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过后，大家重新回到学校。
初三的最后一学期，老师们格外重视。
校园内的海棠花开了，林晓跟着夏晴她们去摘，夹在书里做成标本。
枝丫有点高，也怕被老师们看见，她们小心翼翼，男生却没有顾及，徐杰和几个男生路过，帮着来摘，顺带递给她几个。
林晓默默接了，没什么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对推倒她心怀愧疚，还是她没给好脸，徐杰这学期在她面前老实了很多，偶尔几次来借作业，也规规矩矩的。
对她来说，最好不过了。
棉袄已经修补好，疤痕也淡化，但有些事还压在她心里，引以为戒，所以她和徐杰的关系，还是点到为止最好。
后来听夏晴讲八卦说，徐杰好像要和一班哪个女生在一起，所以改邪归正，都很少捉弄班里女生了。
原来如此，林晓本来只是听个乐，直到过了一阵亲眼看见徐杰跟老师打招呼，态度恭敬，就挺震惊。
学期不知不觉过了一半，林晓一头扎进了复习中。
这天中午上课前，班主任来转了一圈，要走时突然想到什么，手指在她桌上点了点：“给咱把语文大小练习册收一下，明天中午抱过来。”
林晓应声，心中已然拉响警铃，最近作业太多了，好像是没怎么记得写语文练习册，她和很多人一样翻出练习册检查，发现自己两本加起来差了四五课的进程。
其他人更别说了，叫苦不迭。
林晓一边苦哈哈的补，一边反省。
她最喜欢写语文作业，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又懈怠了。
班主任检查练习册是大事，林晓第二天早上催了一次，手里收上去的几本练习册又没了，她看大家态度积极，心里还挺高兴，结果到了下午，天塌了。
除了已经完成的，就多收上来三五本。
一部分人态度松散，没当回事，补不完了知道火烧眉毛了。
另一部分．．．
林晓看着后排倒着的和缺着的，离上课也没多久了，她叫醒了一个座位上睡觉的：“那个，收语文大小练习册？”
被吵醒的人面带烦躁，对她态度还算好，当然了，也可能因为语文是班主任带。
“什么时候交？”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
心真大！
林晓深吸一口气：“最迟晚自习前，写到１６课。”
这人翻看了自己的练习册，终于从梦里醒来，大力拍醒旁边一圈：“醒了，交语文练习册了？”
内部人交流就是快，林晓很快对上好几个火急火燎、求助的眼神，不用等他们开口，她把提前带来的“赈灾粮”分发下去。
一行人又对她千恩万谢，好笑又可怜。
林晓叹了口气：“我再拖一下午，晚自习前请务必一定要抄完交给我，不然我只能记名字了。”
“没问题，没问题。”
几人信誓旦旦的保证。
先斩后奏加上怕老师，林晓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才敲响办公室的门喊报告，没想到班主任一听立马就爽快同意了，看她的眼神称得上溺爱。
林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压力山更大。
回教室后，座位空着的人也回来了，林晓挨个发了“赈灾粮”下去，又看向最后一个还空着的座位——重灾中的重灾区。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私自抽出这人的练习册看了看，好家伙，比他脸还白。
心理准备做的还是有点少。
徐杰同桌何有这会恨不得双手写字，见她拿着徐杰练习册，道：“班长，徐杰的你还是别抱希望了，他能白着交上去。”
“话是这么说”，林晓还是留了抄的给徐杰：“等他回来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好歹补一点吧。”
“好的”，男生忙的眼都没抬：“班长人美心善，班长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林晓：．．．．．．
默默笑一下得了。
他们肯定要在课上补作业，如果有人被抓到，她可能一本收不上来，还赔进去一本。
－
徐杰刚到座位，就听何有说：“收语文练习册了，晚自习前抱去办公室。”
“收呗”
徐杰斜靠在椅子背上，已经满不在乎了。
“随你”，何有说：“只要你不怕班主任就行！”
“这谁的练习册在我这？”徐杰认出了林晓的字，明知故问。
“班长拿来给我们抄的，你不要记得下课还回去，本来中午就要抱去办公室，人家给我们争取了一下午，够意思了。”
“行吧，有抄的那就补补呗”，徐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拔开笔帽，语气里一副不是很情愿的样子，问何有：“写到哪？”
“１６课”
“１６．．．”，徐杰掂量了一下要写的厚度。
徐杰：．．．．．．
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云淡风轻，加入抄写大军，还不忘去看了眼何有补到哪。
看完又有了点自信，也没比他多写几页，好呆当了这么多年差生，抄作业的速度没人比的过他。
地理课下，有抄完的人来交练习册，林晓把他们名字划去，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那一片罕见的没有睡觉，争分夺秒的补着作业，就连徐杰，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晓真没想到他能补，神情复杂。
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个人还有救。
其实刚成为同学时，她对徐杰的印象并不差。
因为初一开学那天，她家中有事，是第二天的晚自习才入班，当时只有徐杰旁边有个空位，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
坐在后排的人，基本都是班里一些调皮捣蛋的男生。
“要不你就先．．．”
班主任欲言又止，看了眼她，把目光瞥向了靠前排的两个男生，让他们一个去后排，给林晓让位置。
两个男生当即抱在了一起，哭嚎道：“同桌，我舍不得你！”
班主任呵斥他们了句，场面一度搞笑，林晓却想的多，他们毕竟已经相处了一天，恐怕不愿意因为自己分开。
她犹豫了下，主动道：“不用换，我先坐后排就行。”
班主任立马道月考后会根据成绩调整一次座位。
林晓点头，在全班注视中，提着自己天蓝色的小格子书包，上面还挂着个白色的云朵挂件，忐忑走向座位。
她在观察，后排男生个子大多挺高，有些面相还凶，自己的同桌相较柔弱许多，但也绝对不好惹。
听班主任叫他徐杰。
徐杰脸色不善，但是挪走了放在她桌上的杂物，林晓就觉得这同桌还行，应该讲理。
一开始的几天，两人相敬如宾，她座位在外面，会自觉给徐杰留够多进出的空间，有时忘记了，他会自己挪开后桌的桌子。
谁也不认识的情况下，周围又都是男生，林晓不敢和他们搭话，对徐杰这个同桌，就有一点天然的依赖感，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问他一两句。
徐杰还算客气的回了。
深入学渣营，林晓切实感受到了他们的生活，上课不听讲，睡觉，打牌，看小说是基操，被老师点名批评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会顶嘴，遇见脾气暴躁的老师，她就会短暂的失去一段时间的同桌以及后桌、邻桌。
看着倒也觉得他们挺好玩，如果不讲荤话和脏话就更好了。
后来，徐杰开始借她的作业抄，抄完会给她一起交了，省的她跑，林晓就挺愿意借给他，两人互惠互利，关系近了一点。
渐渐的，作业从徐杰这里传来，隔着他，林晓的作业养活了后排一堆人，男生们对她也就挺客气。
林晓会听徐杰和其他人聊天，说的都是她从来没接触的，所以很新奇，偶尔后排谁有好玩的东西，她还可以从徐杰那里得来，不限期那种。
可以说，徐杰成了她和后排的媒介。
不过，这种融洽而愉快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后来，徐杰混不吝的本性毕露出来．．．
林晓像只刚躺下就被摸了肚皮的猫，败光了对徐杰的好感，重新戒备起来。
后来，走在路上，她不知道哪个转角就会冒出来人，头发就会被从身后扯一下，耳边会突然传来大吼，半边耳朵暂时失聪，摆好的书总会被弄歪，不愿意借的东西会被抢去。
说难听点，像极了古代那种会骚扰良家妇女的纨绔花花公子。
但徐杰每次大扫除打扫清洁区又很活跃，运动会也会积极报名为班级争荣耀，体育课上，会帮女生把落在树上的羽毛球打下来，除了动手动脚惹人烦，却也没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坏的不彻底，又好不到哪去。
果然，人生若只如初见。
晚自习前，练习册终于收的差不多，林晓只用坐在座位上，一个个筛除名单。
教室里坐了七八成的人，没交的这会都在补，林晓看着名单上仅剩的几个人，只有徐杰不在，她皱眉刚回头，就看着这人啃着个煎饼走进来。
林晓立马道：“交一下语文练习册。”
“没写完”。
“上课前我就要拿给老师了”，林晓看着他，语气不免有些着急。
“你看我也没用”，徐杰说的理直气壮，人也悠闲自得。
林晓伸手：“你爱交不交，把我的练习册还我。”
反正挨骂的不是她。
“给你给你”，徐杰从自己座位把书拿给她，语气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林晓接过，气哼哼坐下，很快，剩下几个人也把练习册交了过来，她又等了好几分钟，终于撕下一张纸条，写了大大的两个字，瞪了一眼后面气定神闲的某人，抱着练习册出了教室。
天色昏暗，快上晚自习，楼梯上的人有点多。
林晓逆着人群，为自己的心软生气，徐杰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死性不改。
主楼梯人实在有点多，林晓下到三楼，决定从教室前穿过去，由另一个楼梯去办公室，正挨着阳台边缘走呢，突然，一阵风吹过来，那张放在练习册最上面，写着徐杰名字的纸条就飞了出去，飘到空中。
林晓艰难的抱着书，看着纸条往楼下掉去。
她有些气馁，不知道下去还找不找得到，一转头，面前是笑眼咪咪的徐杰，他把练习册放在她怀中的一摞上。
林晓脸色难看，他估计也看见纸条飞走了。
她不想跟徐杰说话，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心烦意乱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或许真的是上天眷顾，风都不让他被记了名字。
这一切太戏剧化了。
－
徐杰在楼下捡到了那张纸，上面只有他的名字。
字迹清秀有力道，他一直知道她的字写的好，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她写出来，也能这么好看。
人都说，见字如面，乍一看这字，好像徐杰，也可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一样。
杰字，生当为人杰！
可惜字是好字，这张纸在地上翻滚了好几遭，已经脏了。
徐杰上了楼，在灯下才看清楚上面有很多的灰，他松了手，纸张在空中兜转着，不知道会飘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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