走回家的没钱哥哥答应做她哥哥。
以后,再也不用磨磨蹭蹭耗时间了,放学了可以来礼物店,有人陪她吃饭,给她倒水。
她甚至开始期待明天,作业多一点最好,这样就能在程颐琛那待的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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