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战斗、灵能,或许可以理解为题目的三个类别。
这个题,该是灵能那挂的吧。
无论是什么,既然是为她定制的题,那她就一定有解题的能力。
齐酢盘着腿,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该如何把这种能力施展出来呢?
她两指捏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把玩着老旧的怀表。
她一定是会的,一定。但是,要怎么做呢?
齐酢高举起怀表,看了半晌,攥进手心。
她把表拉向自己,按在心口,然后慢慢躺下。
老师说过,考场上遇到不会的,时间够可以睡一觉。说不定她会在梦里教怎么写呢。
如果唯物解决不了,那就试着交给唯心吧。
齐酢相信,她必然是会的,无非是方法不对。
眼睑合上,静心凝神,驳杂的线条逐渐从脑海中抽离,人的思绪缓缓下沉。
朦胧的景象渐渐清晰。
眼前,深红的底色上是蓝紫的光点,交错的纵横纹路光纤般流转。
有点丑,但是丑得很和谐。
有些光点格外的亮,也格外的突兀。大约六七个的样子,连成一条直线。
末尾的点有些重合、有些模糊,看的不大真切。
是六个,还是七个?齐酢数不清。她想举起手去点,但是却又愣住了。
她想干什么?她此刻的思绪格外的缓慢,也格外懵懂。愣了好久才发现,她好像想举起一个她没有的东西。
那是什么?她没有吗?好像是没有的吧。没关系,她有思绪。
那是最大最透亮的一个点,与线上其他相距很远。
她像之前按下接受那样屏息凝神。
和之前按下接受不一样,光点没有渐渐变暗,反而愈发大、愈发光亮起来。
这好像不是纯粹的光亮。她看见中心晃动的光影,不自觉地靠近,想要看清。
倏地就被吸入了另一个界域。
眼前是一片黑暗。不,不对,那是暗红的朦胧。
这种朦胧占据全部的视野,而他的心脏,此刻正像被人攥在手里一样疼。
四肢沉重,喉管破风箱一样嘶哑,浑浊的气体被吐纳。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是厚实的鞋底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有些急切。
近了,又近了。
“父亲,父亲。”是一道慌乱的男声。
视野拉开一条缝,朦胧的视野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喉中吐出干涩嘶哑地响动:“凯儿。”
苍老的气息没什么力道,狭窄的视野里,男子扒在床边,面有悲色。
一只粗糙的手攥着怀表伸出,搭在一抹白皙修长上:“这表,你向来喜欢,拿去吧。”
“不,父亲,不,不!”声音悲恸,夹杂着啜泣。
“父亲!”
那苍老话语从自己的喉管里吐出时,齐酢就很清楚了。
这不是自己。她也没这么大的儿子。
意识到这一点时,齐酢突然就不痛了,耳边声音也弱了。
视野有点朦胧,她一眨眼,便把眼睁开了。
指尖湿漉漉的,一团水凝在那里。她举起手,暗色的蝴蝶飞来,指尖慢慢地干了。
亮色的蝴蝶在空中盘旋,暗色的停在指尖。
齐酢勾起嘴角,眉梢微扬,嗓音有些哑:“你真会啊。”
她另一只手轻触蝴蝶翅膀:“不错,谢了。”
水珠凝成一颗浅蓝色小珠子,轻轻落在手心,清澈、透亮,显得蝴蝶好像褪了点色。
齐酢托着蝴蝶,定睛一看,好像不是错觉,好像又是错觉。
下一题的按钮已经出现了。
她没有上前,转而又看起怀表,链条垂下,古铜色物件悠扬。
看起来,它代代相传,承载着密密麻麻的记忆。
像刚刚那么透亮的光点有好几个,它们,都是一个生命的终幕吗?
她还要继续探索吗?
手高举着,怀表在眼前晃悠,齐酢的心里难得地沉默。
生死太沉重,不过……
齐酢闭上眼,物件缓缓下落。
权当是练一下能力吧,熟悉一下她的“金手指”。
她闭上眼,思绪凝在一处,感受着身体缓慢的下沉,像是放任自己在水中溺毙。
那一连串的光点好似没有一点儿变化,她的思绪仍然被那最大的一团吸引着。
只是景色却不一样。
白花拱卫下,棺椁静静躺在灵堂中央,近处,相框里是老爷子精神矍铄的遗照。
很奇怪。明明看不清面容,但是冥冥之中知道那东西给人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哭嚎的亲友,庄严的主持,黑西服上点缀的白花,孩童高度的视野。
凄苦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喉头塞满了哽咽的酸涩。
灵堂的字是繁体,但大体能认得出来。老爷子才五十多岁,遗体看着已经苍老得不像样子了。
齐酢睁开眼的时候,眼角还有未擦去的泪光。
这应该是那个儿子的视角。
那个痛哭的青年,在父亲真的逝去后,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心里郁郁的一团,散着无尽的悲戚。
泪水滴落在掌心,凝成相似的球。对比起来,颜色要浅上不少。
她又一次深深闭上眼。
如果一直停留在记忆里,会怎样?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再度闭上眼,只是这次没有交错的线条浮现,知觉被直白地引向一端。
那是这段线条的另一个端点。
心跳时有时无,视线被钉死在一处。
那是一位女子。
女子上身着浅蓝的对襟短袄,下身是深色至踝的百褶裙,正与身侧相似着装的女子笑谈着。
两人毗邻,可却只有她一人清楚明晰,一颦一笑都鲜活。
她似是觉出视线了,回过首来,对上了眼。
心跳陡然增速。
“他”莫名觉得有些别扭,视野恍惚了一瞬。
那女子浅浅地笑了一下,算是招呼,挽过身边的人便走了。
只留下一人上前又止的步伐。
恍惚感很强,这次却不是她的。她死死压着思绪,光怪陆离的景象炫目。
这是光阴的流转。这便是光阴的流转。齐酢感受着这种宏大与渺小,心魂都在震颤。
狂跳的心脏突然把她扯入情景。
锣鼓震天中,他在高头大马上,一路喧嚣着进了府。
目光火热地注视着,红嫁衣从马车上下来,被牵引着到跟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个青年盈盈一拜,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一晃眼又是酒桌上。
“恭喜啊,恭喜。”
男子的朗笑从自己喉咙里发出,他豪爽地饮下一杯酒,摆着手,踉跄着醉步向房里去。
只是门一关,人便醒了神。
他一步步靠近,跪坐在爱人腿边,仰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媚眼如丝。
“我等今日,等了许久。”
盖头下,女子并不作声,只是端庄地坐着。
他只自顾自地环上对方,头埋在腰前,说着:“他们想闹我们,我才不让他们闹呢。”
女子没有回应,他站起身,挑了盖头,饮了合卺,忽然凑上去,女子的脸越发近了。
火热的视线合上,他看见的最后一点光亮,是女子忧郁的眸。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两手急切地解开繁复的衣物,唇不住地贴上细嫩的肌肤。
“我们成婚了,我们终于成婚了。你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的。你想我好不好,你不要想他,你不要想他。”
火红嫁衣下是白嫩的肌肤,细密的吻接连向下。他呼吸急促,享受着女子的轻颤。
“我爱你,我好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
他这么说,却不曾留意到心上人眼角的泪花。
隐约的光线中,只有粗喘与嘤咛。
暗色转亮,宅子已然古了几分。
他端坐台上,背脊笔挺,面色不悲不喜,只沉沉地看着下首的大夫:“如何?”
“尊夫人是滑脉,当有弄璋之喜。”
眉头终于平了:“好,赏!”
视线朦胧,两双交叠的手映入眼帘。
“我这一去,不知赶不赶得上产期。”
“老爷安心去,我不妨事的。只是这孩子的名……”
“若是男儿,就叫凯,若是女儿,就叫璇。等我凯旋,我们便再不分开。”
交叠的手突然只剩下一双 ,刻着刀疤的手捏着一纸书信。
“……嫂嫂难产,命在旦夕,速归。”
他静静地立在碑前,摸索着新刻的字迹,面上不悲不喜。
他宽厚的怀中,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他的背影高大,只是这么立着,就透出几分凄凉来。
心死一般沉寂,却在孩子笑时跳了一下。他的眼角也终于滑下一行泪。
齐酢睁开眼的时候,眼角还是湿的,水珠落下来,大大小小的,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相遇的时候,它们又汇聚起来,不见变大,只有颜色愈发的深。
最后留在手上,统共是两颗珠子,一深一浅。
再拿起怀表,闭上眼,交错的线条隐隐还有些痕迹,但璀璨的光点已经全然消失了。
她无法再进入。
齐酢爬起来,心中不大愉快。
被别人的记忆沾染了,胸腔闷闷的,也郁郁的,像是塞了团厚厚的湿棉花,隐隐还有些胀。
她把怀表放回台面上,按下下一题。空间被清空,看起来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墙壁上突然显出字迹。
【鉴于您的表现,可以从考场中出现过的物品中带走三样,请选择。】
“两只蝴蝶。”毫不迟疑的决断。
至于最后一样,齐酢犹豫片刻:“那个怀表。”
她也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句。
或许是为的这份并不属于自己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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