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这话把邰御堵得是真死。
俞淅也不知道从哪就聚集来些勇气，对着邰御忽然就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报名参加艺术节的！”
她说完就带着点不好意思撒腿跑远了。
当下，俞淅觉得自己还是蛮坚定的。
但第二天刚报完名，她就反悔了。
“要不我还是去取消吧。”
邰御一把拉住她，“你玩呢？”
俞淅脸上表情纠结万分，“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尴尬很紧张，万一我到时候弹崩了怎么办？”
邰御虽然不懂钢琴，但就她弹的那么几次，他在一旁听着，至少是没觉得会到她说的崩的程度。
“怎么可能？”他说。
俞淅连连点头，“有可能的，如果我太紧张了的话，就有可能弹错的，甚至可能连谱都记岔掉，本来我也好多年没正经弹过了。”
邰御玩着她白色的卫衣帽，悠闲极了，“放心吧你，照我们这人的钢琴水平，你就算在上面狂喊狂叫，他们也只会夸你有艺术。”
俞淅：“……”
她怎么可能在上面狂喊狂叫？她是害羞又不是疯了。
*
尽管俞淅心中对于要参加艺术节还是有那么点敬畏之心，但毕竟名都报了，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练习。
不要求弹得多好，但至少不能让自己听着都难受吧？
该有的追求还是要在的。
两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不管怎样，该来还是来了。
从下午开始，三中的上空就挥散着无法忽视的蠢蠢欲动的空气，所有人都被打包从高考的压力下短暂出逃，尽情享受这一晚有限却也可无限的欢愉。
因为是全学校独一无二的钢琴独奏，所以学校给她安排到了最后，但俞淅怕越等到后面越紧张，所以还是拜托邰御出动，帮她调换了下顺序。
她前面原本是一群男生的组舞，本来就是凑个热闹瞎跳，所以也不怎么在乎出场顺序，就很爽快地换了。
俞淅的衣服是问陈子琳借的。
原本邰御说去宛市买，但俞淅嫌来回折腾太麻烦了，所以想要直接穿着校服表演，反正就弹呗，重点是钢琴，她人说好听点，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但没想到初审后，学校领导还特意规定了到时要穿表演服装，不能穿校服。
和小姐妹们一起跳舞的陈子琳知道这件事后就邀请俞淅去她家试衣服，甚至还很慷慨地要把衣服直接送给俞淅，只是俞淅怎么也没答应。
那服装是件湛蓝色的亮片小短裙，领口v领，裙长大概到膝盖上面一点点，脖子上还搭配了一个同色系的花朵choker。
前面的节目一个个过去，俞淅在后台等着，看着来来往往喜形于色的同学，心里的紧张却并没有缓解多少。
其实也不是必须要在后台等着的，但俞淅不太好意思穿着这身衣服去外面，所以就还是窝在里面。
“俞淅，你手机在响。”
路过一个女生拍了拍她的肩，提醒她。
俞淅回过神，看过去，是邰御打来的电话。
她拿起手机，走到角落，接了起来。
“喂。”
邰御问得随意：“还有几个到你？”
俞淅歪头苦思冥想，“三个还是四个好像。”
邰御：“紧张？”
俞淅点头，“肯定啊。”
邰御给她出馊主意：“要不你待会戴个头盔上台吧，这样人家也不知道谁在弹。”
俞淅又气又笑，“我有病吗我？”
邰御也配合地笑了两声，恣睢悦耳：“待会钢琴谁给你搬？”
俞淅挠了挠耳根，“同学啊。”
邰御点点头，没再说话。
俞淅却奇怪道：“你人在外面吗？”
他周围很安静，没有表演的音乐声和台下的欢呼吵闹声。
邰御：“嗯。”
俞淅闲来无事地戳着一旁扎手的红色幕布，问道：“你不看节目啊？”
邰御不以为意：“节目有什么好看的？”
俞淅搓了搓手指，将沾在上面的小绒毛清理掉，惋惜：“啊……那我待会的节目你也不看吗？”
邰御一时没说话。
不过也就短短几秒，他就听出来她掩藏其后的真正意味，拆穿她：“你少装。”
俞淅嘻嘻笑了，也不在乎指尖上那几根顽固不肯被拂下去的绒毛了，开怀道：“你快进来吧，我的节目一会就开始了。”
邰御“嗯”了一声。
空气安静了几秒，他又说道：“别紧张，你就当下面的人都是牛。”
俞淅：“……”
对牛弹琴也不是他这么个说法啊。
或许是因为真就轮到她上场了释放了，又或许是刚才邰御那段话真的起了奇效，俞淅的演奏进行得非常顺利。
鲜有的钢琴独奏，衬上她还算用心的搭配，几乎是把整个会场的环境都给烘托到了顶点。
一曲演奏完，整个报告厅都像是被震住般静止了。
俞淅起立鞠躬，尽量维持着自己驰然的态度，她有些紧张地关注着台下，忽然，某个角落里传来孤独的、响亮的掌声。
接着就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的绵绵不绝的掌声。
一呼百应。
俞淅受宠若惊地又朝台下鞠了一躬，和搬钢琴的同学一起离了场，客气地和他们道谢：“谢谢你们啊，辛苦了。”
几个男生都有些不好意思，推搡着回道：“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俞淅又朝他们笑了笑，几人红着脸离开，不小心把板凳脚的矿泉水瓶踢得哐哐响。
俞淅弯腰将矿泉水瓶摆回原位，甫一转身，对上了邰御的视线。
他在抽烟。
俞淅没忍住，笑容放得更大。
上次也是这样，她和唐良生说话，他生闷气，就抽烟，这次她只是感谢性地朝别人笑笑，他就又生气了。
这肚量，简直了。
俞淅蹦蹦跳跳地过去，落在他面前，咯嘣脆的一句：“你好呀！”
她上场前陈子琳给她涂了唇釉，因为不用动嘴，所以几乎没怎么花掉，此刻亮晶晶地闪着，和她眼里的光有一拼。
邰御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不好。”
俞淅哼哧一笑，眼疾手快地抢过他嘴里的烟，刚想假装往自己嘴里送，邰御却速度比她更快地夺走了烟。
而因为速度过快，他手不小心划到了她的嘴。
虽然没有指甲，但力道在，所以还是痛的。
俞淅吃痛，捂住自己的嘴，一双锆石般的眼睛憋屈含冤地瞅着他，怨恨：“你干嘛……”
邰御原本是想斥责她怎么到现在还贼心不死还要偷烟的，但一看她这泪眼花花的样，那必然是什么狠话都说不出口了。
“打到了？”他凑近她，手悬在半空。
俞淅“嗯”一声，屈指拿关节碰碰自己的嘴，“你下手太重了！”
邰御呼出一口气，“好，对不起，我看看。”
俞淅手拿开，仰着头，说话含糊不清的：“你看看，我感觉都尝到点血腥味了，皮肯定破了。”
邰御手勾着她的下巴微微抬了抬，视线定在她的唇上。
没破没伤，就只是亮、只是红，只是诱着人开始不受控制地遐想。
邰御的喉咙又开始发紧。
他手松开，黏住的视线也一并收回，嗓音冷淡：“没破。”
俞淅又抿抿嘴，好像真的没有再感觉到血腥味道了，她怀疑刚才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
她于是又开心起来，去拉邰御的胳膊，“你刚才是不是……”
她手刚碰上邰御的手臂，邰御就跟触电般甩开，接连往后退了两步，整一个划清界限的作势，“我不是啊。”
俞淅怔然地环视四周，还不放过头顶和脚下，最终目光看无可看地回到邰御的脸上，很是惊恐，“你怎么了？”
明明旁边的一切都很正常啊，刚才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飞过啊，怎么就让他受惊了呢？
邰御烦躁地抚了把头顶，凉凉道：“你不冷？”
俞淅：“……”
她今天打扮得虽然也不至于说多么的让人移不开眼吧，但至少也绝对是漂亮的，再加上她今晚琴弹得也不错，怎么也不该得到他这句煞风景的反馈吧？
俞淅真是不懂他了。
身后，刚才那几个帮她搬琴的男生走过。
俞淅又懂了。
她刚想说点什么话来嘲讽邰御时，邰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她校服拿了过来，盖在她身上。
然后转身就走。
俞淅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并不急于追上他。
反正每次都是这样，他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要甩掉她地球一周长的距离，但实则走着走着，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又落到和她一样的位置上。
没多会功夫，来到了石桥上。
俞淅脚步停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但停下了她就发现了停下的理由。
——今晚竟然有星星。
她原地转了半圈，手臂笔直地指着天上，兴奋地拍打邰御：“有星星！今天晚上有星星欸！”
邰御淡漠瞭一眼，语气敷衍：“你这惊讶程度我以为是反犬旁那个猩。”
俞淅：“……”
简直败兴。
她也不管他，径自靠着石桥，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搭着桥檐瞎动，兴致极满地仰头看天。
其实这景色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就黑夜，就星空，也不美，顶多算是和谐，但可能因为她今天太高兴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好看，看什么都觉得有滋味。
她看着看着，话也多了起来，叽里哇啦说了一大堆，却半天都没见邰御有个反应。
情绪价值提供得不到位，俞淅不太开心了。
她扭头，刚想控诉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眼神就和他在半空相撞。
明明没力道也没接触，但偏偏就像撞得头破血流了一样。
他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
俞淅觉得他的眼神有说不出来的感觉，所以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了？”
邰御的目光快而淡地偏移，“没什么。”
俞淅却不肯收回眼神了，她看着他，视线灼热而直白，“邰御，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邰御低头扫视着下方清凉平缓的溪水，漫不经心道：“说什么？”
俞淅抿着唇，身体不自觉晃了晃，“好吧，你没话说，那我有话说。”
邰御没吭声。
俞淅不满，头微微前倾去找他双眼，“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要跟你说话哎，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邰御调转着手机玩，脸微微偏着，下颌线动了动：“不想听你说话。”
啊？！
哪有人现在这个时候这么讲话的！
俞淅扯着他衣袖给他人轴过来，“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必须听！”
邰御懒洋洋地转过来，又一副既然你要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听听看的模样，“说呗。”
俞淅想发火，但转念一想，今晚这么好的时刻发火简直太浪费了，她还是抓紧时间和他说话比较好。
她头歪了歪，决定不和他计较。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感谢你，邰御，我今天特别开心，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没有晚风的夜晚，好似少了些轻柔，尤其这句话一出来，就更加让人觉得这环境这氛围太过紧促了，别说四肢了，就是五官都有些难施展了。
邰御潦草点点头，算是知道的意思。
俞淅脑袋木着，整个人如同被冰封。
就这？！
如果说刚才她没说话之前他不那么认真对待她还勉强能忍，可是现在她这一番话下来他竟然还这么无动于衷且敷衍，俞淅气得浑身热气都在捣腾往外冒。
“邰御！”她大叫。
邰御被她喊得抬了下眼，又看了圈四周，半提醒的口吻：“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俞淅瞪他，“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点表示？”
邰御斜支着一只腿，“表示什么？”
他也没觉得她说多少啊。
俞淅屏气，死盯他。
他半垂着头，脸沉在阴影里，偶尔因为晃动而闪亮过那么一下。
露出一张好看的脸。
俞淅心神一动，又往前迈了一步。
本来两人站得就挺近，她又接二连三地往他这边挪动，等邰御那早出走到不知道哪的神回过来时，定睛一看，她都快站到他鞋上来了。
他直起身子要往后撤，“你是打算踩……”
他的脚步和话语齐齐停住，僵硬着身子没有动。
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唇。
凉，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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