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柳尝试跟苏湫和夏南清一起逛街,一共只尝试了三次,第三次便得逞了。
那天夏南清一如既往地在苏湫身后暗示她不想和宁柳一起,一转头却发现宁柳已经猫似的绕道了她的身边,堪称年度恐怖片。
“学妹你真社恐吗?别害怕啦,我真的很好相处的。”她笑得灿烂,以至于让当时也没太多美女相处经验的夏南清产生幻觉:或许当时的撞肩真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宁柳只是想和她俩一起玩。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只好怯怯地点头答应了。
“我说什么来着!”宁柳得意转头,看向苏湫。
苏湫对自己的青梅摆摆手:“好,你对,你厉害。”
那是她们头一次,三个人一起出来。
也是最后一次了。
·
那天夏南清跟着两人去逛了附近小区里新开的冰激凌店,宁柳自告奋勇帮她俩去打了新出的椰子味甜筒。
但到了夏南清这里,因为宁柳卷冰激凌时没保持好平衡,掉了一大坨,夏南清拿到的时候基本上只剩了个脆皮桶,和稍微多出桶一丢丢的灰色冰激凌尖。
因为是aa制的,夏南清有点心疼自己的钱。
但店里规定付一次款冰激凌机只能用一次,她只好自认倒霉。
她极为珍惜地小舔了一口那椰子味的灰。
嗯,还是很好吃的。
三人买了冰激凌后就拿着甜筒去走通往文具店的路,夕阳西下,夏南清走在公园的石板路上小口地咬着酥脆的甜筒。没注意到习惯性走得快的苏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往前走了挺远,她现在和宁柳被落在后面。
宁柳在意识到苏湫那个距离已经不会再听见她俩谈话的时候,终于决定开口向夏南清问话。
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学妹,我问你个事哈。”
“你喜欢阿湫吗?你是想,独占苏湫吗?”
奇怪的热气似乎弥漫在空气里,夏南清发觉口中的冰激凌都没了冷气,停下了自己的嘴。
夏南清:“我……”
如果她说不,现在就能相安无事了,她应该说不。
反正来日方长,现在为什么不能先假装认输?
所有的理智都告诉她应该逃避。
但她却想为了第一次喜欢的人勇敢一次。
夏南清鼓起勇气,看向宁柳:
“对,我喜欢她,想独占她,想和她在一起。”
“不可以吗?”
宁柳没有逃避着夏南清的视线:“对,不可以
”
她居高临下地瞪着夏南清:“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如果你喜欢阿湫的话……”
“那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出来了。”
她的这股理所当然,这样随意伤人的态度,这般自信,是夏南清此时根本学不会也无法想象的东西。
还没夏南清反应过来,宁柳就加快脚步,离开夏南清身边,追上苏湫,挽住了她的胳膊,也没管对方不太情愿的态度,自动靠了上去,举止亲昵。
她回头撇了夏南清一样,像是一种宣战宣言。
夏南清胸口疼痛,似乎少有地,难得地,感到生气。
甜筒也没胃口吃了,她找了个就近的垃圾桶把它扔进去,然后也追上苏湫,用双臂,紧紧地挽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
“你俩这是干啥呢?”苏湫只觉得被跩得难受。
宁柳的声音甜甜的:“喜欢你啊,不行吗?”
“哦,那真是谢谢了,好沉重的感情。”苏湫完全没当一回事。
夏南清在一旁没说话,只是把苏湫的胳膊抱得更紧一些。
她害怕一开口,自己会带着哭腔。
她羡慕宁柳的自信,甚至羡慕苏湫的被爱,这事听起来不是很扭曲吗?她竟然羡慕着自己喜欢的人,能被两个女的争风吃醋。
但她既不是宁柳也不是苏湫,她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是夏南清,她能做的只有尽力去争取一场爱情游戏的胜利。
她觉得难过,哪怕刚吃完甜筒,嘴里也感到苦涩。
·
后来夏南清真的没再见过宁柳的好脸,当时三人一起走过的夕阳小道像是一场幻觉。
她每到大课间,想去苏湫班门口找苏湫的时候,常能看见宁柳带着一大帮人站在后门口谈笑风生,一看见夏南清来了,宁柳就像看乐子一样跟她那群朋友们讲关于夏南清的事。
“学妹,今天也来等苏湫啊,她就在里面哦,不过在收作业,要稍微等等。”宁柳站在栏杆边笑着,貌似好心地提醒夏南清,“话说你昨天没洗头吗,头上沾了什么啊?好脏。”
夏南清把她的话当了真:“哪……哪里啊?”
“左边,左边一点。”宁柳说道。
“不对,再右边,右边!”她身边的朋友们附和道。
那群人就那样像逗狗一样逗着夏南清,左边,右边,左边,再右边,还让她在面前转了个圈。
后来夏南清还是找不到自己头发上脏的地方,不敢见苏湫,只好跑到厕所里去整理自己,身后传来了那群高年级同学的笑声。
等到了厕所仔仔细细检查完,她才确定宁柳只是在骗她而已,她头上什么都没有。
到这时上课铃也响了,她也没能见到苏湫。
宁柳总是这样妨碍着她,运动会自由活动的时候一直在缠着苏湫,她和苏湫在小区里闲逛时会突然不知从哪里跑来,把苏湫拉走。
她甚至在低年级群体里散播过夏南清的闲话:说她是个多么极端的痴女,骚扰着她的青梅。
夏南清身后无人,根本敌不过她,到最后只能一步步让出自己的领地,让到最后,只剩下了最初相遇的天台。
她和苏湫可以安静沟通的地方终于只剩下了那里,但苏湫总被宁柳缠着,也不再常去。
她终于变成了被主人遗忘在软件里的虚拟弃犬,每日望着夕阳,等待着可能永远不会再有的上线。
但没关系,她告诉自己。
未来很长,一切都有希望。
直到这最后的希望,也被现实打碎一地。
·
家里的亲戚告诉她,她们要搬家了,她也将转学,不能再留在这里。
就像那些狗血的破镜重圆小说一样,也不知谁规定的,反正总要这样。
夏南清甚至没有资格像别的陷入单恋的青春少女一样问家人们一句为什么,她是寄人篱下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资格。
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告别,那几天她想了很多。
她在某天放学的路上被宁柳拦下,她明明只告诉过同桌这件事,不知宁柳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甚至早于苏湫。
“如果你有点良心,就安静地退出她的生活,别再借此惹是生非了。”宁柳像是算到了夏南清可能会因为这次变故而“激情”表白:
“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明明也懂。”
但夏南清倔强抬头,眼里的光依旧明亮:“苏湫说过我和她是一样的人,我只相信苏湫。”
“呵,那你就表白呗!表去呗!”宁柳似乎着急起来:
“你看看苏湫会不会答应你,我看你心里也有数!”
她们中间似乎还相互争辩了很多,但夏南清早已将此忘记,这些只被完整记录在冬沉的小说里。
“我要是你……”她只记得宁柳最后这样说,“那我就宁愿努力提升自己。”
“我才不会在这最糟糕、最低劣、最配不上她的年纪里,把关系搞僵。”宁柳说道。
这句话是有效的,它让夏南清哑口无言。
它让夏南清恐惧,让夏南清退缩,让她不知花了几天去重新思考与苏湫的一切,直到在那最后一天才下定决心,在那最后要离开的一天才鼓起勇气。
她潜入苏湫某日上体育课时的空教室,在苏湫的课桌上,轻轻压下一封表白情书。
上面写尽了她所有的心路历程,写了她的爱,她的恐惧,她的渴求,写明了她为什么要在这最后的最后才有勇气才告诉苏湫一切,她期待她这弃犬也总有一天能长出翅膀,追上月光。
她写好了她新的地址,也告诉苏湫她的联系方式将永远为她保留。
然后她登上搬家的车,永远离开这里。
但那时的她不会知道,这一切早已被宁柳看见,宁柳在苏湫回来前,拿走了夏南清的情书。
然后告诉苏湫:
“我听说夏南清走了。”
“你问问她们班的同学就知道。”
“什么,她没告诉你吗?”
“真奇怪哦……”
“一般只有完全不当朋友的人……”
“才会这样不说一声地消失。”
宁柳看着当时苏湫震惊的眼神,在心里窃喜。
但苏湫还是不相信夏南清真是那种人,她当时还特地给夏南清打了个电话。
但她不会知道,在当时搬家的车上,夏南清正睡着觉,而她的手机被亲戚要求必须借给他们家的小儿子玩游戏。
小儿子正上分上得爽,看见一个电话过来,立刻眼疾手快地把它点掉。
等玩完那局他才意识到不能这样乱挂他“姐”的电话,但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在通话记录里把苏湫的来电删掉。
“反正就总要搞这么强行的误会,也不知道谁规定的。”
冬沉当时一边写着这段,一边这般自嘲。
总之,苏湫看见自己的电话被挂,那一刻也确定了。
夏南清在她的眼里,彻底变成了一个逃兵。
她思考许久,选择拉黑了夏南清所有的联系方式。
她只是想防止自己过度思考,她总是以最理性的方式来对待关系。
虽说拉黑这事本身就称不上理性,她在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地方动了感性。
而夏南清在忐忑等待了几天后才发现苏湫把她彻底拉黑,她在无尽的泪水中承认了宁柳的正确。
“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你就不该表白!”
她想让自己忘记,但内心的不甘却无法暂停,她告诉她自己,她还想用自己的余生尝试一次:她想变得更好,更优秀,更符合苏湫的择偶标准,再相遇一次,再尝试一次。
等下次再见面,便是三年后了。
她以初出茅庐新人歌手的身份重新追求着当时作为苏氏集团未来老总,过来熟悉家产业的苏湫,苏湫却并未给过她多少好脸色看。
她不知宁柳的作祟,不懂苏湫的冷漠,她以为苏湫在仇恨着她过去对她们友谊的破坏,但苏湫偶尔露出的眼神,却似乎告诉她,她考虑的是其他问题。
而苏湫不懂夏南清过去毫无说明的消失,一直等待着她一个解释。
总之呢,狗血爱情故事就是如此,时而拉扯,时而狗血,时而奇葩,时而爆炸,总有人有嘴不说,总有人拧巴出错。
三年沉淀,三年追逐,被爱人误解,因情敌受伤,夏南清在有血有泪的求爱之路中一步步解开宁柳当年设下的局,一步步打开苏湫的心。
造物主在世界之外,双手一动。
戏中人便只能在舞台之中,不知疲倦地跳舞。
是啊,她努力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才得到了一切。
夏南清便这样,在被冬沉按摩后的清晨的睡眠里,在一个恍惚的梦境里,重新回到了那高中的天台之上,这次与当时不同,这次是苏湫在等候。
她还是高中的模样。
夏南清往前一步,想与她相逢。
但苏湫回过头来,眼中并无笑容:
“夏南清,过了这么久了,过了这么久了啊……”
“你的真心,是否还如最初?”
她这般问她,让夏南清不知该如何作答。
·
“你在说什么呢,阿湫?”夏南清不懂,“我一直都最喜欢你了啊,一直都如最初。”
“是吗?”梦中的苏湫眼眸低垂,面对夏南清,张开双臂,“那你走过来吧,走过来我就相信你。”
这对夏南清而言,明明就只是奖励。
但她却越走近越觉艰难,她意识到自己在被什么人所抱住。
夏南清怒吼:“冬沉,松手!”
等她清醒后她会奇怪,她明明都没有回头看,怎么就知道那是冬沉?
但梦就是这样,梦里不讲逻辑,梦里她什么都懂。
梦里的那个冬沉只是把头抵在她的肩上,沉默地抱着她而已。
夏南清觉得自己被温暖裹挟,她像被拖入温水,无可挣扎。
对面的苏湫只是看着这里,冷漠地,一如既往地,平淡地扔下了两句话:
“我就知道。”
“真是无聊。”
然后她的形态开始瓦解,变成蒲公英一般,在风里消散。
“阿湫,等等我!”夏南清想挣脱却挣脱不开,“你又要这样离开吗?”
凭什么?
她终于感到了无法抵挡的愤怒。
“凭什么什么要求都是针对我的啊!”她在痛哭也在嘶吼,嘴里似乎都渗着鲜血。
“全部都是我的错吗!”
“你甚至都不愿意说一句爱我!”
“凭什么只要求我始终如一,这根本就不公平啊,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告诉我啊!”
她伸出了手,但还是什么都抓不到。
她在床上,留着泪清醒过来。
·
冬沉还趴在一旁的电脑桌上小咪着,夏南清突然的动静让她睁开了眼。
“南清,你……”她还来得及为夏南清的眼泪感到惊讶,就被一把揪住领子拉扯过去。
太突然,力道也太大了,害她胳膊都撞到了桌角。
夏南清近乎哭喊着吼道:
“你凭什么拉住我!”
“都怪你,都怪你束缚住了我!”
完全,莫名其妙。
·
但冬沉能理解这种感觉。
过去她也会做噩梦,会做很多噩梦,她会在梦醒时分还未清醒的时刻哭着跑出房间,去拉住早晨起来做家务,一脸懵的母亲的手,问她为什么要为了救弟弟,把她卖到肉加工场里,她明明不想死。
母亲总是能很快理解她的问题,她会抱住她,轻声跟她说,她是她最重要的宝贝,她不可能会去害她啊。
到这时冬沉才会逐渐从梦中清醒,为自己感到怀疑。
她从未家里受过伤害,从未被暴力对待。母亲、父亲与弟弟从未想过害他,哪怕是在重男轻女最严重的那个地区,双亲也不会只记得弟弟的生日而忽略她的生日。
但为何,为何那些噩梦总是挥之不去?
一定是因为过分敏感的我们,总能看到大多数人看不到,也不该看的那一面吧。
明明无人以刀剑相向,却好像总是在受伤。
她看着已经趴在她的胸前,哭得不成样子的夏南清。
“这样,会活得很累的啊。”
她感到心疼,伸手想安抚她。
但那手还未伸过去,她的右脸就被什么给狠狠地冰了一下。
“你俩在这搂搂抱抱的,干什么呢?”
她猛地转过头,看见不知何时回来,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苏湫,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俩。
手上还拿着一瓶,冰镇的茉莉蜜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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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说不能没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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