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如注，密集的雨滴砸在窗户上，如同无数急促的鼓点，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磅礴的雨幕之中。
话题被扯过来扯过去，但总归是围绕着台上那个耀眼的人，再也没回到赵臻身上。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上课铃声透过雨幕，上课了。
齐澍看向张向松，他微微一笑，迈步回到自己座位上。
齐澍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衣料柔软透气，手臂上隐约透出些肌肉线条来。
看得张向松眉头紧锁，这像什么样子：“齐澍，你马上去教务处，登记领套校服回来，必须穿校服。”
不过张老师不明白，这显然不是衣服的问题。
齐澍回头，他无心一问：“张老师，教务处在哪？”
但他俩之间的氛围之前就有点剑拔弩张，齐澍倒是一直无视这个氛围，随心而行，正如他现在一样，他的确不知道教务处在哪，所以问出口。
但张向松单方面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他本来就已经对齐澍非常不满，现在更是觉得齐澍是在他学生的面前质疑他。
张老师一下子火大，常年做班主任的张向松真正生气的时候气势拉满，他嘴角一拉，一句话都不说，压迫力就已经十分骇人。
班上立刻鸦雀无声，同学们纷纷埋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完了完了完了，老张这是真的生气了！！
空气几乎凝固成实质，齐澍先是觉得莫名其妙，继而反应过来轻笑出声，他双手环抱向后一靠。
怎么说呢，有点可笑。
原来这位张老师是可以过分敏感的，只不过限制范围是在他自己的事情上，方才他可是一副粗神经的模样，高谈阔论别人的私事。
两个人之间的对峙感拉满。
一片寂静声中，赵臻乖巧举手，打断两个人的对峙：“老师，下课我带他去，我们先上课吧。”
赵臻的声音轻柔而清晰，齐澍身体未动，眼珠微微一转，视线便落在了自己斜前方，一个纤瘦的背影，套着宽大的蓝白校服，明明十分普通。
霎时间天空突然放晴，阳光从云层中洒下，照亮了整个世界，仿佛刚刚的雨只是短暂的疯狂。
齐澍被这阳光晃得眨了眨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再睁开眼时他的目光已经从赵臻身上移开，确实十分普通。
听见赵臻这个好学生的话，张向松表情缓和了许多，冷哼一声拿起粉笔，算是默许了赵臻的建议。
明明都是学生，看看赵臻多么听话，而齐澍这个学生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尊敬师长，好在他不是个爱跟孩子较劲的老师。
张向松恢复了正常讲课的模样，他讲课讲得很好，能把枯燥的物理知识娓娓道来，讲得细致入微，每一个知识点都面面俱到。
张老师业务能力这方面，毋庸置疑。
下课。
张向松整了整手中的书，扫视了一圈学生后离开教室：“好好学习，就算自己不学也别影响到别的同学。”
他离开之后，充满好奇的同学们立刻将齐澍团团围住，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谨慎慎重地问。
世界冠军诶，这可不太常见。
而齐澍，游刃有余。
李露许也想去凑这个热闹，她看了看齐澍这边热闹的人群，又看了看赵臻一个人走出去的孤独身影。
犹豫了一会，李露许选择追上赵臻，算了，这个热闹不凑也罢。
李露许走到赵臻身旁，虽然今天的一波三折让大家目不暇接，但李露许仍然记得一开始张老师说的赵臻家里的事。
她们是朋友。
李露许眼神游移，努力寻找合适的话来安慰赵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臻臻，我……”
看见李露许有些为难的表情，赵臻大概猜到了原因，她伸出手环抱住李露许的胳膊，摇了摇算作抚慰。
感受到赵臻的拥抱，李露许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融化了，她搂住赵臻的肩膀，手掌在她肩头摩挲了一下。
哦——我的臻臻，好乖。
赵臻轻巧地绕过李露许心里正在想的那件事情，她问：“周五的秋季运动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露许身材匀称有力，运动细胞发达，虽然跟真正的运动员不能比，但在学校运动会上够用了，她总能拿到好名次。
赵臻随意轻松的语气让李露许放松了许多，李露许反问：“别说我了，你呢，你还是什么项目都没参加吗？这三年你一个项目都没参加过。”
“嗯。”赵臻努力回想，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我参与了学生代表发言？这算不算？”
“噗，这当然不算！”
李露许笑出声，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变得鲜活自在，语气也轻松自然，跟往常一样。
看到自己目的达成，赵臻眼中也漾起了几分笑意，“怎么不算，这是一个一定会拿冠军的项目啊，毕竟只有我一个参赛选手嘛。”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李露许抱着赵臻，捏了捏她的胳膊，“不过你太瘦了，得锻炼锻炼身体。”
李露许跟着赵臻走了半天才想起来问：“我们这是去干嘛？”
她原本以为臻臻是要躲起来哭一哭的，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赵臻回答：“去教务处。”
去教务处干嘛？虽然疑惑，但李露许还是跟着赵臻去了教务处。
在教务处，赵臻向值班老师要了校服登记表，在每一栏上认真填写，她的字迹娟秀细腻，干净工整。
「高三七班，齐澍，男，XXXL。」
李露许恍然大悟，原来是老张课上提到过的，让齐澍去教务处登记校服。
她想起来齐澍被同学们团团围住的样子，估计是抽不开身的，能帮到世界冠军李露许也觉得与有荣焉。
可是……
李露许问：“可是，你怎么知道齐澍穿XXXL？”
赵臻愣住，这个原因她还没编好。
不等赵臻回答，李露许自问自答：“哦，我忘了，你是他的粉丝，知道这事也不奇怪，原来你是真爱粉啊，可惜咱们运动会没有游泳比赛。”
“也有可能是因为……”赵臻棕黑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潋滟的眸子，以及眸子中的情绪，“是因为，他拯救了世界？”
李露许“噗嗤”笑出了声，臻臻怎么净说些中二的话，“哈哈哈，他拯救了哪里的世界啊？”
“或许是……泳池里的世界？”
赵臻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李露许哈哈大笑：“有道理，哈哈哈哈哈哈，毕竟是游泳运动员。”
两个人回到教室的时候，齐澍还被围在人群中心，他轻松随意游刃有余，熠熠闪光。
他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在领奖台上。
看见赵臻，不知道齐澍对身边同学说了什么，他周围的人群立刻散去了大半，齐澍从人群中走出来，。
李露许惊叹，齐澍居然这么轻易就能摆脱人群，早知道喊他一起去教务处了，还能和冠军独处。
齐澍走到赵臻面前，他抬起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看时间，“还剩一分钟，现在去教务处？”
李露许将自己身后的赵臻推到前面来：“你忙着拯救世界，臻臻已经帮你登记过了，明天就可以去领校服了。”
拯救世界？
齐澍一愣，他微微弓腰，身体前倾与赵臻平视，笑着问，“那我成功了吗？”
离得有点近，近到赵臻可以看清齐澍立体的眉骨，高挺精致的鼻子，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潭静湖，波光粼粼。
赵臻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热，她睫毛颤动，声音有点紧：“嗯，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齐澍心神一动。
“谢谢你帮我。”齐澍话锋一转，“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尺码？”
关于这个问题，现在的赵臻已经编好了答案：“因为我是你的粉丝。”
齐澍眉毛微微上挑，忍俊不禁地笑了：“粉丝？”
听见齐澍转着弯的尾调，赵臻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她的食指摩挲着裤边，是这个理由不够好吗？
齐澍从自己身后拉出来一个男生：“这位同学也说是我的粉丝。”
那个男生齐澍现在的同桌，高林书。
齐澍问高林书：“同学，你刚刚的问题是什么？可以重复一遍吗？”
高林书不知所以然地重复自己的问题：“我刚刚想问，齐澍的澍是哪个字？”
……粉丝？
两个人都自称是齐澍的粉丝，一个连他的尺码都知道，一个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齐澍回答高林书的问题：“三点水的澍。”
三点水的澍？那是哪个字啊？
高林书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到底是哪个字，他挠了挠脑袋尴尬笑了两声：“应该是挺少见的字，蛮奇怪的。”
赵臻轻声说：“不奇怪，澍是及时雨。”
澍是及时雨。
齐澍垂眸看向赵臻。
……
又是一个课间。
张向松去而复返，他径直走到齐澍座位前：“周五的运动会需要一个学生代表发言，选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别丢了咱们学校的脸面。”
齐澍：？
把学校的脸面系在一个学生身上？真是会绑架人。
说完这句话张向松就离开了，他不想跟齐澍多说什么，来去匆匆。
齐澍同桌高林书立刻恭喜，“我就知道学校肯定会特别看重你的。”
这种单方面通知且不容拒绝的语气让齐澍觉得莫名其妙，没有拒绝的余地，就一定得接受吗？
他语焉不明，“周五就举办运动会了，今天才选学生代表？”
高林书对这个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当然不是，肯定是之前已经定了一个人了，不过你来了，老师领导肯定是更加属意你啊，同学们也都希望你能去当学生代表。”
齐澍问：“之前选的那个人是谁？”
高林书抬头，他伸手指向前面的一个方向：“当然是她，她是年级第一。”
顺着高林书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坐着一个女孩，是赵臻，她正低着头写东西，柔软的碎发垂在她额头上。
齐澍疏懒的神色微动：“为什么这件事只通知我，不通知她？这位同学也需要知情的吧。”
他的小粉丝。
高林书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未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老张大概率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算什么问题，因为赵臻的性格很好很乖巧，也很听老师的话，所以就算不提前通知她她也不会有什么埋怨。
可是，这是不用通知赵臻的理由吗？明明是顺手的事，刚刚通知齐澍的时候，捎带通知一下赵臻就行了。
高林书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可能……已经通知过了？”
齐澍颔首移开视线，这是最合理的原因。
见齐澍提到赵臻，高林书喋喋不休：“其实赵臻之前......不知道怎么说，反正跟现在不一样。”
一样的温柔恬静，善良乖巧，不一样的是那个时候的赵臻要更有趣些。
齐澍：“？”
高林书初中的时候跟赵臻是同一所学校，所以对赵臻的了解更多一些，但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赵臻家里的事。
初中的时候，赵臻不认识他，但他早早就听说过赵臻，因为那个时候赵臻就是有名的学霸。
常年第一，在学习考试这件事上，她一直顺风顺水，从未吃过学习的苦，让人羡慕。
但是据说赵臻那个时候性格更男孩子气一点，大方开朗，开的起玩笑，所以身边总是有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不像现在。
高林书压低声音：“现在有点高冷且呆板无趣，她之前是很幽默搞笑的，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什么变故吧。
仔细想想说不定她爸爸就是这几年去世的，所以赵臻整个性格都变了。”
齐澍打断高林书的话，态度称得上强硬，“嘘。”
他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的私事，而且他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甚至不知道高林书口中的赵臻是哪位同学，但这不妨碍他对这个同学完全不感兴趣。
高林书正因为自己这个猜测兴奋着，却突然被呵止，内心嘟囔了几句：开个玩笑怎么这么上纲上线的。
但他还是闭上了嘴。
或许只有乖巧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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