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溶月山庄。
辛颂翻身下马,从宽大的鹤氅里拿出一颗鲜嫩饱满的甜柿子放到虞向晴手心里。
“呀,是甜柿子!”虞向晴惊喜道,“现下这个时节很难得,谢谢你,阿狰。”
辛颂手中一紧,马鞭柄断成两截,谢他就谢他,加上阿狰是什么意思?!若不是阿狰从中作梗,他还能早回来会儿呢。
如今,只能盼着她能早日恢复神智,能够记起他是她的朝安来,而不是什么阿狰。
辛颂将剩下的三枚黄橙橙的鲜柿交到碧月手中道:“去做些之之爱吃的甜食来。”
“是,公子!”碧桃碧月退下。
虞向晴一手托着甜柿子,一手去牵辛颂的手,蓦然一摸,冰凉冰凉的,她不禁疑惑道:“前些日子不是给你做了一双暖袖吗?怎的不戴?”
辛颂抿了抿唇,想起那双暖袖还在东宫呢,待会儿便去拿回来,于是他开口说道:“怕冻坏了柿子,走得急,便落在宫里了。”
虞向晴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一双也打不过锣鼓来,左右我在家中闲来无事,便再做一双给你如何?这双你备在马鞍处的暗囊里,也算救个急。”
“好!”辛颂弯唇浅笑应道。
虞向晴亦笑,她将手中的甜柿交给身后的随从,用自己的手去包裹他的手:“真凉,真凉,赶紧进屋喝杯热茶。”话音未落,便拽着他往屋里走。
辛颂腾的一下子,俊脸通红,这下他一点儿也不冷了,甚至还有些热,耳朵尖儿也悄悄红的什么似的,他的手被她的双手包裹着,暖洋洋的,十分熨帖。
守帘的随从见二人走近,忙躬身打起帘子,虞向晴亲自倒了一杯热茶塞到他手中道:“快捂捂。”
辛颂原本望着空落落的手,怅然若失,见她又给他端来热茶,心内立刻涌出无边欢喜。
碧桃从膳房拿了一只汤匙来,摆放在白玉盘上,虞向晴见状拿起汤匙将甜柿轻轻压开,甘美的汁液瞬间迸发出来,她用汤匙轻轻舀了一勺尝了尝,沁人心脾的甜,十分美味,她吃得笑逐颜开,又顺手蒯了一勺送到辛颂唇边,辛颂鬼使神差的张了嘴,无声吞咽了下去。
“甜不甜?”虞向晴问道。
辛颂心里像煮了一茶壶的饺子,半晌倒不出一个字来,薄唇翕动,片刻后才轻声说道:“很甜。”
虞向晴更开心了,拉着他一同在高脚桌旁坐下,你一勺我一勺的分吃甜柿。
碧月端着甜柿塌糊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情景,她唇畔亦挂起了微笑,将甜香甜香的塌糊放在桌上。
虞向晴轻轻夹了一块,吹了吹,抵在唇间咬了一口。
辛颂抬眸问道:“好吃吗?”
碧月刚想拿双银箸给他,被碧桃轻轻拽了一下衣襟,制止了。
二人出来后,碧月疑惑的问她刚刚是何意?
碧桃道:“你多看几本话本子就知道了,主子和殿下只用一套餐具便可。”
碧月:“……”这像什么话,忒不靠谱。
碧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看屋子里浓情蜜意的那一双人,以此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午膳后,虞向晴要小憩片刻,辛颂抽空回了宫,他要去把自己那双暖袖拿回来。
末时二刻,小期亦吃上了甜脆的柿子塌糊,她心满意足道:“深冬时节能吃上这么地道的塌糊,是沾了祈王殿下的光。”
辛颂道:“你若真诚心谢,就谢之之吧。”
小期调侃的看了他一眼,吃人手短道:“是得多谢虞姑娘。”
辛颂见状客气道:“小期姑娘。”
他还未说完,就被小期打断道:“祈王殿下有话直说,您突然这样客气,我挺怕的。”
辛颢在一旁牙酸道:“你怕他作甚,他就是张牙舞爪闹的欢,仔细一看是个布狮子来着。”他说这话时,正在自己给手臂上的伤上药呢,边说边呲牙呼痛。
辛颂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直接对小期说道:“之之的神智如何才能恢复?”
“啊?恢复什么?这样不也挺好?”小期说道。
“挺好?她现在一口一个阿狰,你确定这样是好的?”辛颂反问道。
小期舔了舔唇角碎屑,吃人嘴软道:“是不好,得改。”
“若将实情告诉她,会不会产生更大的刺激?”辛颂犹疑道。
小期吃完手中的两块塌糊,正色道:“据我所知,是不能贸然将实情一股脑的告诉她,她如今的状况承受不来,需要精挑细选一个合适的时机。”
“此话怎讲?”辛颂虚心求问道。
“你们之间最长久的执念,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小期想了想,问道。
“大概是三年前那次上元节花灯会,我答应陪她看一场烟花,却食言了。近日天越来越冷了,她又向我念了几次。”辛颂答道。
“那便好,到时候你打扮成三年前的模样,我提前备些醒神的药。”小期顿了顿又道,“平日里你也可以稍微潜移默化的,把从前的事当故事一样讲给她听,不要一口气都讲了,贪多嚼不烂,慢慢来。”
辛颢却在一旁说:“慢不了,我这边有人来报,上元节那天皇后开宫宴盛邀世家贵宦之女前来参加,你们说是为的什么?”
小期抢答道:“给祈王殿下选妃?”
“然也,然也。”辛颢肯定道。
“荒谬,我什么时候成亲与她何干?”辛颂面沉似水,冷声道。
辛颢摇了摇头说道:“她是中宫皇后,算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你的亲事她还真能说上两句话。”
辛颂冷笑道:“看来她这些日子过于清闲了。”
“皇后想将她的侄女塞给祈王殿下?”小期不怕死的问道。
“想必不会那么明显的,她给雉奴相看世家大族的姑娘是假,无非是想借此机会让我自乱手脚,到时候郑氏好渔翁得利罢了。”辛颢自嘲道。
辛颂轻啜一口明前龙井,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如此,岂有让她白忙一场之理?!”
“你待如何?”辛颢好奇的问道。
辛颂敛着眉眼,并不透露半分情绪,很有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味道。
小期双手合十道:“她忙她的,咱忙咱们的,不耽搁吧?”说着,她觑了辛颂一眼。
辛颂道:“不耽搁。”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辛颂这才拿着那双崭新的暖袖施施然从东宫出来,迎面灌了一口冷风,他展开暖袖一眼看到“阿狰”两个字,甚为刺眼,刚想抽刀划掉又觉得是之之辛苦绣的,便没舍得,往袖口处一翻,将暖袖反正面调换了一下,他神奇的戴在袖口处翻身上马回了溶月山庄。
辛颂到溶月山庄的时候,虞向晴已经醒了,正坐在花厅里逗弄小兜兜翻跟头,兜兜是只高冷狗狗,并不屑于做这种娱人之态,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水汪汪的狗狗眼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中的零嘴儿。
辛颂见状,笑道:“兜兜,听话。”
兜兜敷衍虞向晴却从不敷衍辛颂,见他过来,它立马张着小嘴颠颠的跑过来,又扑又舔,热情十足,辛颂双手掐抱着它,将它送到虞向晴跟前道:“翻!”
好狗不跟男斗,兜兜立马往地上滚了一个,逗得虞向晴捂嘴笑,顺势将手中的鸡腿肉送了过去,她视线自然而然的划过他,又好气又好笑道:“阿狰,暖袖戴反了。”她此刻尚且不知辛颂是故意反着戴的,只以为是他粗心大意,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辛颂垂眸打量了片刻,最后无奈翻了过来。
虞向晴欢欢喜喜的拿了一本梵经出来,想要继续跟辛颂学梵语。
辛颂眉眼一动,佛经讲究四大皆空,他如今已经不修佛了,再读这些反而用处不大,他从始至终不想六根清净,他喜欢她,亦想让她也喜欢他,真真正正的喜欢,喜欢他辛朝安。
他欲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揉碎了编成故事,用梵语写就,天天讲给她听,或许有朝一日她会恢复神智,记起他来。
辛颂说干就干,一边继续教她新的梵语,一边琢磨着怎么用梵语来讲他们的故事。
直到用过晚膳之后,辛颂还在琢磨着这事儿,他陪着虞向晴坐了一会儿,见她精神头不济便催着她去睡觉。
虞向晴为难的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明天还来吗?”这段时日她好像幸福快乐的有些梦幻。
辛颂莞尔一笑,温柔回道:“还来,日日都来。”
虞向晴得了准信儿,立马欢喜了,脚步轻快的去隔间梳洗,准备休息。
辛颂继续在书房里挑灯夜读,提笔写了好几个版本,左右看看总觉得不甚满意。
高远一边伺候磨墨,一边出主意道:“殿下,今年是大比之年,朝廷新添了不少进士……”
辛颂皱眉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道:“他们脑子里都是经邦治国,于风花雪月上甚是了了。”
高远点头道:“那倒也是,写八股文章跟写话本子诚然是两码事,写得好这样,不见得能写的好那样……”忽而,他像得到什么启发一样,磨墨的手一顿,提议道,“殿下,西市有家书局,规模甚大,除了经史子集,书局中卖的最好的就是话本子,听说书局里养着一批人专门写这个,或许他们对主子也有些用处。”
辛颂略一思索,有些道理,遂问道:“你可认识里面什么人?”
高远道:“那书局是我舅舅的,是咱们自己人,包放心的。”
那便好,辛颂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搁笔亦准备休息,等明日下了早朝去书局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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