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
天放晴那天，一切尘埃落定。舅舅和表哥又飞国外了，大概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尤彧一直在料理后续的事，跑各种手续。这种时候，他表现得耐心十足，周转在各个政务办事大厅，沉稳可靠，精明能干。
而尤黛，回去工厂上班。
她的作息一如既往，很早出门，很晚才回来。
关依柔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她说说话，每次都睡下了，尤黛还不一定回来。
三天后，刚好是周末，关依柔窝在沙发上刷剧时，尤黛居然提前回来了。
关依柔还以为看错了，拉着尤黛看了好几遍，最后只能感叹一句，瘦了。
其实尤黛一直就瘦，前段时间被爱情滋润，长了一点肉，现在又瘦了回去。
关依柔心疼说，晚上要给她准备一顿大餐，要看着她吃两大碗饭。
但尤黛说，晚上不在家里吃。
关依柔心领神会，知道尤黛应该是准备约会，也不打扰，一边继续吃着零嘴刷着剧，一边留意她的动静——
她进了卫生间，好像在洗澡洗头。
她出来了，头发裹着毛巾，脸被热气熏得红润。
她在翻衣柜挑衣服。
她开始擦身体乳，吹头发。
她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
她过来了。
关依柔坐直身体，使劲盯着尤黛看，羡慕道：“真好，我也想谈恋爱了。”
尤黛坐在她旁边，往后靠着，接过她递过来的苹果，放松了姿势，吃了一口才说说：“我跟他说了分手。”
“？”关依柔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为什么分手，你们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尤黛咽下那一口苹果，说：“是我让他有了压力，让他……不太开心。所以，分手冷静一下。”
“就算是冷静，也不该随随便便说分手吧？”
“我不是随便说的，是认真的。最开始跟他交往时，我就说过，两个人在一起，不该是一时冲动，要想好以后需要面对的各种问题，要有足够的信心，扶持着走下去。”
手机里播放的视频被按下了暂停，之前开的热水器发出嗡嗡响，拉开的窗帘，让阳光透了进来，把她们的影子扭转成奇怪的形状。
关依柔张了张嘴，却一时找不到话。
尤黛拿着苹果，没有继续吃，看着咬过的地方慢慢变了色，她说：“但我可能错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尝试过，才知道结果。作为恋人，云端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他为了经营我们之间的感情，做了很多事。而我，不主动，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付出，而我有些时候根本意识不到，这其实对他很不公平。”
“那你……”关依柔谨慎地提了个意见，“你也可以为他做些什么，让他消除顾虑呀。”
“我能为他做的，只有放开他，让他回到属于自己的海洋里，”尤黛说，“他不应该被束缚住。”
可这种想法毫无道理，就像天底下的父母那一句“为了你好”一样不负责任。
关依柔说：“黛黛，一直以来，我其实都站在你这边，但这次，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舒云端一定还喜欢你，我相信你也一定喜欢他，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不该以这种方式分手。”
尤黛手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已经彻底泛黄，她把苹果放在桌子上，垂着眼，是难得一见的失落表情，她终于说了实话：“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说分手，大概伤了他的心，我的本意是不想让他想太多有的没的，做回他自己……但是，情况可能有点糟糕。”
关依柔：“你其实……不想分手，对吧？”
尤黛躺进沙发，用抱枕遮住了眼睛，她说：“人是很贪婪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觉得有没有都无所谓，可一旦有了，就再也回去一无所有的心态了，会舍不得，会是不是回想，会难受……我是不想分手，因为我喜欢他。”
“黛黛。”关依柔把抱枕移开，盯着她水光盈盈的双眼，“你去找他吧，你们说清楚。”
**
如果把‘分手’和‘舍不得’放在天平两端，那么在理性上，‘分手’占了上风，但在感性上，一定是‘舍不得’分量更重。
尤黛可以嘴上逞强说‘分手’，但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那天跟舒云端说了那两个字后，她在深夜时，没忍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
舒云端并没有回复。
他应该是生气了。
今天，是尤黛办好了手上的事，联系了舒云端，见一面。
舒云端接起电话时，声音沙哑，像是生了病。
他们约在了舒云端楼下，尤黛提前了十分钟到，没想到舒云端已经在了。
他穿着家居服，似乎一直在家，头发有些乱，眼神无光，看着有些憔悴。
与他相比，尤黛就穿得正式多了，上身小西装，下身长裙，头发软软地搭在肩膀，还提了一个手袋。走近后，她抬眼看着舒云端，问：“感冒了？”
舒云端嗯了一声，还带着鼻音。
“怎么感冒的？”
“没怎么……”舒云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感觉到他语气的冷漠，尤黛心里刺痛了一下。
这大概是她自作自受吧。毕竟一般人，要是知道了自己男朋友对自己没有安全感，会想方设法地去弥补，只有她，没有挽留，还冷漠地要分手。
她不想给自己找借口，的确是自己太过分了，但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性格如此，而舒云端太过敏感，她恐怕以后还会不经意伤害到他。
这是他们性格磨合中，必须要跨过去的一座山。如果跨不过去，可能就缘尽于此，要是跨过去了，那以后就不会再为同样的事烦恼了。
“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想说一件事。”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都安静了。
隔了一会儿，尤黛说：“你先说吧。”
“好，我先说。”舒云端往后退了退，目光有些游离，从尤黛翘起的几根头发，落到她身后奔跑的小孩，最后又回到她身上，“我这几天晚上一直在想那天你说的话，你说得对，我们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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