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平沙镇。
阿灼漫不经心地进了茶楼酒肆,扫了一圈才发现无人,店小二愁云惨淡的脸一见到她,瞬间喜笑颜开。
她叫了一壶茶,然后兀自坐着发呆。
早上去了展宝阁询问,那把匕首的确为一老翁买走,老翁姓贾,名因果。但是一个月前,因为被歹人盯上谋财害命,一刀捅进要害,死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展宝阁也曾想收回那把匕首,但多处打听,早已不知下落。
“唉——”
心在胸膛被吊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旦失去了匕首的线索,她没有任何的用处,指不定什么时候,那位仙君就会眼也不眨地灭了她。
她妖力薄弱,原先只是以为是之前的自己懒于修炼,后来才发现她的妖丹破损,凝力要比他人费上十倍的力,法力还时有时无。属于完全是被吊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不然为什么大家都跑了,唯独她一个被魅妖捉住。
又是好一阵发愁。
店小二见她一张苦瓜脸比自己还难看,好奇道:“小姑娘怎么一张脸比纸还皱,遇上了什么糟心事?”
阿灼怏怏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养了一盆花要死了。”
店小二忽然转换目光看她:“一盆花死了不就死了,来年再养,春寒料峭也是正常。”店小二又望着冷寂的店门,也兀自深叹一口气。
“保住一条命,还怕养不活花,小姑娘赶紧回家吧,我明天就要关门,估计我是我这店的最后一位客人,我也不收你茶钱了。”
“怎么明天就要关门?”阿灼回身朝店小二看去,满是不解。
“小姑娘我看你面生,是外地来的吧,近来平沙镇很不太平,不过半月接连死了十人,哪还有人敢出门啊?这人心惶惶,大家做什么都悬着一颗心。”
阿灼终于明白这几日总觉得哪里不对,气氛不对,镇上的人都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行色匆匆,就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
店小二又续道:“此前镇上人人尽传,华莲山捉妖世家有位道行高深,捉妖极其厉害的林公子要来,现在我就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来。”
华莲山捉妖世家林公子。
阿灼眉心一动,还是付了茶钱,和店小二告别出了店门。
出门顺着正东的大路,阿灼停在尽头,面前是平沙知府袁槐的府邸。
她敲两下狮口衔垂的门环,门应声而开。
门仆弓腰笑着:“捉妖师您回来了。”
阿灼笑着点一下头,“嗯。”
身子进了门,她又询问,“林公子在哪?”
门仆手指西侧方向:“老爷刚把林公子叫去书房。”
阿灼颔首离开,顺着西侧的路走去,刚刚那一声捉妖师喊得她头皮发麻,她原本就是妖,贼喊捉贼,三日前,那位手握生杀大权的白衣仙君,初来平沙,当即叩响了袁府的大门。
两个门仆伸手拦着,大声呵斥:“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门仆虽是严肃呵斥,但见来人白衣玉冠,相貌凛然,绝非俗人。可是一无请帖,二无名号,袁府的规矩就是不能进。
淮宴看了眼金光大字的袁府牌匾:“请帖自是没有,名号烦请通报你们家老爷。”
阿灼头顶疑云团团,难道是要报上“天界栖月”的名号?
“阁下什么名号?”
“华莲山捉妖世家林小公子。”
阿灼:“……”
这人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冠冕堂皇,另加一身非凡之气,竟没有丝毫破绽。
她也因此混了个捉妖师得身份,心虚地住进了袁府。
阿灼徐徐穿过月洞门,举目望去,初春骄阳微寒,白墙灰瓦,节节绿竹生在墙角的岩石堆。
书房门一动,被人从里推开,一个青衣小厮率先出来,回身做了个请势,一个白衣男子单手撩起衣袍下摆,端庄雅致地迈出门槛,而后他又和青衣小厮垂头交代了什么,小厮连连恭敬点头。
男子身姿修长,施施然穿过白墙绿竹前的回廊,他若有所察,缓慢顿脚,站在廊下看了过来。
阿灼的心顿时一紧,后背绷得笔直,半天强扭出一个表示微笑的微笑。
这时,一个长着晶莹翅膀的小兽飞到阿灼的面前,奶声奶气,极为不满。
“主人让你去镇上打听消息,你磨叽偷懒现在才回来。”
阿灼抬起视线看了眼风行兽,长得人模狗样,倒会狐假虎威。
那边,淮宴已穿过回廊,不见身影。
阿灼眯着眼睛偷偷靠近,出其不意,出手就抓住风行兽的尾巴,只听见一阵惨唧唧的声音,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耳根一下清净不少。
想了想,阿灼再次望着回廊,还是悄然跟了上去。
袁府是几代的老宅子,宅内风水灵秀,可谓人间一块不可多得的宝地。
就连池塘里的鱼,也多了几分灵气。
淮宴捏着馒头碎,正在池边喂鱼,墨发披肩,指尖下的水面,红色的鲤鱼团簇争食,脊背破开清澈的水面。
阿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是真的好看,也真的要命。
“打听的如何了?”那人只身未动,清冽又略带霜寒的声音传来。
阿灼稳住有些颤的腿:“我问过展宝阁,买走匕首的是一姓贾名因果的老翁买,但那老翁一月前被人谋财害命,匕首目前……是下落不明。”
对面,久久没说话。
“下落不明?”
淮宴的眉宇锋然冷峻,方才从书房出来和小厮说话的温和全然不见。
阿灼害怕地小小往后挪动一步,垂着脑袋不吭声,只小滴滴地嗯了一声。
“不如仙君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打听出下落。”阿灼鼓起勇气。
“三天时间。”
“嗯?”
“如若还是下落不明,你见过那群魅妖的下场。”
又是这样无波无澜的语气,如同他轻而易举就能让她化成渣渣,不,连渣渣都没有。
阿灼一直没敢抬头,淮宴走到她跟前,冰凉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颌,阿灼被捏的疼,眉心数个“川”字,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
“妖生性奸诈,狡猾含鬼,你最好老老实实,三日内我不会动你。”
阿灼拼命点点头。
淮宴手一松,又去看池里的游鱼,依旧是人前那副温和的样子。
一个小厮已由远处到了跟前,看了阿灼一眼,又看向淮宴,行了两个礼。
“林小公子,车马已备好,即刻启程。”
看着那抹白衣远去,阿灼才低声询问小厮:“咱们这是备车去哪?”
小厮温声有礼:“命案现场,城西豆腐铺。”
阿灼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几辆马车?”
“尾随一辆。”小厮答。
“那……捎上我?”
小厮顿了顿:“……好,就是有点挤。”
坐进马车,阿灼吁了一口气,这才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气,靠着马车,她越发心神不宁。
她刚刚望进那仙君的双眼里,明明是一双琉璃般好看的眼眸,她却只看见一片暗灰的死寂,阴冷而沉郁。
一马车拥挤的人都看着阿灼,见她举止奇怪,都面露惑色。
车轮碾过地面,徐徐远去。
淮宴撩开帘子,正见阿灼上车,马车启程,他没说什么,放下帘子,眼底深暗不见心思。
城西的豆腐铺,是一户刘姓人家经营,生意不错,夫妻俩起早摸黑,天不亮就开始磨豆子,从不卖过夜的豆腐。
死的是男主人,叫刘大,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他老婆芸娘。
“我跟他过日子才十年,还没白头人就没了,你让我跟小林怎么办,孤儿寡母你就那么忍心?”芸娘趴在丈夫的身上嚎啕大哭,小林是他们的儿子,年仅八岁,此刻还在学堂未归。
芸娘伤心地哭了好一阵,眼睛肿胀。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站起来指街骂道:“哪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害了刘大,诸位街坊邻居都听听,我老刘家为人宽厚,何曾与谁刁难,给人脸色,做生意就讲究一个和气,再看不惯我老刘家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吧。”
她站在屋门口哭嚷,铺门大开,门梁上脚尖离地悬着一具僵硬的尸体。
早有官差围了起来,禁止破坏案发现场,芸娘只得在门口,眼睁睁绝望地看着丈夫的尸体。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不远处。
人群中有人喊:“让让!都让让,官差办事!”一条道被让出来,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看马车像是袁知府的马车。
结果,车帘被旁人撩开,下来了个白净面生的男子。
众人咦了一声,一面好奇猜测,一面又忍不住暗暗惊叹,这人眉清目秀,举止斯文端庄,只看浑身气质就知出身不凡。
而后一辆马车紧接着也下来了一个身影,是个女子,眉眼生得很是好看,眼神东张西望,抿唇的时候倒显出几分可爱。
白衣男子在前,身后跟着几个官差,一行人穿过被让出道路。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芸娘折腾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正被自家的亲戚扶着在一旁休息。看见官差,她还是挣扎着起身。
淮宴身后的官差道:“这是华莲山捉妖世家的林公子,前来协助此案。”
“民女拜见林大人。”
“何时发现的?”淮宴看着悬挂门梁的尸体。
芸娘强忍着悲痛,眼眶继又通红:“午时发现的。”
“他是午时死的?”淮宴道。
“不清楚。”芸娘摇摇头,“我昨天和我儿子小林回了娘家,今天中午把小林送到街上的学堂才回豆腐铺,打开门我就看见……”芸娘又要哭出声。
“案发现场除了你,还有人碰过吗?”淮宴淡淡收起目光。
“没有,我反应过来就赶紧报了官。”芸娘揩掉要落的泪。
“先休息,案子会有着落的。”
得了准话,芸娘感激不尽,退去一旁,人群略有些吵闹。
“原来这就是捉妖世家出声的人,看着果然不一样!”
“是啊是啊,据说这位林小公子是华莲山的首屈一指的高手,道法高强,所到之处,妖邪避让。”
“还有传言,他常年游荡在外,专收为恶一方的大妖,那些渣仔喽啰的他压根看不上,就说那些小妖连配死在他剑下的资格都没有。”
“看他腰间确实挂着一把剑,这一看就是好剑啊!”
……
阿灼走在最后面,在一群人的议论中,进了那间豆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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