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汴都尽管还未下雪,可刮起的风也能冻得人直打哆嗦。
太阳已经西沉,一架马车飞速驶过,街上的行人们惊叫着躲避开。
齐樽在马车里焦急道“快些,再快些!”随着齐樽的催促,车夫将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响,马嘶鸣一声跑得更快。
齐樽被马车的惯性带得一个趔趄,头嗑在马车边框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心道“也不知道二哥现在如何了?”
齐樽身边的宫人赶紧扶好他宽慰道“殿下别急,卫太傅一箭射中那畜生的心脏救下了二殿下,太医院正在全力救治。”听到卫太傅三字齐樽心中一沉,面上的焦急不减反增。
马被逼着跑得飞快,不过一刻就到了城门口,侍卫们见了马车上挂着的牌子恭敬行礼。
这辆疯狂的马车进了内城后终于停了下来,早就候在一旁的宫人引着齐樽上了轿子去了二皇子齐枫的寝殿。
齐樽还未进殿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他深吸口气加快脚步进了殿内,齐枫殿内宫人们有序的行动着,不因为主子受伤就乱了阵脚。
进了屋后就看到皇上和皇后紧皱着眉头,穿着骑装坐在门口。齐枫的母妃刘淑妃在皇后身后小声啜泣,不时用帕子擦拭。
皇上身旁站着一人,这人的身形齐樽最熟悉不过,他身着淡青色长袍,长袍下摆沾了些血迹,神色淡然看向刚进门的齐樽。
齐樽被他看得呼吸紧促,开始紧张起来,紧忙低下头躲开卫澹的目光向皇上皇后请安,询问二哥齐枫情况如何。
皇后一挥手开口道“今日秋猎,你二哥的马本来跑在最前头,谁承想那畜生发了性,把你二哥摔下来后又狠狠在腿上踩了几脚。”
说着看向卫澹“多亏你的卫太傅救了枫儿,太医院正全力救治,也不知道这两条腿能不能保住,唉”说罢叹了口气。
刘淑妃在皇后身后简直要哭死过去,齐樽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卫澹,却看到卫澹竟将脸扭到一旁,只用余光瞥他,留给他半张冷酷的侧脸。
齐樽惴惴不安的想,太傅生我气了吗?于是上前两步站到卫澹身旁,手已经搭上了卫澹的胳膊却突然听皇上带着怒气开口道“给朕查!这马怎么就突然发了性?皇后,赶紧给朕查!”
齐樽的心跳如鼓,似是要从胸口蹦出,也顾不上去搭卫澹的胳膊了。屋内的人都没想到沉默半晌的皇上会突然发怒,都跪倒在地瑟缩道“皇上息怒。”
皇后道“是,臣妾这就去查,皇上您别动怒,天色也晚了,咱们这么多人在这也不方便太医们诊治,不如只留臣妾在这等其他人就先回去吧,二殿下醒了臣妾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您。”
皇上捏着拇指上的扳指站起身,拍了拍皇后的肩膀就离开了。其他人见皇上走了都松了口气。
淑妃自是不肯走,哭着喊着也要留下,皇后无奈也只能答应。卫澹拉着齐樽在两人争论时就默默离开了。
两人刚走出殿门,却不等齐樽说话,卫澹扔下一句“我累了,先走了。”脚下步伐飞快,齐樽本以为是自己刚刚多心,毕竟卫澹都拽他一起走了心中正松了口气。他愣了一秒,回过神来也加快速度去追他,边追边喊道“太傅!卫太傅!”
齐樽越喊,卫澹速度越快,只给他留下一个青色的背影,齐樽见追不上他只觉得委屈,一跺脚转身朝自己殿内走去。
被秋风吹了一路的,心都凉了半截,整个人都被吹的浑浑噩噩,脑子里反复的想“他为什么走这么快,连句话都不同我说?为什么看都不看我?”
齐樽越想心里越烦躁,回到屋内看到顺手的东西就想摔,突然想起在护国寺的清吾大师说抄佛经最能静心。自先皇后——他的生母去世后齐樽就被皇上送去护国寺带发修行,清吾大师总说他操心太过让他抄佛经静心。
齐樽叫来宫人为他研磨准备纸笔,准备抄写。纸墨准备齐全,他看着手中的笔怔了怔想起前些年在护国寺时犯了错,被清吾大师抄写佛经,一抄就抄到后半夜,伺候的人熬不住竟都靠在门口睡死过去,烛火要灭了都没个人来换。
屋内黑寂一片,他孤零零的坐在那感觉被世界抛弃。他正要起身去填灯油,房门却被打开,一扭头就见卫澹拎着百合酥踏月而来站在门口对他浅笑“又被罚了殿下?”,月光被卫澹带进屋内几缕,照亮了他孤寂的心。
瞬间被罚抄的郁闷一扫而空,惊喜不已。他想若是卫澹肯陪他那他被罚多少遍都愿意。
第二天他去城南的铺子买百合酥,可不论城南的哪家铺子里都买不到那天晚上百合酥的味道。
天色渐暗,突如其来的一阵风透过窗缝将宫人刚刚点亮的烛火全部吹灭,屋内黑寂一片。齐樽伸手揉了揉眼,待放下手时才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到了塌上,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他床榻前。人影手中举着的蜡烛兀的亮起一缕幽光。
那缕光照出人影的面孔,“二哥!”齐樽想喊可脖子像被卡住,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齐枫看着他缓缓收敛笑意,整张脸逐渐狰狞而扭曲。
突然他跌倒跪趴在齐樽塌前,鲜血自袍子下渗透,染红了地板。
灯烛掉在地上,鲜血成了助燃物使火势更加凶猛,火势迅速蔓延到齐樽的床榻上。他头发散开挡了一大半脸,嘴角裂到最大,双眼死死盯着齐樽。齐樽被盯得心中忐忑呼吸粗重,只求二哥饶他一命。
齐枫缓缓爬上齐樽床塌,火光跳跃照着他苍白而扭曲的脸。他伸出手狠狠握住齐樽的肩膀,齐樽立刻感到整条手臂似过电般的酥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痛,齐樽想喊可他的嗓子仍被卡住发不出声。他想他的脸一定也很扭曲才能让齐枫嗓子里发出桀桀桀的阴狠笑声,就是不知道和二哥谁更吓人些。
齐樽挣扎不开就认命的闭上双眼,他只觉得筋疲力尽。火焰在他身上舞动却没有灼烧感,一阵风托举着齐枫到他耳边,缓缓道“凡所有相皆是……”
齐樽大喊着“虚妄”醒来,猛的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刚刚的火焰和齐枫都不见了,一偏头只在黑暗中看到一双眸子,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亮的惊人。
惊的齐樽一身冷汗,拧身想去摸枕下的匕首,可一只冰凉的手比他动作还快牢牢握住他的腕子,冻得齐樽一个哆嗦,将他神智唤回。
“梦魇了吧,是我。”那人看齐樽回过神松开他的腕子,起身点亮了灯烛。
齐樽惊喜的从塌上坐起来“太傅你来了?怎么穿的这么少?”屋里亮堂起来,齐樽终于看清来人,卫澹只着轻薄的青色长衫腰佩一枚翠绿玉带,脸颊轮廓在烛火的映照下如精雕般完美无瑕,嘴角一颗小痣在光影里忽隐忽现,白皙的面庞似暖玉一般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吹散了齐樽梦魇时的阴湿。
“有一会了,看你像在梦魇没敢叫醒你,我想有的话总是要问明白些的。”卫澹添完灯油又坐回塌上“而且你睡着了比醒着看着顺眼就更舍不得叫你。”卫澹眉毛一挑。
齐樽小心翼翼的看他耳朵却渐渐熟了“我刚刚叫你你都不理我,心中烦得很,想抄佛经结果竟然睡着了。”
齐樽的梦魇症十分严重,幼时齐樽每晚都被折磨的睡不着,整日里一副萎靡不振却又不敢睡的模样,大一些后在护国寺中有高僧坐镇邪祟不敢侵袭,可回到宫里梦魇症偶尔还会再犯。
卫澹看齐樽蔫头耷脑样子起了逗他的心“你前些年被梦魇吓得睡不着觉满宫里乱跑,那次竟来了我的住处……还记得吗殿下?”卫澹回忆着“从那天起你说你怕黑自己睡不着,然后每天晚上都会来我这。”卫澹打趣他,这下齐樽面上也熟了。齐樽扭过头去不看他,哪有卫澹说的“每晚都去”这么夸张,不过就是一周去他那三五天。
齐樽被他说的心中乱作一团,就听卫澹声音突然冷下来道“真怀念前几年,殿下不管什么事都同我说,现在我竟也猜不透殿下的心思了。”齐樽瞳孔紧缩猛的扭回头,他像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冷得直打哆嗦,面上的潮红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惨白,他紧张的盯着卫澹,他都知道了?
“你……你知道了吗?”齐樽紧张道。
“想不知道也难啊殿下。”卫澹轻叹,面上仍带着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齐樽见他这样心中慌了神,忙辩解道“我没有,我是在那畜生吃食里加了东西,可我让人加的明明是让马虚弱些的药不是发狂的,我没想要我二哥的命!”
“有人和我说我娘是被姨母害死的,难道我能让我娘白死吗!我让二哥在父皇面前多出些岔子,让父皇对他失望,这样……这样……”齐樽跪坐在榻上,脸被憋得通红。
“这样等殿下登上皇位就能处置皇后了。”齐樽惊讶卫澹能这般从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没错!害了我娘她就该死!”齐樽死死攥住卫澹的袖子“可我真没想过要我二哥的命,太傅你信我!我真的没有!”齐樽眼中含泪却强行忍住不肯让眼泪流下来,卫澹伸出手轻揉了揉齐樽的后脑勺,语气轻柔哄道“别怕。”只两个字就轻易的将齐樽一颗动荡不安的心击得粉碎,眼泪不要钱似的掉下,却仍梗着脖子犯倔不肯伸手去擦。
“我在秋猎前一天及时换了食料,却未想到马还是发了性,是我的疏忽。”卫澹替齐樽擦去泪水。“别哭了殿下,哭起来就不好看了哦。”
“少拿哄孩子的话来逗我。”齐樽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你是说还有人也在食料里填了东西,你查到是谁了吗?”
“殿下,这件事的重点是有人在暗中算计你,若不是我机智果决你已经进套了。假如我没换过食料,有人事后查起,第二波食料中的药不是你放的也会被咬死是你所为,如此皇上就损失了两名正值壮年的儿子,你说谁获利最大呢?”卫澹直摇头“也不知道我这么才识过人的太傅怎么有你这样愚钝的徒儿!”
“是皇后!太傅我知道错了,冷静后我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那时候我想挽救已经来不及,还好有你在。”齐樽被卫澹说的恼怒,头扎钻进卫澹怀里紧紧搂住他,不论卫澹怎么叫也不把头抬起来,若是齐樽身后有尾巴,想必现在已经摇的要起飞了。
闹到最后两人都笑起来,齐樽深吸着卫澹身上的沉木香才松了口气。
雏鸟破壳后会自然的亲近看到的第一个人,卫澹永远带着笑意的温柔眉眼深埋在齐樽心底,谁也不能触碰。只要卫澹信他他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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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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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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