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邰御:“……”
他是真不知道她脸皮什么时候厚到这种程度了。
俞淅伸手拉他,“时间真的不早了,我今天还坐了车,到现在头都还是晕的,我们早点休息好吗?”
她不偏不倚的,包住他手掌残缺的那一部分。
一瞬间,那些刚才被他拼命压制的回忆全都涌上来,波涛汹涌地让他喘不过气。
他抓住俞淅的肩头往后推,手劲大到几乎要把她捏碎。
“你走了五年,现在一声不响地跑回来了,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你是真把我当傻逼使唤是不是?”
俞淅微微蹙了蹙眉,“你别这么和我说话。”
邰御掐得更加用力,“你没资格说我应该怎样和你说话!”
他拇指按压的地方,正好是她脖颈一条青蓝色血管延伸的地方,在红白的映衬下尤为明显,尖利似要刺穿。
俞淅的脸因此而微微涨红,她眼中逐渐蓄起泪光,但仍执拗地看着他。
那样的眼神,
那样的表情,
他再熟悉不过。
邰御把头撇向一边,眼睛盯着架子上的箭靶,手上的力气也在一点一点减退。
他明明知道她这种眼神不过是此刻求和的暂时表现,但还是忍不住心软。
忽然,一滴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像被烫到一样,邰御立刻收回手。
他转过脸,没让她看清他也一瞬间红了的眼睛。
俞淅按着脖子下方胸口那处的位置,慢慢地蹲在地上。
余光中,她的肩膀正在一下一下地轻微抖动着。
那被眼泪烫到的感觉似乎还在延续,从手背到心脏,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太用力了。
他确实用了力气,但无论如何,他的力气都是往回收的,不可能真伤到她。
邰御受不了了,捏着她胳膊把她拉起来,在她脖子处打量了一圈,冷冰冰地评价:“断不成。”
俞淅噙着泪,红着眼看他。
邰御眼尾扫过,还是冷淡:“别给我来这一套。”
俞淅点头,“说的对,早知道死国外就好了。”
这话只让邰御胸腔中潜伏的燥意更盛。
他清楚,她根本不是那种会为了爱要死要活的人,可她偏偏要对他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让他误会,让他失神。
而偏偏他还真的误会,真的失神。
他没再管她,下楼去了。
俞淅在他房间等了一会,迟迟不见邰御人影,她于是出了房门,推开了对面那扇门。
里面从桌子到沙发再到床,都是当年学校对面他那个租来的房子里的家具,甚至,连钢琴都还在。
俞淅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门把,呼吸变紧。
当年短短一年时间的点点滴滴都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这么多年来从未忘却过,但她也不曾刻意拿出来复习,只是当作底气一般的东西静默掩埋着。
但现在,真的当这一切都重现在她面前时,她意识到,她还是太低估曾经的这些带给她的力量了。
她走进去,手指擦过琴盖,上面一尘不染。
邰御经常来这边吗?
一定吧,如果他不来的话,也不会还专门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房间。
钢琴也不会这么干净了。
俞淅躺在那个他们曾经一起挤过的沙发上想,当他一次次看到面前这些熟悉的场景时,他是怀念更多一些,还是恨更多一些呢?
*
尽管昨晚折腾到快四五点才睡,但俞淅第二天起来得也不算迟,赶在午饭之前下楼。她到一楼时,前台坐着的是个她不认识的人。
俞淅走过去问道:“陈子琳在吗?”
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个性特开朗,笑着对她说:“姐你和琳姐认识啊?她休息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俞淅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老板呢?邰御,他人呢?”
小伙子又将她上下看了看,回道:“哦,我们老板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姐你要是有事可以跟我说,我替你传达!”
俞淅笑了笑,道谢:“好,谢谢你啊,我没什么事。”
“不谢不谢,这有什么好谢的!”
俞淅出了旅馆,看了看附近,发现即使是淡季,早餐店也挺多的,一家挨着一家。
她选了一家看上去相对来说最干净的店,点了一碗热干面和一个苕面窝。
店主是武汉人,但既然到外地来了,那肯定也要发扬光大一下价格,当地不超五块钱的热干面他卖十块,不超两块钱的苕面窝他卖五块。
俞淅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要味道合她胃口,她愿意当冤大头。
不过虽然价格有些坑人,店老板人却异常热情,一点不像网上评价的武汉全员恶人,相反倒是很有东北人的幽默。
俞淅在外面摊子上吃饭,只听里头老板一边磨着刀一边骂他学徒:“这**刀都钝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知道磨一磨?赶明你回家就骑着这刀算了,半点不带剌屁股的!”
俞淅听着笑了笑,将热干面吃完,没动两口的苕面窝顺便带着回去走了。
她本来是打算吃完饭就在这附近溜达会的,但吃到一半感觉外面还是略微冷,她想着回去添件衣服。
进了旅馆,刚才那小伙子见了她,连忙对她说道:“小姐,我们老板回来了。”接着又大嗓门朝他身后那扇门喊:“老板有人找你!”
俞淅拎着苕面窝,刚想说她也没什么事,邰御就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
“谁找——”
他的视线最先落到俞淅的脸上,然后再到她手上的苕面窝,最后又回到她脸上。
也不知道是昨晚熬了夜还是真像她说的晕车的缘故,她眼睑处有一层并不太浓的青黑,彰显着疲惫,围脖罩着小半张脸,被发丝缠住的耳朵冻红,手指也淡红。
庞康健何等精明啊,就这短短几秒就已经看出来不对劲了,他抓起台子上的手机就逃离现场,丢下一句:“老板我去上个厕所,你们慢慢聊!”
前台旁的落地窗把阳光分格投射在地上,暖意经由空气传递,四面八方分散。
俞淅把手中的苕面窝朝邰御扬了扬,一脸平淡,“吃吗?”
邰御将一叠卡扔到桌子上,瞥都懒得瞥她,“自己啃了两口又问别人吃不吃,你够有意思。”
俞淅讪讪收回,走到前台处,胳膊搭在上面,“我怕浪费嘛。”
邰御当没听见她说话。
俞淅看他一会弄手机一会弄电脑,表情认真地忙活着,好像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
她也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渐渐有些无聊了,她开始想自己回来是干什么来着的。
哦对,添衣服的。
衣服……
俞淅手往前伸,食指点了点电脑右上方的屏幕,“我能麻烦你件事吗?”
邰御视线范围里忽然出现一只白瘦的手,他不耐地往后躲了躲,语气不善:“知道麻烦就别说了。”
俞淅垂下眼,吸了吸鼻子,“我衣服没带够,没想到这边这么冷,从昨天来好像就有点感冒了,你能陪我去买点衣服吗?”
邰御弄好了电脑上的东西,又在手机上回了个信息,不到三秒,那边响了个电话过来,邰御接起,边说边往外走。
俞淅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渐渐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绕到前台后面,把他刚刚充电的数据线藏在下面一个柜子里,关上,抬脚要踢,想了想,还是放弃。
她回房间添了件薄毛衣,再出来,风似乎就不再贯穿身体,而是从身体两侧穿过去了。
一件那么薄的衣服而已,但是穿和没穿就是有很大的区别。
原本是没有特别想要逛的地方的,只是刚刚在楼下碰见了邰御,又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房间,所以俞淅临时起意想去三中那边逛一逛。
冬日正午时间,清润的寒流和温良的暖阳对冲,在败落的枯枝桠间款款飘荡。
俞淅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人才站定住。
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去三中。
以前她的地点要么是学校宿舍,要么就是对面邰御那,她没有过从其他地方单独步行前往三中的经验。
俞淅站在繁荣得实在不太像小县城的中心街口,只觉得迷茫。
当年在一众楼房中脱颖而出的ktv如今也不见了踪影,只怕即使还在,也会湮没在周围其他更高的楼房当中了吧。
当然了,不止楼房在变高,人也在变啊。
真是,物不是人非啊。
她也不执着,找不到三中,索性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瞎逛一通,说不定就能正好碰见了。
一路逛,她一路买东西,到最后,腿没觉得有多累,手拎东西倒是撑不住了。
俞淅在一家咖啡店停下,纠结半天也还是没能成功说服自己点美式或拿铁,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杯平平无奇的金桔柠檬。
在店里喝了一会又歇了一会,俞淅拎着东西沿原路返回,结果就那么巧,听见售货员在和别人推销,刚才还卖她三十五的编织帽子,现在就只卖十五了。
俞淅多停留了两秒,售货员见有人驻足,扭头刚要来招呼她,见这面孔,又转过身去了。
俞淅看着,竟然笑出一声。
这小县城现在怎么搞得这么商业化?太离谱了吧有点?
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些小玩意都是义乌小商品的分身,不管是从哪买都能买到比这便宜的,但就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降一半多的价,她还是有种自己被当成傻子的感觉。
算了,拿钱买个开心。
俞淅摇摇头,继续往回走。
开心要珍贵多了。
再回到旅馆时,庞康健正在讲电话,似乎是住客,见了她,朝她灿烂地笑了笑,俞淅也朝他点点头,进电梯去了。
出电梯,直走,拐弯。
一个不太应该出现的人站在她房间门口。
这么冷的天,他上身就只穿了件阔松的黑色毛衣,但就只是那么站在那,却凭空给俞淅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她停下,静静盯着他劲拔的身姿,那边邰御也扭头看了过来。
俞淅微微提了一口气,走过去,歇在他面前,“你找我?”
邰御看了看她口袋,“你没带手机?”
俞淅眨眨眼,“带了啊,怎么了?”
邰御看着她没说话。
俞淅反应过来,“你是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手机一直开的静音,又在走路,没注意到。”
她说着动了动手,刚要把东西放在地上拿房卡开门时,邰御自然而然接过了她两只手上的东西。
他动作处理得得当微妙,一点没和她的手有任何肌肤接触。
俞淅没和他客气,打开房门,插上卡,唤他:“进来吧。”
进了房间,她将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有几个陌生的未接电话,想必就是邰御打来的了。
她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脱掉外面的大衣,指了指桌子,“东西放这就行。”
邰御走过去将东西放上,瞥了眼她杏色的毛衣和被简单编起来的头发。
俞淅倒着水,问他:“你找我有事?”
邰御眼眸描绘她白里透红的脸,“你不是要去买衣服?”
俞淅捧起水,忘了吹,被烫了一下,眼睫毛频繁抖动了几秒。
“……哦,那、现在去吧。”
水蒸气顺着杯沿缓缓扭动往上,氤氲空气。
俞淅耳闻他似乎是浅浅吸了口气,感到他的气息加重了些,接着又听见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他说等她,俞淅就真不慌不忙地上了个厕所、补了个妆,又把头发重新仔细地编了一遍,喷了点香水才出去。
“走吧。”她站到他旁边,轻声说道。
邰御扭头,她没在看他,而是和他刚才一样,在看楼下的小溪。
他的目光再度落到她的头发上。
或许是这个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了,俞淅转过头,还没说什么,邰御已然先走一步。
电梯里,邰御问她:“你刚才去了哪逛?”
俞淅说不清,“就是从旅馆出去往西,小中心那块。”
邰御清楚那,“那有很多卖衣服的店,你没看?”
电梯“叮”一声,到了。
俞淅先他一步出去,镇定自若地回:“没看。”
上了车,俞淅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他车内的设施,都是些很平常必要的东西,没其他杂物。
俞淅系好安全带,看了眼手机,快三点了。
她双手交叠,安静直视着前方,等待他的倒车。
忽然,她扭头问道:“邰御,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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