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谡从外间携了一身寒意,只听云映说良娣在内间温泉,进了里头一看,不想她在池中睡着了。
李谡冰凉的指尖在庄姝莹润雪白的肩上行走。
庄姝睁开眼,看清是他,戒备的神色一下软和下来。
李谡见状后勾了勾唇角,一指勾住她的下巴,在她鲜红欲滴的唇上吻了一瞬。
门口云映进来放置李谡换洗的衣物。
她垂着头,觑见二人动作,愈发将头低下,只在将衣物放置衣架上便匆匆退了出去。
庄姝眼尾扫到云映一闪而过的裙角,脸倏地红了,她轻推了推李谡,带几分嗔怒:“殿下先出去,妾马上起了。”
李谡却不依她,解了外衣,赤着上身便踏进池内。
池内热气蒸腾,温热的气流在二人身上流转。
深冬之际,怪道外间莺啼不断。
庄姝只觉孤立无援,她一手抓住池边的鹅卵石,只见她玉手粉红,一波高过一波的温水拂来,将池边泼洒了一地。
温泉岸边的墨色石头此时正在烛光下发着幽幽的亮光。
“良娣今日要戴哪支发簪?”云映将两支发簪放在庄姝云髻上对比,一时拿不定主意。
庄姝道:“戴那支双凤鎏金步摇簪。”她的目光从眼前妆匣扫过,那支双凤鎏金步摇是成钰公主所赠,她还不曾戴过。
云映有些诧异,良娣一贯喜欢样式简单的发簪,不爱这类样式繁杂的装束。
今日听她要戴步摇簪,云映却她是高兴的。
云映手脚麻利,很快便替她穿戴齐整,此时李谡也已穿戴好,二人便一道往圣上所在行宫走去。
庄姝双脚发软,一路靠云映半扶半搀才能前进。
反观李谡倒是长身鹤立,神清气爽。沐浴过后他只着一袭墨色常服,腰间蹀躞带在走动间发出叮叮的轻响。
待二人进了殿,众人皆已入座。
李谡席位安排在圣上左下手,庄姝则被安排与成钰公主对坐。
二人自殿内分开,庄姝尽量让自己不露破绽,进了殿也不要云映搀扶,自顾寻了位置坐下。
殿中立着两个暖炉,并不觉冷。
庄姝坐下后便脱了大氅,将领间围脖也脱下交给云映收好。
众人坐定,只等圣上入席。
庄姝呼一口热气,呷了口案上冷茶。
无聊间觑一眼坐在上首的李谡,便见樊九侧耳俯在他跟前,想是太子有话要吩咐。
庄姝收回目光往前看去,正巧成钰朝她看了过来。
成钰手上拿着一把宝蓝色羽扇,见她眼含笑意地望着自己,庄姝便也微微冲她一笑。
很快殿外有内使高声喝道:“圣上到。”
大家纷纷起身,庄姝在这时险些绊了一跤,好在云映是个心细手快的,稳稳将她扶住了。
待众人行过礼,复坐下。
圣上下了朝堂并不严肃,反倒是个直爽好顽的性子。
故而席上众人迎着圣上吃酒逗趣,亦十分热闹。
明日要早起狩猎,圣上只至戌时末便回宫歇息,余下的众人若是要回宫休息便可离去,若是还想吃酒饮乐也不拘束。
庄姝实在困乏,便先行一步走了。
“阿姝且慢。”身后成钰喊住庄姝。
庄姝回头,对成钰笑说:“公主怎不多坐会儿?”
“阿耶走了便没甚趣味,倒不如早些撤了,养好精神明日还得上山呢。”
庄姝颔首,只微笑。
二人行宫在一处,便一齐回去。
路上听成钰问:“你怎不等等三郎?”
庄姝说:“殿下正陪薛尚书吃酒,想必要再坐会儿。妾今日上山有些累了,只想回宫早些歇息。”
成钰轻轻摇着扇子,一阵冷意盖面而来,两人酒气都消散不少。
成钰戏谑:“怎的还是殿下殿下?他行三,你跟着我们喊他三郎便是。”
庄姝摇头轻笑,她怎敢逾矩?
成钰见她神情便是她从未这般喊过太子,“怎的?你不敢?”
庄姝也不掩饰,说:“妾不敢逾矩。”
成钰心情似乎十分愉悦,将羽扇盖住了她的唇鼻,只留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望着她含笑道:“不若你今夜回去唤他一声三郎,我与你打赌,他定不会怪你不懂规矩。”
庄姝闻到她身上馥郁浓厚的酒香,轻声道:“公主莫不是醉了?”
成钰脚步虚浮,笑着摇了摇脑袋,道:“真是个呆子。”也不知指的谁。
庄姝看她站不稳,忙扶住她,问:“殿下身边怎么没人跟着?”
成钰蹙蹙眉,“你怕三郎生气不敢喊他三郎,本宫不气,允你唤我阿姐。”
庄姝看她似乎醉得还不清,便说:“妾送公主回宫。”
成钰不高兴,微微板着脸:“都说了要你唤我阿姐。”
庄姝只得唤她一声阿姐,成钰这才高兴了,跟着她向前走去。
一路上成钰多番说自己没醉,她摇着扇子,脸上的红晕却久不消散。
也不知她身边的宫人是不是受她的吩咐才没有跟在身边。
庄姝不放心,欲将她先行送回宫去。
此番驸马和陆小郎君并未随行,成钰所住处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宫女和内使守在门外。
庄姝只觉奇怪,往常成钰出行阵仗很大,从不似这般低调。
只她也不多问,将人亲自送进寝殿才回了自己住处。
一来一回,又走了许多路,庄姝只觉双腿酸痛,后悔没带上雁远,回殿中若是叫她给自己摁上一摁,想来会舒服很多。
二人回了殿中,在殿外见了魏让,便知太子回来了。
庄姝心中尚有余愠,进了殿听宫人道殿下在浴池,知道这是太子特意吩咐,叫她回来了浴池寻他。
庄姝不想去,自顾上了榻歇下。
李谡在里面左等右等不见人,起先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知道庄姝已经回来了。
他给宫人留了话,迟迟不见庄姝,便知是她自己不愿来了。恐怕是先前一次弄狠了,骇得她不敢前来。
李谡想通便很快起身,只着一件明黄里衣去了外间。
寝居里的宫人都已退下,床踏上微微隆起一个鼓包,庄姝的双手并拢置于衾被上。
幼时教习姑姑便是这般教导他们,只后来他们都大了,只顾自己舒服,睡觉哪里还管什么礼仪。
他却注意到庄姝一直以来便是这般卧寝,想必平阳王妃规矩甚严,她便一直留有这等习惯。
李谡不禁微微一笑,似乎可以想象小小的庄姝每日便是如此就寝。
他往床榻走去,庄姝睡在外侧,脸上已然卸了脂粉,露出些微略显苍白的肤色,嘴唇倒还是嫣红,看着十分可人。
李谡不禁俯下身,将她的两扇唇瓣吻住,直吻得庄姝呼吸紊乱,晕乎乎睁开眼。
又见他正吻住自己,二人气息交融,隔着一段距离也觉他极其危险。
庄姝撇开头躲避他的亲吻,满心不愿,控诉道:“方才席间起身给圣上行礼,妾险些摔倒。”
李谡见她双颊鼓鼓,面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又因气愤增添了几分,知道她脸皮薄,万不敢在外人面前丢脸,遂也依了她。
只道:“今日我睡外侧。”
庄姝睁着眼,愕然地看着他。
李谡拍了拍她的肩,要她往里去些。
二人都躺在床上,因李谡方才一阵闹腾,庄姝此时也睡不着了。
李谡便问:“你比我走得早,怎还落在我后头?莫不是迷了路?”
庄姝便将她在路上遇见成钰,又说看成钰醉得不轻,将她送回宫方回来一事说了。
李谡颔首,他捏着她的手把玩道:“阿姐喜欢你。”
庄姝不知道成钰算不算得上喜欢她,便不说话。
“她近来不顺心,若是无事,你在行宫也可多陪她说说话。”李谡又道。
庄姝也察觉成钰近来变了很多,不由问:“公主因何不顺心?”
李谡思忖片刻,到底将驸马陆临和薛三娘一事说了。
原是薛家与陆家都住淳华巷,家中主君又都在朝为官,故而两家走得极亲近。
那年逢陆薛两家夫人前后诞下一儿一女。薛家瞧陆主君前途似锦,陆家对薛家书香门第亦十分倾慕,两家便想替儿女定亲,只待二人长大成亲,延续两家的往来。
偏巧那年薛家老太爷逝世,定亲一事搁置,不过倒也不打紧,当时陆临与薛三娘尚在襁褓,来日方长。
不承想几年后陆家主君染病早亡,陆家人丁单薄几代单传,如今主君去了,陆家没支撑几年便倒了。
陆家夫人最后只得变卖房产,手上攒了些钱,带陆临寻了别的居所。
那时陆临和薛三娘已知人事,即便陆家搬走,薛三娘也总会想办法与陆临见面。
二人年少情谊自是深重。
陆临十分聪慧,寒窗苦读数年,终是在元义十四年中了探花。
陆临带着探花的头衔上薛家提亲,却遭到薛家主的拒绝。
原来这些年薛家主君官运亨通,一路升迁。且薛三娘又有佳名在外,前来提亲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侯爵勋贵。
在薛家主君看来陆临不过一介穷酸探花郎,哪里是京中勋贵子弟可比拟?
说来真是巧事,翌年陆临便被成钰瞧中,尚了公主。
去岁晋陵水灾一事牵扯到薛家,满族判了流放,亲眷更是被贬为奴。
薛三娘聪明,买通人寻到陆临,请他看在往日情分上救薛四郎一命。
此事兜兜转转入了成钰耳中,故而她与驸马便生了嫌隙。
庄姝听罢也不知如何是好,驸马重情重义,可他所对之人却不是他的妻子。
李谡见她愣神,问:“阿姝在想什么?”
庄姝不由问道:“若是如此,公主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李谡对她倒刮目相看了,不禁赞叹:“你很聪明。”
庄姝听了他这声赞叹并未有多高兴。
今晚他们姐弟二人一个说她呆,一个夸她聪明。
她竟不知该相信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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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邙山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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