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喝过茉莉咖啡吗？”
“啊？没，好喝吗？”
“请问你一般加几分糖？”
“我不怎么喝咖啡。”
“好的，谢谢。”
“这就结束了？”
郑途转身离开，赵凯赶紧跟上，“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可以帮你介绍份工作？”
“好啊，谢谢。”
……
赵凯突然忘了问她是什么专业，不会是文学？看着也不像啊。
“小学教育。”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很难想象郑途这副模样去当老师，尤其还是小学老师，“不会是语文老师吧。”
“体育，有问题吗？”
“那…也也挺好。”
这是最近几天赵凯最安心的一刻，他也不明白这种安心从何而来，大概是郑途跟何家理有相似的地方但又完全不同，他的那位已经离开的朋友每天都沉浸在一种恐惧而虚幻的世界中，而郑途就好像完全不受影响，像是…外星人，一个外星生物来地球做调研？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了这种想法，郑途太平静了，可能习惯了？
是的，郑途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真实，她虽然不意外何家理的离开，因为有跟他一样选择的人很多，而她做不到这样，她的好奇心让她一直接触这个群体，她像是怀揣着某种信仰，好像自己能与上帝对话，她曾经对精神世界如此的狂热，但后来一切都很平静，就像她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寻常的，但只有自己知道，即使是何家理他们，所以离开的人才是正常的，他们逃离了这个监狱，一个没有栅栏和石墙的笼子。
赵凯回到家又开始恍惚起来，他还是没适应大何的突然离世，他甚至悲观的想下一个是不是自己，那些如同死亡说明书的东西，自己是不是也要提前备一本呢？或许现在就开始写也可以，他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随手写下当天的日期，天气晴，没有看到太阳瀑布。还有什么要写的，让他想一想想一想……钱明？郑途？不对，都不对……他翻身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白炽灯有些刺眼，盯着看了会儿，不自觉的开始流眼泪，赵凯拿起枕头盖住眼睛，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些，身体还在光亮之中，但看到的是黑暗，让人沉静的心安的黑色，他开始回想大何之前说的话，还是不太能理解，或许不明白才是好的，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永远！
生活一如往常，赵凯继续自己的工作，周末还会和朋友聚一下，没人再提起以前，所有人都在有意回避，其实如果不是赵凯主动联系这些人，怕是连朋友都没有了，他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的人群，欢快的聊着什么，一群人在等红绿灯，车辆有序的前行，夏天的高温即使吹着空调还是让他感到热气扑到脸上，这真是热的不正常，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屏幕的气温提示已经高达40℃，“我的天…”赵凯嘟囔了一句，转身走向冰箱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哦，开盖有奖，扫码，获得1个积分，“嘁…”无聊笼罩着整个屋子，无事可做，没有消息要回复，没有电话，没有约会，什么都没有，工作？没有新的工作…又翻出面包片啃起来，怪不得宅男没有瘦的，人在空虚的时候真的会想吃东西，三两口解决掉一个，他又打开冰箱，手指敲了几下，又关上，然后又打开再关上，看着灯亮了又暗，像是一整天过去了…反复开了三次，他终于拿起了一个青色的苹果，洗干净之后咬了一口，有些涩，像是没熟…无聊卷土重来，他捏着苹果核，头靠在沙发居然就这么睡着了…中途果核掉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果糖和剩余的水分在地板上留了个印子…
睡吧，我的朋友…
谁？
声音在大脑中响起的那一刻，赵凯立刻睁开眼，他知道这个声音，“别闹了，大何，我可不会超度…”不知道是自己胆儿大还是别的，这并未让他恐惧，或许他也疯了。
“叮”，手机提示音响了，一条邮件提醒，工作狂人在周六也不消停，他点开邮箱，一个陌生账号，他打开邮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链接，没有留言，只有两个附件，他点开一个jpg文件，上面写着一句话，“睡吧，我的朋友…”
踏马的…这是鬼故事吗？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为什么非手欠，就不能周一到公司再看，这个周末肯定很完蛋，他想，还有8 24小时，他肯定忍不住点开另一个附件，赵凯对自己很了解，他起身走到书桌输入电脑开机密码到登录邮箱一共没有三分钟，好一个行动派，但是重新打开邮件足足用了十几分钟，在自认为想明白了之后，他点击鼠标，接着如同一盆冰水浇到头上，“我是平原”四个字出现在眼前，他为什么…赵凯翻看着PDF，第二页第三页是空白的，到了第四页只有两个字“序章”，然后第五个是一张模糊的图片，他把屏幕调亮之后还是看不清，然后是第六页——一个苹果核，占据了整个屏幕，剩余的一点儿果皮能看出是青色的苹果，赵凯唰的站起来，死死盯着地板，然后拔掉电源线，抱起笔记本围着苹果转了一圈，是这个角度，他把笔记本放在一旁，然后用手机试着拍了一张，再去对照两张照片，居然那么相似，不…不是相似，是一样，一模一样？他把第六张的苹果核导入图片处理软件，调低了清晰度，然后又把刚刚拍的照片传输过去，同样操作之后，比对，完全重叠！好像这两张都是自己拍的一样，赵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不可能…”
他绷紧脸上的肉，像是有绳子往两边拉拽，手不自觉翻开第七页，“一个礼物”，只有四个字，赵凯突然笑了，还好不是他自己的照片，但礼物又是什么？空白的第九页没有答案，赵凯长舒了口气，真是万幸啊，对方只给了一颗伊甸园的苹果。
赵凯又把这些信息反复看了几遍，常用的微软雅黑字体和白色背景，布局也是居中对齐，想到这赵凯觉得有一丝幽默，对方发送之前居然还要调整格式，不然会被上级回退吗？恐吓信瞬间降级为恶作剧，此刻无论对方是谁，有何种能力，只要想到大家都在工作，一种不对等的窥探就变成了交流，当然这是赵凯单方面的想法，他总是擅长美化不利的场面，就像是他的很多次业务谈判。
21点56分，在呆坐了近一个小时后，他按照往常的习惯走到浴室，22点31分，他吹干头发躺下，
“睡吧，我的朋友…”
他这次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睡吧，我的朋友”，赵凯复述了一遍，关掉所有的灯，遮光度良好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屋内再次陷入黑暗。
“睡吧，我的朋友，
这是我最真切的祝愿，
树也要冬眠，
溪水也要沉静，
沙漠里暂时不会有风，
静止的沙粒如同坚硬的石板，
羊群拥挤在草垛旁，
雨在半空中悬停，
而流动的只有太阳。”
“睡吧，我的朋友，
不要睁开眼睛，
黑暗是一种奖赏。”
赵凯做了一个梦，他走在一个公路旁边，发出哒哒声，时不时啃一口路边的草，青草的味道有些发甜，路过的车辆疾驰而过，但他大概还是能分辨出那些车辆是什么牌子，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只知道自己不想回到羊群，于是他往前走，一直走，他穿过了村庄，乡镇，县市，他以前也去过那里，他还记得当时吃了烤全羊，最开始他数着日升日落的次数，再后来他发现这样只会让他更疲惫，于是他就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同行的观众越来越多，有人在讲今天是多少号，也有人大概计算了下他的徒步时间，那些人疯狂的讨论着，而自己仿佛是一个明星，他停下望着远处拍照的人，如果他能直立行走，这会儿大概会比个耶，或许是出于感激（在这些人的关注下自己没变成食物），他不介意配合这场演出，众人为他开路，似乎自己去哪儿都可以，其实他倒想去海洋馆游一圈，看看能不能跟鱼类对话，海豚是鱼吗？他不是很确定，不过这事儿没成功，他没找到入口，而观众以为他迷了路，接着他决定去公园溜一圈，这是他以前休息时常做的事儿，一百米开外就是自己家，他数了数楼层，眯眼看了会儿窗台上空荡荡的，一棵植物也没有，或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以称为“食物”。不一会儿，他趴在草地上呼呼大睡，醒来时他似乎又看到了来时的公路，一个人兴奋的接过他，对他来说这太别扭了，人群散去后，他被送回了羊群，和海豚聊天的设想变成了和羊对话，可是它们听不懂，原来同类和人类都听不懂，或许他应该睡一觉，是的，我的朋友，黑暗是一种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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