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点了,费哗背着吉他包站起来,他一整晚心情都不错,美滋滋地说,“我这几天再抓紧练几下,等到时候妥妥就能拿一等奖。”
“嗯,肯定没问题。”这话并非一昧鼓励,向晚好歹学过两天吉他,看得出来好坏,费哗一晚上越弹指法越娴熟,拨片干净利索,显然是曾经下过一番苦功夫的,绝不像他说得只是拿来唱歌摆个酷的水平。
费哗笑了,“这几天我就先不来了,向晚同学你也要加油哈。”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转角,向晚收回眼,低头把手机页面从动物世界切换到秦时明月。
她带着耳机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玻璃门上映出她的身影,无所事事,不太自在。
小小的便利店里安静得过了头,向晚忽地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屏气敛息了。
她环视了四周一圈,慢慢地放松挺得笔直的脊椎,气息泄出来。
这是她正儿八经第一次一个人守夜。
她关掉视频,拔下仅带一只的耳机,乍然觉得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蓦地她生出了一种感觉。
她仿佛和整个世界隔离开了。
离开校园,离开家。
她就好像和整个世界都失联了。
她过往依托着的是一个庞大而亲密的组织,如今游离在外,孤零零一个,犹如幽魂。
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向晚慢慢趴到桌子上,头枕着左臂,看向玻璃门外。
反正她也没有家了,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手机静静地躺在冰凉的桌面上。
浏览记录里,那几条爸妈离异后的帖子网址反反复复频繁出现。
几乎所有,无一善终。
向晚看着外面浓如墨的夜色,忍不住思考这或许对她来说是迟早的事情。
游离在外。
如同夜色一样,一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也紧紧将向晚裹住。
她扪心自问,那她算什么呢?
反反复复的折磨中,某时某刻,思考停滞,向晚感觉到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漠然的看着这出独角戏。
全然旁观,全无感情。
她慢慢平静下来。
滴地一声。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仿佛一只蝴蝶落了上去。
向晚坐好,打开手机。
白皮蓝毛:明早五点我过去。
向晚从那些闹心事情里抽离出来,受到提醒,想起来自己画到一半的Q版系列图,调开页面,专心画画。
*
玻璃门推开,风铃沉闷地响,清晨的雾气挟裹着凉意徐徐吹进来。
向晚抬头,不期然看见了睡眼惺忪的卫意。
“早。”男生卫衣帽子下露出几缕蓝发挡住额头,整一个走路都虚飘飘的。
“早。”
向晚光速退出画画界面,后知后觉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一边暗自诧异天竟然要亮了,一边提心吊胆的看着卫意走路。
卫意这样子走路,真要摔了她都不觉得奇怪,哪有人闭着眼走路嘛。
但是这闭眼走路的人偏偏还挺给幸运,好好地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趴到了桌子上,动作流畅自然衔接行云流水,眼睛都不带睁开的。
向晚看了眼表,四点五十八。
“车来了再喊我。”卫意交代完这一句,撑着他晃悠悠勉强清醒的那口气立马散了,倾刻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向晚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迫消音。
她本来想问的详细点。
眼下打算都得罢休。
她看向卫意的眼神里充满无奈。
这人得有多缺觉啊。
又好气又好笑。
向晚又看了眼睡得毫无所觉的卫意,从位子上站起来,轻手轻脚把没关好的玻璃门彻底合拢。
五点零五。
街上传来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一辆红色小货车停在便利店门口。
向晚时刻注意着,此时难免有点拿不准,这就是给小店送货的车吗?
驾驶位的门开了,一个戴红帽的男人跳下来,推开玻璃门半个身子凑进来,吼一句“来接货”就出去开货车后面的锁了。
这下,向晚确定了。
然而,旁边的呼吸一如之前波澜不惊,像是丝毫没有被打扰到。
向晚心里再次升起点无奈,她看向睡熟的卫意,终是伸手敲了敲桌子,“醒醒,卫意。”
然而白皮蓝毛这次似乎睡得格外沉,岿然不动,恍若未闻。
向晚又喊了两次。
——还没醒。
她看向外头的小红帽,货车后门已经打开了。
她急了,只能控制着力度戳了戳卫意的手臂,终于有了动静,卫意皱了皱眉貌似要转头继续睡,向晚又连戳了两三下,附带喊人。
“接货了,卫意。”
总算是把人喊醒了。
卫意撑着收银台慢吞吞地站起来,捂嘴打了个哈欠,两条长腿像装了障碍识别仪一样自动绕开凳子旁边的纸箱子,“我先去洗个脸。”
人喊起来就安心多了,向晚点点头。
卫意脚步虚浮得厉害,向晚看他走路颇有点提心吊胆,她等会儿一定要问问这人昨晚到底几点才睡得觉。
水声停了。
卫意从狭小的屋里钻出来,“往后转架子第一排右边数第五个烟给拿一盒。”
向晚注意到男生卫衣的衣襟被水浸的颜色了一小片,她转过身,依言伸手去够东西,末了又踮起脚尖,终于把一盒香烟取下来。
卫意把玻璃门拉开,朝向晚伸出手,早晨的凉气扑了进来,他整个人站在门边首当其冲,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他整个人都晃了晃,瞬间彻底清醒过来。
向晚唇角飞快地扬起又扯平。
卫意拿了烟朝着小红帽过去,和人交谈了几句,小红帽接过烟递给他一张纸后跳上车,然后卫意就冲向晚招手,示意她过来。
“一会儿你对着这个清单查数,我来搬东西。”他把那张纸递给向晚,随手将衣袖推到臂弯处。
向晚扫了一遍清单,上面都是有点飘逸的连笔字。
小红帽把东西搬下车,然后帮着向晚清点,卫意一趟趟地往店里搬。
相比之下,小红帽加向晚的速度要快得多,所以最后货物清点完了,还有好几箱货物没来得及搬运。
小红帽还有其他货要送,不准备在这里耽搁时间,所以点完货就让卫意签了个名直接开车走人了。
向晚把衣袖卷起来,弯下腰把箱子抱了起来。
这是一箱面包,不算太沉。
面包堆得冒了尖儿,塑料包装袋挡住眼前的视线,向晚只能歪着头侧面看路。
摆放货物箱的地方在货架深处,为了不碰到两边的货架,向晚不得不分出了注意力,小心翼翼地盯着箱子侧边。
手里的重量突然一轻。
“给我。”卫意把向晚手里的箱子接走。
“我搬就行。”他搬着东西,一如既往言语寥寥,“一会儿理货你再来。”
向晚看了眼外面的货箱,还有三四个,其中有两箱是饮料所以格外重。
她跟在卫意身后一起出去,卫意又搬起了一箱,向晚喊住他,“等一下,这箱轻,把这箱一起一起搬进去吧。”
“行。”
她抱着箱子摞上去,卫意的小臂收紧,绷起的线条利落干净,扣住箱角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向晚又调整了一下箱子的位置,确保放的稳妥,“好了。”
卫意转身进去了,向晚就站在原地守着货。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亮起来,蒙在高幕上的黑色暗纱撤了个一干二净。
远方高山巍峨,周边晕染出一片金灿灿的红,空气里悬浮的湿气蒸发。
太阳要出来了。
向晚仰起头看了过去。
双眼有点发涩,她对着手机画了一个晚上,乍然对上耀眼的日光就不由自主地泌了些生理性泪水,以此来缓解不适。
金光跃动,红芒遍布。
太阳亮到看不出来颜色。
微凉的脸颊明显感受到点热意。
身后传来打喷嚏的声音。
向晚回过头,毫不意外的看见了那撮晃动的蓝毛,她又飞快扭回头,嘴角上翘。
卫意揉了揉有点发红的鼻尖,吸了吸气,抬眼看了看太阳。
他神色恹恹,无精打采。
今天是周末。
所以他为什么要看见还没升起的太阳?
眼看卫意要去搬饮料,向晚连忙站到另一边,“这两箱沉,一人拎一边好了。”
卫意这才抬眸去看向晚。
向晚已经扣住了箱子把手,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疑惑回望。
卫意收回眼,无声弯腰,也扣住了把手。
两人一并使力将整个饮料箱拎起。
卫意不动声色地放低了手腕。
向晚有些意外,饮料箱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沉。
她冲卫意扬了扬下颌,“你走前面。”
花了近乎一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终于把东西对着货架一一整理好。
“六点了。”卫意看了眼表,“你洗个手就可以走了。”
向晚向外面看过去。
天光大白。
她洗净手后从口袋里翻出卫生纸,把一端夹在手肘里,湿了的手小心翼翼在另一端将纸截开。
这是个有点麻烦的事情。
撕的不好另外的纸也得毁掉,但是夹着的手肘并不能提供多大的摩擦力,勉强充个数夹纸就算了,是经不起撕扯的。
她扯的很小心,看起来颇为不容易。
以前居然没发现这家的纸纸缝没压实。
卫意见状,在口袋里翻了翻,拿出个纸巾包直接拆封递过去。
啊,都被人看到了。
向晚垂下眼,生怕和卫意对上视线,“谢了。”
等她用纸擦净手,再去找时卫意已经坐到了收银台后面,她习惯性的一句你不上学啊差点脱口而出,转念又想起今天周六。
“白天你在这儿看店?”她随口问了一句。
“嗯。”男生慢悠悠打了个哈欠,趴到桌子上显然是准备补觉。
向晚想起男生睡觉的样子,有点不放心,“那你睡得浅点。”
“嗯。”
向晚轻轻把门捎上,踩着日光在街转角消失。
卫意闭着眼,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据说两个人一起抬东西,哪边低一点,哪边负重更多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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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台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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