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月觉得自己又做梦了。
这次梦境与以往不同,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旁人讲话。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周围都是人,捧着东西进进出出,可她仍然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
肆月试图拉住其中一个,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从那人的身体中穿过,没有办法,她只能自己在这个小空间里游荡。
然后一直安静的气氛陡然沸腾了起来,有人扯着嗓子嚷嚷,“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她恍然大悟,这是有人要出嫁么?
肆月正要寻找这屋中是谁满头珠翠嫁衣着身,屋中却突然充满了浓雾,方才那些人都在瞬间消失了,她仓惶转头,却陡然被人逼着步步后退,禁锢在了逼仄的墙角处。
她无法穿过这个人。
雾气中,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声音贴在自己耳朵边上,似是对她恨之入骨,“为何一定要是裴璋!”
裴璋?
裴璋是谁?
肆月想要开口,却被人堵住了口唇。
反复撕磨,不得解脱。
早上,甘木进来想要给人换换药,却发现独孤曜正眸光沉沉站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她小心翼翼先用温水给肆月润了润唇边,又掀开了肆月身上的被子一角,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自己主子避让一下,却见塌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肆月声音沙哑,看见独孤曜后有几分惊讶,“瑶表姐?”
见自家主子没有开口的意思,甘木正要打个圆场,下一瞬,便听见自家主子冷冰冰道,“我的婢女擅自把你捡了回来,换了药,立马离开。”
“擅自”二字还着重强调了下,嫌弃之意毫不掩饰,说完连一刻也不想停留,径直去了院子里。
肆月还有点没回过神来,闻言眨了眨眼睛,又看向床边正端着杯盏的甘木,尽力弯了下唇角,“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她此时起了点热,面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昨夜狼狈逃生,虽由人帮着收拾了干净,但到底病了这一场,这一笑,尽是如同荼蘼花事了时那般颓唐的美。
一碰仿若就能碎,却又诱着人靠近。
甘木无可避免地被煞了下,差点跟着红了脸。
她以往只以为自家公子穿女子服饰时的冰冷气质已是一绝,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料不准自家主子是何意,甘木也不敢随意搭话,只能忙摆了摆手说“当不起七小姐如此说”,然后尽快将话绕开了,“七小姐,奴婢先给您把药换了……”
肆月此刻还不知,这院子外面已经变了天了。
昨日卫文楚见去接卫姝锦的人久不回来,也跟着起了几分担忧,最后让人看着裴璋,自己带人亲自出去了,结果卫姝锦虽寻着了,但两队人竟同时被人不知不觉迷倒了。
再醒来时,卫姝锦人已经不见了。
卫文楚大惊,若卫姝锦真出了什么事,光明正大地找反而麻烦,只得让人一边先回去告知父亲,一边偷偷摸摸着四处去寻。
他这边还没得到消息,却先得知端王妃那边的院子闹出了乱子。
这事还要从昨天说起,昨日端王妃心里定下了几个儿媳人选,但晚上就寝时却掂量来掂量去又犯了难,东家有桃,西家有枣,这到底是要桃呢还是留着枣呢?
她恨不能桃和枣都是生在同一棵树上,这样端王府迎了这棵树入门,就什么都得到了。
可这世间偏偏不能都如她的愿,她昨儿个想着想着,结果自个儿倒是睡不着了,后来还是身边嬷嬷出了个主意,既然自己拿不定,为何不干脆让世子自己来看看?
世子看中了,这以后世子和世子妃的日子才能过得舒畅。
一语点醒梦中人。
于是,端王妃一大早起来便让人去请了那几家夫人过来,这被请的人心里也门儿清,过来时个个都带着家中的女儿。
互相扯了几句天气等不相干的话,端王妃便暗示了旁边丫鬟去将世子请来,可谁知,这丫鬟去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回,回来时面色极其难看。
端王妃顿时心中咯噔了下,暗中骂了句竟如此没有分寸,谁知一转头便瞧见殷常玉揉着眼睛向自己扑来,“姑母!姑母!”
后边是照顾殷常玉的丫鬟,急着步子跟了上来,“小姐,慢点!您慢点!”
端王妃愣了下,冲着丫鬟问了句,“常玉这是才睡醒?”
丫鬟本就怕端王妃知晓了殷常玉昨日偷跑出去一事,此时忙多回了几句,“许是昨儿个玩累了,常玉小姐昨日睡的熟,一醒来就要看王妃呢!”
在座的几位夫人都扯了话来恭维,
“果真是和王妃亲近呢!”
“常玉小姐瞧着倒是又长高了些!”
“还不是王妃费了心思照看?”
端王妃却是半点也听不进心里去,既然常玉在这里,那麟儿那里是?
她心生疑惑,再看那被她派去喊人的丫鬟仍是一脸急色冲着自己使眼色,端王妃抚了抚衣袖,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要先下去瞧瞧。
也就在这个么片刻的时间差里,她脚下还没迈过门槛,侧院子就传来几声女子尖叫。
“陈照麟,我杀了你!”
端王妃头下一晕,险些一头栽倒在门槛上,也顾不上屋里的各位夫人,由丫鬟搀着就直奔侧院去。
屋内,几位夫人面面相觑,脸色皆不好看,嬷嬷上前来正想将人先安排出去,有位夫人先开了口,“这,这王妃不会有事吧?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
有人起头,立马其他几位便附和道,
“是该去看看,不然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对对,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不用她们过去了,卫姝锦身上衣裳只潦草披在了身上,手持鞭子已经一路追到了主院来。
陈照麟在前方同样衣衫不整,脸上一道鞭痕惨烈,仓惶逃窜。
一群丫鬟婆子在后面拦的拦,追的追,混乱一片。
卫姝锦的鞭子耍得三脚猫功夫,但陈照麟向来斥武艺为粗夫行为,身子骨怕是还没外院里的粗使婆子结实,一时间被卫姝锦追得四处逃窜。
端王妃到时,卫姝锦新扬起的鞭子眼看着就要继续落在陈照麟另一边脸上。
“麟儿!”端王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径直喊出声来。
幸而在最后关头,陈照麟一把拉过旁边的小丫鬟来挡住了这一鞭,小丫鬟被抽得血珠子顺着鞭痕就向外渗,最后白眼一翻,硬生生疼晕过去了。
“卫姝锦!你干什么!”见自己儿子逃过一劫,端王妃缓了缓了神,指着卫姝锦斥道,“泼妇!你,你——”
到底是出身名门大家,说不出什么脏话来,最后一转头向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道,“还不快将人绑起来!”
卫姝锦折腾了这一通,浑身也没了多少的力气,几个婆子壮着胆子就要上去将人按住,卫姝锦哪里肯,又扬了几次鞭子,可惜一次也没碰到人,反倒因为失了力度自己被鞭子尾巴扫了几下。
眼看着婆子连绳子都取过来了,卫姝锦正挣扎不开时,忽听见外边传来一声呵斥。
“谁敢动我卫家的人!”
卫姝锦心头一松,哽咽出声,“姑母!哥哥!”
……
除了端王府的人和卫家的人外,其他人都被请出了院子。
但人虽出来了,心可都还停留在里面呢。
互相用个眼色,一个半个隐晦的笑……都是精通宅院里弯弯道道的人,不用开口就能彼此知晓什么意思。
连折青这般的下人都从旁人处得知了一星半点。
但是她今儿个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昨日她看到了肆月的示意,立马拉着几人要回去着竹婉拿主意,谁知几人连肆家人住的院子都还没靠近,便不知不觉晕了过去,等到醒来,就已经是天亮了。
折青慌得心凉,冲进院子里先去了肆月的房间,发现没人,正犹豫是自己先出去找找还是立马告诉竹婉时,送夏从这里经过,看见她反而愣了下,“你不是七小姐身边服侍的丫鬟么?七小姐从表姑娘哪里回来了?”
表姑娘?
折青不知她这是何意,但送夏已经瞧见了屋里没人,于是便继续道,“你先把七小姐的物件收拾一下吧,顺便却告诉表姑娘一声,咱们用了午膳后就启程回盛京。”
说完,也不待折青回应,自己就先去忙了。
折青回头,便瞧见昨儿个那几个和她一起去送肆月的人也是一脸迷糊。
她脑子迅速转了一圈,立马道,“昨儿个小姐去了表姑娘府中,让我和几位姐姐一起回来,可谁知这路上——要不咱们还是去禀明夫人吧?”
这般一说,另外几个人却不想多惹麻烦了,连连摇摇头道,“又没丢什么,倒也不用……”
独孤曜虽一直住在肆家,但肆府里小姐公子多,昨日端王妃便单独安排了个院子给他。
折青向着这边赶来时,肆月正由着甘木喂了些清粥。
她右手和脖子上都用了药后用纱巾包扎了好些层,每动一下都密密麻麻地疼,倒是胸口上,肆月本以为会伤得很严重,结果竟没什么大感觉,只表面上瞧着唬人些。
她乖巧地喝完了甘木递过来的最后一勺粥,为了避免不小心滴落在被子上,嘴巴紧紧闭着,两腮鼓鼓地动来动去,甘木只觉得这样好像鸣草养在身边的那只小药兔,她不由自主地连声音都自动柔和了几分,“七小姐,慢点吃,可还要了?”
肆月摇摇头。
“好,那边不吃了,可要喝些水?”
肆月又摇摇头,杏眼圆溜溜的,还有几分依赖在里面,甘木自小身边相处的都是要么冷冰冰、要么打打杀杀的人,何曾见过这般的妹妹,心一软,当下便从案上取了块蜜饯过来,“只准吃这一块。”
蜜饯酸酸甜甜的,肆月眼睛都是欢快的光,边吃边兴奋道,“甘木姐姐医术可真厉害,我昨儿个胸口疼得要死了,现在好像不疼了!”
对上她全然信任的眼睛,甘木下意识就要坦诚说不是自己的功劳,结果刚开口吐出一个字来,身后突然传来道冷冰冰的声音,“怎么还没走?”
甘木瞬间僵直了身子。
肆月眼中闪过一抹深思,抬头喊了声“瑶表姐”,可惜还未说别的话,便见人一刻也不多停留就冷着张脸出去了。
竟然讨厌自己到了这样程度吗?
肆月愣住了一瞬,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可有点难办哦,看来自己这一身伤只能靠竹婉帮着掩饰了。
平心而论,肆月并不想将此事透漏给竹婉,她们二人中目前是肆月隐隐占了主动权,但现在可能就要把这一点主动权让出去了。
她低头想着事情,落在甘木眼里就是她被自家主子吓到了,正伤心着呢。
于是忍不住安慰了两句,“七小姐莫要难过,我家小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肆月好奇。
“只是——面冷心热。”
甘木咬咬牙,才忍住心虚,硬是将这个词应套在了自家主子身上。
见肆月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多问,甘木才松了一口气,却转眼间又见肆月正小心用着力试图从榻上下来,忙将人拦住了,“七小姐,您这是干什么?”
肆月一脸认真,“谢谢你,甘木姐姐,但我还是早些回去吧,我,我怕打扰到瑶表姐。”
果真还是被自家主子伤到心了,甘木暗叹。
她也不知晓自己主子到底如何想的,明明昨日里那般紧张七小姐,怎么一早起来就变了个样?但任由七小姐这样回去肯定也不大合适,况且人还微微起着热呢!
她是知晓自家主子今日应是不会立即回盛京的,而是会找个由头去秦家在近郊的别院里留住几日,别院不小,多住一个七小姐也不是不行,而且七小姐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也不会能发现得了自家主子的秘密……
甘木其实自己都没察觉到,若是旁人,她根本不会起了如此想法,暗卫出身,怎可能没半点警惕?也就是昨日见了独孤曜对肆月的紧张,她才下意识对肆月多了几分信任。
“七小姐还是先别着急回去,要不要随我家小姐去别院住上几日散散心?”
肆月眼睛扑闪了下,“可是——”
“七小姐说几句软话,我家小姐许是就答应了。”甘木故意逗她道。
会不会答应肆月不知晓,但总归是要试上一试的。
她自醒来后,便未曾过问过昨夜里她昏倒后那俩人是如何处理的,也是因为她隐隐约约感觉昨日里抱她回来的应该并不是甘木,而是另有其人。
且那人定是已经将所有痕迹都清除了个干净,还用了什么珍惜的药材在自己身上。
而这位瑶表姐也有可能是看在那人的面子上才收留了自己一宿。
既然如此,会不会继续看在那人的面子上再帮自己一程?
至于那人是谁,肆月却是半点头绪也无了,她昨日虽咬了那人胳膊一口,但若是想找到那人,怕还是要绕回这位瑶表姐身上来。
暗中叹了口气,只能先将这些心思都放在一旁,重新打起精神来。
干巴巴的求情许是不够,加上苦肉计呢?
独孤曜本是正坐在院子中自己与自己对弈,突然就听见屋里一阵脆响,接着是肆月的一声惊呼,
“啊呀!”
像是含着难忍的疼痛,不自觉地带了些颤音。
已经修完啦!从今以后就都是正常的更新了,明天因作者君三次元有点事,请假一天,从本周五开始每天一更,时间为晚上九点!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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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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