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尚意平日最是话多,今天却出奇沉默。
穿过马场去了马厩,到没人的地方才听她小声问:“方才说话的红衣小娘子是谁?好傲慢的口气。”
见尚意这番态度,庄姝甚是欣慰。可见她还是将父兄的话放在心上了。
庄姝又往孟青徽方向望了眼,认出她便是昨夜筵席上皇后身边的那位女子。
“安远侯府的孟二娘,约莫比你们大些。”穆竣一手抚摸着马背,一边漫不经心答道。
一旁旁尚意私下给庄姝递去眼色,表示可不敢喊这位一声姐姐。
穆竣未察觉到两人小动作,只见两人都笑了,不明所以问:“你们二人笑什么?”
庄姝轻笑着摇头,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匹小马吸引,其白色毛发茂密亮泽,打理得甚是漂亮。不足便是它身型尚小体格有所欠缺,可它是四肢却是坚实有力,肌腱发育良好。
待它长大,定是匹不可多得的良驹。
庄姝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见状,穆竣则命宫人将那匹白马牵出来,宫人却赔笑道:“回世子,这匹马原是太子殿下养在马厩的,前些日子因它顽皮犯了错才被殿下丢到这里思过。”便是说没有太子的吩咐,他们断不敢私自做主将马牵出来。
几人这才发现小白马的确不同,唯它在单独的马房里,好似真的要它在此面壁思过。
说话间,小白马也适时发出一声幽怨般的嘶吼。
太子的马,穆竣自然不敢胡来。
一旁庄姝脸上也有遗憾之色,只好同彭尚意另选了马匹。
今日马场来了不少人,都是为几日后的马球赛做准备。
场上分了好几个队。
京城以八皇子李晋为首,余下队员分别是十二皇子李盈、栾家三郎栾濯、安远侯府孟青珩孟青徽兄妹二人。
另几人穆竣不怎么识得,但前几日赛马场上见他们骑术一般,他便不大放在心上。
其余队伍穆竣只挑着介绍了几个主要人物,在他看来他们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足为惧。
李晋和栾濯确实有几分本领,更需防范。
庄姝和彭尚意也将穆竣介绍的情况一一记下,末了尚意问:“难道我们队就我们四人?”她阿兄一早随冯都尉外出,如今还没回来呢!
穆竣一向认为队员在于精而不在于多,故而有人要加入他们队时穆竣嫌他们骑术不佳都给拒了。
庄姝道:“先试试看。”她还未同他们交过手,尚不清楚对方实力。
其实她也有点担心。
李盈先是向他们发来邀约,穆竣婉拒:“我们人未齐,再等等。”
此时孟青徽也骑着马到了他们面前,见他们孤零零三人,除了穆竣的马,另外两人选的马资质平平,认为他们害怕寡不敌众,心下对穆竣那日拒绝她而产生的不快消散不少。
待他们上场,孟青徽褪下披风给侍女挽月,并吩咐她时刻留意穆竣等人的动向。
他们上场自然少不了喝彩声,京城每年办的马球赛不少,京中官员家的郎君娘子谁不认识他们,纵使不认识的也听过他们赛场上的事迹。
况李盈等人赢了也是替他们挣了面子,于是更加卖力地呐喊。
尚意拢了拢耳朵,撇嘴道:“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不知情的还当他们要上战场。”
庄姝观察着他们的举动,笑道:“也算是另一种征战吧。”
“哥哥怎么还不来?”彭尚意跺跺脚,着急道。
“不急,先看看他们实力如何。”
日头渐到头顶,几场比赛结束,自然是八皇子方独占鳌头,输了的几队或云淡风轻,或捶手顿足。
场下众人仍对方才的赛事津津乐道。
孟青徽今日出尽风头,一身艳色骑装原就为她添了几分英姿飒爽,场上几次进球也打得利落漂亮,赢得场上一片喝彩声。
就连李晋下场也夸赞她道:“平日是我小瞧了二娘,不晓得你竟有如此能力。”
孟青徽微仰着头,目光穿过人群望向穆竣,得意的眸中似含某种情愫,就像是在告诉他,你看我也绝不差。
穆竣避开了孟青徽灼热的视线,反倒是庄姝向她望了过来,小娘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让孟青徽生了恼意。
她丢了缰绳,由几个丫鬟拥着离开了。
骑术尚可却有些浮躁,庄姝看着孟青徽离去的背影,暗自摇头。
尚意同样看着孟青徽的背影,“方才明明是他们让了球,我看得清清楚楚,最后一球,原轮不上孟二娘……”
不待尚意说完,只见一个蓝衣少年策马奔来,是栾家三郎,庄姝瞧他有点面熟,又细细看了番,心中一惊,眼前的少年郎与昨夜的栾二哥竟有七分像。
然栾濯年纪尚小,眉眼间还带着稚气和无畏。
栾濯对穆竣道:“世子今日不肯迎战莫非是怕了?”
“为何要怕?三日后的马球赛我们未必会输。”穆竣语气淡淡,并不对今日不上场作解释。
他气定神闲的态度反倒让栾濯起疑,“就凭你们?”他狐疑地打量起三人,大笑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说完这句话栾濯便驱马离开了。
远处李晋等人正在谈笑,宫人上前为他们整理马鞍,而后恭恭敬敬退下。
孟青徽换了衣裳回来得知穆竣几人已经离开,瞬间失去了骑马的兴致,由婢女伺候在旁坐下。
栾濯一直在马场待到日暮,直至下人禀告太子殿下和二哥栾昉回了营地才离去。
栾濯自小就爱跟着栾昉,今早照例要随他一道出门,可二哥却说他和殿下有正事要办,不让跟着,他这才来了马场。
眼下太子殿下与二哥回来了,栾濯颠颠地寻人去了。
太子帐内,宫人撤下桌上的膳食。
栾濯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在榻上与哥哥说起今日马场之事,言语间对几日后的马球赛有必胜的把握。
栾濯平日对他一贯骄纵,此时瞧他一脸得意却没忍住拿书轻敲栾濯脑袋,“往日父亲说的话都记哪去了?”
栾父一直教导他们行事勿骄勿躁,切记谦虚自省。
书案前,李谡听了栾家兄弟二人对话笑道:“阿濯,你若得魁,孤便有赏。”
栾濯听到这话眼睛亮起来,心中立即有了算计:“太子殿下有何赏?我想要那匹小白马也可以吗?”他十分喜爱李谡马厩里的那匹小白马,可二哥从不让他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起,如今得了殿下的话他便敢提了。
“那就将那匹马作为彩头。”李谡淡然道。
闻言,栾濯欢喜地跳起身,“殿下和二哥只等我的好消息吧。”说着行一礼,飞快地跑出了营帐。
栾昉瞧着三郎这幅模样直摇头,问道:“殿下不也极喜欢那匹马?”
栾濯提及的小白马是这次西北进贡马匹中最精良的一只幼崽。
在太子的马厩里除了被他驯服过的烈性野马,也有些自幼在太子眼底长大的幼马,毫无疑问,小白马便是其中最出色最得太子青睐的。
“阿濯若喜欢赏他也无妨。”李谡道。
李谡翻动手中折子,忆起一事:“前日听圣上说栾将军与大郎不日也要回京了?”
“是,昨日收到阿兄来信,他们已经启程,年关前能到京。”
李谡点点头。
近年边关能如此安分,栾家父子功不可没。
皇帝看中栾家,前两年便将谢御史的嫡长女谢子溪指给栾家长子栾巍,今年年底二人便要成婚了。
栾家父子在年关前赶回京除述职外,也有这个原因。
栾濯忽地想起昨日阿娘提到皇后已经为太子挑选了太子妃,想必明年太子也要成婚了。
栾昉不住在书案前走动。
李谡感受到栾濯不时投来的目光,他虽在处理公事未抬头却还是道:“有话便问。”
栾昉自幼和李谡一块长大,李谡私底下待他很亲厚,一些外人不敢问的话也只有他敢说了。
他凑近了些:“听闻殿下喜事将近。”
灯下。
只见李谡放下折子,一手摁在眉心,“嗯,刘尚书家的女儿。”阿娘夸其秀外慧中,德行俱佳,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
李谡自小便知他的婚姻关系到江山社稷,故而他相信阿耶和阿娘为他挑选的太子妃定是最妥帖的。
他在男女感情上素来寡淡,对太子妃也没什么期许,只需她做好太子妃的该做的,他想这便足够了。
是以,在阿娘言辞中十分赞许刘中蓉时,李谡也没有任何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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