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走廊时,所有囚犯都已经结束了早餐时刻,餐具被机械臂收回,取而代之的是全息计算机,囚犯们通过脑机接口进入元宇宙“服刑”。
这些囚犯身份特殊,在入狱前,他们通常被称作科学家,在各自所属的领域都颇有建树,甚至名噪一时。但一旦他们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那造成的危害也就远超常人。
怎么处置这些高智商犯人一度令人类政府进退两难,既不可饶恕他们的罪行,又实在珍视那天才般的能力,直到一个新犯人的出现。
上海瑞金医院功能神经外科的主任,曾主持过一个脑机接口治疗项目,在大脑和胸腔内植入脑机接口,通过电流刺激大脑前端的神经核团以达到刺激多巴胺分泌的效果。
简单来说就像在大脑里安装了一个“脑起搏器”,只要打开体外开关,受测试者就会瞬间开心起来,一旦关上则会感受到情绪的滑坡式低落,可谓“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这个项目原本用于抑郁症的临床治疗,一经推出广受好评,被誉为“捆住黑狗的缰绳”。很快,它被应用到更多更广的领域,比如挽救濒临崩溃的婚姻关系,消解校园霸凌后的受害者心理创伤,缓释普通工薪阶层因巨大压力引发的抑郁、绝望情绪等。
一时间,离婚率暴跌,青少年心理状况调查结果良好,抑郁症患者数量锐减,社会气氛空前和谐,人类文明素质程度显著提高,这美好得如同梦境般的岁月就是后世所称的“伊甸十年”。
但好景不长,随着这项技术进步伴生而来的科技伦理问题、人的存在意义问题引发了巨大的争论,人们开始质疑自然产生的情感与受机械刺激的情感之间的区别,担忧人类是否还能离开机械而体会真正的情感,最后发展到对一切人类情感的极端不信任。
妻子不再相信婚礼上丈夫的誓词;父亲不愿意听见孩子的哭声和反抗;资本家则将其当做成本低廉的肾上腺素,强制员工无条件接入脑机,全天开启,永远笑容满面,永远兢兢业业,永远任劳任怨。
问题接二连三地显现后,这项科技被要求强制封存,永不启用。而该项目负责人不甘心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更无法接受研究被强行叫停的决定,于是动用了原程序中的后门代码,强制启动了所有装备者的起搏器,调到最大功率,并锁死了关闭键。在他被警方控制前,已经造成近万人因脑神经紊乱、心率过快而死亡。
按照反人类罪论处,他毫无疑问会被判处死刑。但脑机技术的人为可控让政府意识到这将是管控一些特殊犯人的绝佳手段,第一个被戴上改良版“紧箍咒”的就是他自己,随后就被关押在广寒宫,代号“子非鱼”。
而经由脑机接口催生出的元宇宙时代的飞速到来就是后话了,现在也正处在这一历史时期中,据说某些学者倾向于将其命名为“梦蝶纪元”。
现在,广寒宫的犯人也几乎都接入了脑机,这样就可以使得他们聪明的大脑在安全可控的范围内继续为人类效力。
张弩巡视了各个牢房的安全状况,犯人们在元宇宙世界中继续着各自的研究,他们的工作影像通过全息投影实现了可视化,可以确保一切行为的安全可控。
几乎所有犯人的影像画面都可以显示出他们的工作是多么认真,是多么虔诚地在赎罪,唯有夸父,整个广寒宫唯一没有接入脑机的犯人,正斜靠在墙角喃喃自语。
张弩曾经好奇过夸父的案底,以及他为何不接入脑机的理由,但竟然没有查看权限。不过张弩很快就知道了原因,一个口口声声要重启“遮天计划”的疯子,在这个计划几乎全面摧毁了人类的宇宙探索能力后,他的脑子确实没有必要接入元宇宙浪费算力资源了。
张弩不再理会夸父,去仓库盘点了物资后将信息一项项分类录入系统,干到一半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电人名称浮现在虚空影像中:俞伯伯。张弩立刻擦了擦手,整理了一下衣服,接通了电话,眼前出现了一位中年男人微胖的虚影,带着和善的笑容。
“小弩,最近还好吧,我怎么看着黑眼圈有点严重啊?”俞泰山向前凑了凑,他的全息投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俞伯伯操心了,这不是前半个月有太阳嘛,我这老毛病你也知道,一到这时候就睡不好。”张弩配合着走近了俞泰山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不过没事,马上我就能好好睡上俩星期。”
“我当时就说别选这个单位,对作息不好。那么多可以选的,什么沙漠花草管理局,极地温泉开发局,多清闲哪,还就只面向你们学校招聘,你同学都在这种单位,多好的机会你偏偏……”
张弩眼看着俞泰山越说越生气,赶紧说:“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广寒宫也挺好嘛,安静清闲得多呢,还贼省钱。我这不是攒老婆本吗,这儿可太适合我了。”
听了这话,俞泰山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差点把正事忘了,你攒的老婆本是时候用了。我给你介绍个姑娘,是个老师,人不错,你明天回地球一趟,好好见一面,收拾利索点啊。”
张弩傻眼了:“这是……相亲?我刚胡说的啊,您可别当真!而且自从25号宇宙实验在人类社会应验以后,咱们不是早就不强制推行婚姻制度了吗?直接精子库卵子库筛选配对,人造子宫孕育胚胎,国家统一抚育,人民按需申领就行。我的同学很多都是这么来的呀,也就是我父母这种少数是自由恋爱,亲自生了一个我。现在哪还有人非得结婚的……”
俞泰山脸一沉,眉头紧了起来,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张弩才会想起他身为军人的严肃,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俞泰山默了一会儿,神色软和了下来:“你也知道你是父母亲生的,那我问你,你对父母的感情和其他同学是一样的吗?他们对你又如何呢?你的父亲,可比你以为的还要更爱你们母子。也怪我,就算当时……我也不该让你父亲去水星。如果他还在,至少你还能感受更多的家庭的温暖,也不至于现在一个人待在广寒宫,是我对不起你。”
张弩听到这里,知道已经无法拒绝:“俞伯伯,您别说了,羲和之怒不是您的责任,这么多年您对我和母亲的照顾我都没有忘记,我听您的,明天就回地球。”
俞泰山又盯着张弩试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最终总算对一套经典款中山装点了头,又千叮咛万嘱咐,直到话筒那边传来警卫员敲门的声音,他才无奈挂了电话,给张弩倒是折腾出一身汗。
张弩脱下中山装,随意丢在床上,整个人仰躺下去,上衣的一侧衣摆被压折了过去。足足休息了一刻钟,张弩才爬了起来,他努力将这个突如起来的粉色信息赶出脑袋,“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穿这件老古板去相亲是绝对会失败的。”张弩心里想。
令人意外的插曲终究只不过会随风而散,张弩并没有在意,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拉上窗帘,遮住本就不甚明亮的太阳能路灯的微光,又关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等到眼睛适应了这深深的黑色,一些微弱的蓝绿色荧光在墙壁上逐渐显现出来,从地面到天花板,整个房间被使用光致储能夜光粉的笔迹填满,那些线条和符号组成的是一个个公式,在很多的公式上还有着反复修改的痕迹,旁边布满了演算的过程。
张弩拿起笔,接着昨夜没有完成的计算进行了下去。明天,他的黑眼圈会更重一些,但他毫不在意。
夸父不知道的是,在这座监狱里,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希望重启“遮天计划”的人。
不过,张弩的目标更大——他要逮捕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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