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途听着轰隆隆的雷声，想着找工作的事儿，就算再认为自己不同寻常，饭还是总要吃的，间歇性务实也是能活到现在的原因。由于还没毕业，所以只能去做些零工，便利店，连锁店都去了，发薪水的时候她居然还挺开心，那一会儿有点儿彻底忘了之前的事儿，甚至想约个同学出去吃喝，虽然她跟大家没住一块儿，但关系也没多糟糕，基本的为人处事她也能应付的来，这大概是也是一个优点，毕竟她并不觉得一直会受干扰，但也没想到事情突然复杂了起来，在听到何家理去世的消息。
赵凯一脸颓丧，这人郑途上回内心还八卦了下，觉得大概是缺根弦儿，或者是受了刺激，不然也太不一般了，而这次看着非常正常，因为他朋友的突然离开，郑途明白了，原来这才是打击，人类情感上的，短期内难以消化的东西。俩人面对面坐着，长久没说话，赵凯希望郑途说些什么，但郑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或者她也搞不清楚何家理的想法，即使看了平原画的那些，还有何家理写的记录册，她依然不理解，在她目前的认知当中，这一切太正常了，她甚至都习惯了，习惯之后慢慢的就忽视掉这些，似乎一切又变得平常，可能何家理更敏感更在乎这些，又或者其他的。
“你认为平原的死真的跟何家理有关系吗？”赵凯终于开口了。
郑途眼皮上抬了一下，“他已经承认了不是吗？”
“为什么？”赵凯好像立马接受了这个可能性。
“作为朋友，你应该很了解他，”郑途没太多情绪，“他并不是多友善的人，从本质上讲。”
“我…”赵凯搓了搓脸，“我好像又看见了…”他直愣愣的盯着桌面，“是因为他吗？大何…”
郑途没办法回答他，在她的了解当中，每一个遇到太阳瀑布的人，都会把自己当做受害者，无一例外，但从来没有人能找出源头的原因是什么，或者就是神明的一次玩笑，或者真的有外星使者什么的，又或者是空间中的某个波段的异常，更为宏观的宇宙之中一定会有他们要的答案，郑途已经没那么在乎了，人类的科技无法探测，大家只能靠着猜测去构想一个可能，接着被推翻，有人为此耗尽生命，但还是不明白，后来郑途就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然她又要改变生活方式，或者在未来被当做异类。
“你认识平原吗？”赵凯问道。
“认识。”
“什么？”赵凯有些出乎意料，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接下来他还要继续问吗？
“他跟我还有何家理不一样，他从来没见过太阳瀑布，但是…”郑途在想应该怎么解释，“他好像能猜到我的想法，或者我们的想法。”
“是完全一样对吗？”赵凯有些激动。
“对。”郑途还是很平静，“但是他消失了。”
“消失？”赵凯没反应过来。
“他自己选择了消失，无论如何，这对大家都好。”郑途突然笑了一下。
“…你也参与其中。”
郑途连忙道，“别那么肯定，我可没何家理这么大胆。”郑途挠挠下巴，“不过…他一个人应该是做不到。”
“可是他如果有同伙，不可能就这么走了！”赵凯越来越理不清楚。
“平原的死不仅仅是何家理造成的，这毋庸置疑，甚至不能说是何家理的原因，如果有充分的证据，那么我们俩现在可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赵凯声音越来越小，“一些奇怪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没必要，”郑途叹口气，“平原也好，何家理也好，都是道德的审判者，而罪犯，正是他们自己。”
“大何他没有…”赵凯辩解。
“你不是已经看过他的遗书了吗？他把自己的问题写的很清楚，只是你无法面对。”郑途脑子突然嗡了一下，原来赵凯之所以看着难过，不仅仅是因为朋友的离去，更多的是他看到了何家理的黑暗。或许他一直信任的大何曾经背叛过自己，谁又能知道呢。这本公开的但又带有天然密码的自述册，只有一直跟何家理在一起的赵凯才能完全看明白吧。
郑途还是比较庆幸在这个年纪遇到这些，不然难免的有更多想法，年轻人就是想的少，可能她本来就不太爱想事情。
告别一个陌生人要比告别朋友简单的多，但再麻烦也只是时间问题，赵凯短暂的忧郁之后，又开启了新生活，钱明也开始频繁的找他，好像他终于摆脱了厄运一样，可是赵凯一直没坦白，他好像变得跟何家理一样了，他没有告诉钱明自己看到太阳瀑布的事，原来这就是道德感缺失，他无所谓的跟朋友们继续往来，聊着之前的话题，伪装的比何家理要自然的多，他不停的回忆何家理之前的状态，然后尽可能避免表现出跟他相似的行为，他在想，自己竟然这么聪明细致冷静，这与以往的很不同，他也开始读一些哲学类的书，想获得精神上的认同，何家理就像活在他脑子里一样，但不是惋惜，而是因为恐惧，他也开始不自觉的想要批判自己的意识，然后再给自己找无数个适当的理由，比如——受害者身份，他认同这个身份吗？在疑问发起时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他突然想再去找郑途聊聊，随便说些什么都好。
一天一天一天一天……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赵凯想那只羊后来怎么了？
那只羊失去价值之后，放羊人并没有将它宰杀，或者是其他的人的善意让它留下性命，于是它像以前一样，在羊圈里看别的羊吃草，然后越来越安静，知直到有一天死了，放羊人查看了它耳朵上的标记，叹了口气，心想，终于结束了，他发布了信息，告诉那些还在关注着的人，媒体刷着这条信息，试图找找热点价值，看着以前的百万浏览，他们转发了这个内容，但这次评论了了，大家似乎以前忘记了这位英雄，羊的灵魂看着这一切，心想终于结束了，居然和放羊人同样的想法，接着它去到了一个地方，有一个声音问它，是否后悔这次经历，它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它只是看的比其他羊多一些，很快它就重新适应了羊群生活，甚至比以前更习惯，也许它就只是一只羊，那个声音又问它，下一次想要去看一看人类的世界吗？人类的世界？它犹豫了，它看到了人类，房子，车，他们还吃羊排，吃羊血，还有人吃羊的头，脑子，眼镜，它不是很理解，这在它看来是很恐怖的事，那个声音说，如果你变成人，自然就会理解了。变成人然后吃羊肉？那个声音居然又说，“这是给你的奖励。”
“奖励”！它此刻终于有了恐惧，它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成为人类是件有趣的事，可是它大概真的会像人一样吃肉而不是吃草，为什么？
“为什么是奖励？”
“你大概忘了上一次你为何会变成羊。”
“为什么？变成羊？”
“你之前可是人类呢，我的朋友。你曾经好奇羊群，怜悯羊群，你不忍心看到它们被屠杀……”
它居然笑了，这太可笑了，一只羊居然会嘲讽对方，“别说笑了，朋友，我记得以前，那会儿我可不是什么素食主义者。”
“您都想起来了？”
“游戏结束了，也许下一次我要开始无所事事，或者再去追求什么梦想之类的。”
“他们知道吗？”
“或许吧。”
赵凯突然惊醒，他居然梦到了那只羊，他一定是疯了，这不应该是他该在意的事，一定是因为何家理，一定是…
他坐起身来，打开手机，一看才凌晨三点，但是睡意全无，因为钱明的一条消息，“何家理给我留了东西，看不太明白啊。”
何家理离开近一周，赵凯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什么？”钱明睁大眼睛，“这么突然。”但说的话好像早有预料，良久，他松开握着水杯的手，“我有猜到，可能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何家理给你留了什么？”
“一封…哦，不对，是一本，书册？”
“他自己写的对吗？”
“看着是，你怎么知道？”
赵凯从包里拿出来那本册子，给钱明递过去。
“为什么？”钱明很费解，“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你有收到画册吗？图画本。”
“哦，没。”
赵凯心底闪过一丝怀疑，但看着钱明肯定的样子，就没接着问，“你还记得平原吗？”
“哦…他啊…”钱明似乎不太想聊这个人，“怎么了？”
“何家理的死应该跟他有关…”赵凯皱眉，“或者两个人互为因果。”
钱明耷拉着脸，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总是有意的回避一些危险，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算了…没什么。”赵凯也没在坚持。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就简单喝了些东西就各自离开了，走出街上，赵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果不其然——郑途，她还是一脸平静，跟街上的人搭讪，似乎在做调查问卷。
“需要帮忙吗？”不知道为什么，赵凯突然很想笑，也许郑途能给到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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