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程颐琛再出现的那天，白山茶刚刚取得了校级作文大赛一等奖，手里拿着奖状和荣誉证书，还有一张印着获奖作文的校园报纸，跟着放学队伍慢慢走出来。
程颐琛站得比较远，门口挤着一大片家长，一看就知道是来接自家孩子放学的。
要是自己还在上学的话，应该快要大学毕业了吧。
白山茶被人挤着出了校门，往旁边挪了挪，把肩上的包背到前边，拉开书包链，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去。塞东西的时候看见书包里露出来的校报，顺着看见校报上的文章，手上动作一顿。
这次的作文竞赛没有稀奇古怪的命题，反而给的非常宽泛：
生活中总有很多事情成为遗憾，或许是那些想做却没有去做的事情，或许是和朋友、家人吵架后没能说出口的道歉，或许是......
请结合自己的感悟，写一篇文章，体裁不限，字数不少于1000字。
不出所料，白山茶写了程颐琛。
一个处处照顾她，帮她解决麻烦，听她唠叨的......
哥哥。
白山茶盯着报纸出神的时候，四周的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可以走了吗？白大小姐。”程颐琛径直走过来，把白山茶手里的书包拿过去。
程颐琛的突然出现可谓是又惊又喜。
白山茶抬头就看见一脸笑容的程颐琛，一瞬间晃了神。
这段时间她天天在想程颐琛什么时候会来找她。她设想了好多种可能性，但一直没等到程颐琛。
时间一点一点拉长，她又开始想两个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甚至她一个人对着镜子还模仿过好几种不同语气的说话方式。
太厉害的不好，会显得自己凶巴巴。
太生硬的不好，会感觉两个人在疏远。
太热情的不好，会搞得自己很期待一样。
太简短的不好，会把气氛弄得尴尬。
没想到是程颐琛先说话，他说的很轻松，好像再问天气怎么样，好像他没有消失过，好像就和之前来接她放学一样。
他走过来，笑嘻嘻帮你拿走包，问你可以走了吗。
白山茶心里涌起来各种感情，复杂地搅在一起，嘴巴张着偏偏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程颐琛。他看白山茶没什么反应，直接拉住白山茶的衣袖，抬脚就走。
又是一路无话。
白山茶想问的很多，比如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消失，礼物店为什么不开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自己，现在是不是都解决好了......
程颐琛在前边走着，肩上斜斜挎着白山茶的书包，嘴里不知道在哼什么歌。夕阳的余晖温柔不刺眼，洒在他的背上，白山茶就这样看着，一步一步跟在他后边走，脑子里那些设想好的场景都像风一样消散。
她承认，那一刻没来由的想哭。
路过礼物店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程颐琛隔着玻璃看向里边，乱糟糟的，东西乱堆着，看得出来是有其他人租下来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白山茶也趴在玻璃窗户上往里看，在杂物下看见了那台墨绿色的台灯。上面蒙着灰，栽倒在地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着。
“没报警吧？”程颐琛冷不丁问出一句。
白山茶反应了几秒，摇摇头，说：“我才不会多管闲事。”
程颐琛轻笑一下，若有所思地说：“你那天哭成那样，我还以为咱俩感情不错呢。”程颐琛拍了拍白山茶的肩，指着里边的大桌子说：“你看见那个桌子没有，是我自己做的，当时木工师傅还夸我了。”又指着一个高高的展示柜，“这个也是我做的，虽然没打磨好但整体还凑活吧。我做了五个，花了半拉月，手上全是泡，搬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看磕出了好多印子。”程颐琛张开手，比划着五，白山茶扫到他手上大大小小的口子，有之前的，也有已经结痂的。
“还有还有，你看地上那个熊，当时被一个熊孩子抠破了眼睛，他妈赔了钱又不拿走，我买了几个扣子给缝上去了。你别说，和原先一样。不过卖不出去了，就摆那看好看。谁知道你喜欢的不行，走哪抱哪。我看你是不是眼光不太好啊，怎么人家看都不看的，你还喜欢的不行。”
“旁边倒着的那个热水壶你看见没有，特别好用，没花钱，是我抽奖得来的。全场就一个二等奖，我抽到了，嘿嘿。”
就这样隔着玻璃窗，程颐琛把两个人能看见的一个一个说了个遍。
“之前咱俩在店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那会啊，那会没想过还能把店卖了。”程颐琛眼睛还是看着里边，扭着身子想要多看见一样东西。
白山茶想到那天凶神恶煞闯进来的那群人，心里默默嘀咕，是因为钱吗？
程颐琛就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点点头，说：“是欠了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呗，当然得卖了店还债啊。”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说话也是云淡风轻的。
白山茶知道，问是问不出来的，得等他什么时候愿意了，自己就说了。只要程颐琛还愿意回来找她，其它的都无所谓。为了钱也好，为了别的什么也好，他人在就行。
程颐琛用胳膊碰了碰白山茶，“晚上吃什么？”
“去我家，我妈今天回来。”
白博苑一直都蛮喜欢程颐琛，她说这孩子小小年纪肯定吃了不少苦，每次见了就说又瘦了又瘦了，然后煮一堆饭，看着程颐琛全吃完才算。
值得一提的是，白景杨和白博苑早在好几年前就离婚了。两个人把房子留给白山茶，定期过来看看，打足生活费。白山茶曾经说，回家就和开盲盒一样，谁知道今天出现在家的会是谁。
白山茶问过程颐琛要不要和她一起住，程颐琛听完就给了白山茶一脑瓜崩，问她是不是不知羞，揪着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男女有别和三纲五常絮絮叨叨了两个小时。
最后，程颐琛答应白山茶如果她不愿意单独和爸妈吃饭，有时间的话他可以来蹭个饭。
就这样，程颐琛反而和白山茶父母熟络了起来。
起先他们也怀疑过程颐琛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目的，后来发现他每次来都是乐呵呵的，懂礼数，懂分寸，虽然文化水平差了点，但相处起来舒服，对白山茶也关心。渐渐地不但会帮着照顾一下程颐琛的生意，尤其是白景杨，还有心把程颐琛带进公司找份差事。
但是程颐琛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说无论如何也受不起，只想踏踏实实干事，以后有机会有能力了再考虑。
白博苑知道以后，更喜欢程颐琛了。
程颐琛看着摞起来的碗碟，一边帮拿碗筷，一边说：“阿姨，我来吃饭每次都是吃不了兜着走。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大事，还有口福能吃到您做的饭。”
白山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白了他一眼：“这么好吃朕希望能堵上你的嘴。”
白博苑被夸的脸上的笑一直就没下去过，连带着又多给程颐琛夹了几筷子的菜。
白山茶不愿意挨着白博苑坐，所以程颐琛就充当了夹心饼干的角色。
程颐琛吃饭很香，几口就一碗米饭。
“吃啊，你看你瘦的，快吃个鸡腿补补。”程颐琛把白博苑夹在自己碗里的鸡腿转手夹给了白山茶，自己扒拉了好几口素菜。
白山茶全程话少的可怜，唯一的几句还是和程颐琛说的。白博苑看在眼里，手里的筷子绕了几圈也没夹几口菜，说了句饱了就去了厨房。
程颐琛加快速度吃光碗里的饭，端着碗筷就进去厨房洗涮了。
没过几秒，白博苑就被推出来，“您快歇着吧，吃饭不干活，快乐少一半。我来，交给我好不好。”程颐琛挽起袖子，端走了剩下的碗碟，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白山茶也没吃几口，白博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坐到自己身边，略带试探地说：“听白景杨说你俩最近吵架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好了啊。”
白山茶品了品这话，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不舒服。不像是关心，更像是……打探。
“我俩一直这样，三天吵两天闹的，有什么稀奇。”
“你看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
白山茶听出来了。
“你不是挺喜欢程颐琛么，干脆我俩结婚怎么样。”
“你！”白博苑声音突然就拔高了好几个度。又怕程颐琛在厨房听见什么，强压着声音：“你到底要怎么闹？还是说你俩天天混在一起还真有感情了啊？”
白山茶觉得这样的话题很让人无语，程颐琛还创造过一周七个女朋友的记录，她在这单相思不得，他在那消失又出现没事人一样，结果白博苑还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比起来无语，更多的是好笑。
要是我俩真的有什么就好了。
可能是赌气，可能是别的，白山茶打断白博苑的话，“别瞎操心，我根本看不上他。”
白博苑这才停了这个话题，但又忍不住提醒起来：“你现在还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等你考了大学，爸妈肯定不拦着你。”
白山茶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起身走进厨房，“喂，你洗碗要多久啊，不要故意耗我水费。
“周扒皮，我马上就好。”
白山茶靠在水池边，程颐琛正在挤洗洁精，“说了多少次，为什么还不戴手套啊。”程颐琛眼也没抬，“我皮糙肉厚的，用不着那些。不过你今天挺难得的，还和阿姨还聊了几句。”
“想不想知道我们聊什么了。”
“说什么了？”
“聊……我嫁给你怎么样。”
程颐琛侧着头看了看白山茶，手里的动作没停，“呦，大小姐嫁到，通通迎接。”
白山茶继续追问：“问你呢。”
“那我得问问刘香。”
“刘香是谁啊？”
“我女朋友。”
白山茶被噎住了，程颐琛又交女朋友了？
她像是下不来台的演员，找不到台阶，也想不到破口，靠着水池边，看程颐琛洗完手里的东西。
那短短的三十秒内，白山茶有过一万次冲动想当场问问程颐琛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不懂装懂，还是故意装傻。可她硬生生都压下去了，可能问出口之后，程颐琛再也不会去接她放学，也不会再来家里陪她吃饭。
“我要准备期末了，最近就不要来找我了。”白山茶转身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她找不到台阶，只能随便抓一个借口，趁着程颐琛没说话之前落荒而逃。
白博苑敲门问她怎么了，她说困了要睡觉，让大家锁好门离开。
白山茶在房间里听见程颐琛从厨房出来，和白博苑说了几句话之后一起离开。
又变成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白山茶拽过书包，动作太大，再加上拉链没拉好，校报从里边掉出来。白山茶一眼就看见版面上的文章，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
白山茶不喜欢哭，或者可以说她很讨厌哭。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可能记忆力白博苑哭闹着朝白景杨大喊大叫的场景太多了，她讨厌那副样子，更讨厌自己变成那样。
哭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头昏，想打开窗户透透气。
白山茶一开窗，看见程颐琛站在楼下，嘴里叼着烟，对上白山茶的目光后，朝她招了招手。
沙发上扔着的手机屏幕在闪烁，白山茶接起来，“不是早走了？”
“你突然说要回房睡觉，我寻思站楼下等等看。要是你忘了关灯，我还能提醒一下你。”
“多管闲事。”
“哈哈哈，是咯，我忘记某人可不会多管闲事。”
白山茶听出来了，程颐琛这是在学今天礼物店门前自己说的话。
“好好考试，考完了我找你。”
“我7.15期末考试。”
“好。”
如果你答应来找我，就一定要来啊。
我会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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