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看着你阿爹,我就听不到你这么精彩的话。”
舒海雪来回看着两人,自家姑娘的傻,真令她捶胸顿足,好不痛心。
“你大哥是蹲个班房,不是去城里买雪花酥。”
她拧了下眉,天生温柔的好模样,此刻真真是哭笑不得。
“红枣发糕热好了,就给你阿爹送块过去,顺便端碗梨子水。”她侧身给白昭昭让了道。
呃?大家都喜欢背着她说事?不是很想做个孝女的白昭昭踌躇片刻。
她一手捞起阮知微的手臂,一手抓起灶台上的一碟红枣发糕,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阿娘。
“我可不可以把人拎走?”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是阿娘教她的事,她可聪明了,一学就会。
她到底是真天真,还是故意当听不懂?舒海雪拦下她手中端着的食物,朝着坐在后头的阮知微招手道:“昭昭,你留下,还是知微跟着我过来。”
用人还是挑个能用的,免得说到口-干舌-燥,对方还是个不开窍的石头。
头一撇,她回头看了眼,放轻了脚步想跟上的白昭昭,又看了眼提着食盒跟在后头的阮知微,当下笑了下,立即关上门。
不听老人言,她就让她吃亏在眼前。
白昭昭伸出手,刚想唤她一声,哪知木门差点摔到脸上,“好歹我也是亲闺女,怎么都不带带我?”
“昭昭,你困了就回屋睡觉,还想吃点什么就自己烧。”旁的,她一贯不指望她。
舒海雪领着人走了几步,倏然停下脚步,发觉阮知微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不帮岳母提点东西吗?”她微微举高了碗碟,让他赶快跟上,顺手把食物放入食盒里。
这人倒是有眼力见的,只是离自家闺女,就生人勿近了。
“岳母说的哪里话,小婿自然是乐意为岳母效劳的。”
提着食盒,阮知微稍稍离她远了点,像是特意留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他这样子,不像是愿意效劳的。舒海雪从未与阮知微单独相处过,不太明白他平日子是如何与人相处的?
但现在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有人在身边。
甚至都不愿意见到人。
这性子说好也好,想来日-后,他不会沾花惹草,毕竟他连个人都不喜多见。
说不好,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性子太独太冷,没有一丁点人味。
“知微,其实我与你岳父根本不在意你今后会有何境界,我们想着以你的性-子,总该懂得如何知恩图报。”
她没有招手让他靠近自己,只是遥遥地说着话。
“泰初的性-子,你看的清楚,也比我有法子,我知晓你心里有法子,总不会逾规,这事,就全由你决定。”她信他心中有把尺,不会无的放矢。
听到她的话,阮知微的眸底忽明忽暗。
他低垂着头,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道:“岳母可真信我,不怕我会害了人?”
他连乔婉儿都愿意伸出手拉上一把,何况是她的亲儿。舒海雪深觉得他心中顾虑太甚,好笑地指了指他提着的食盒。
“你等会儿提进去后,好生讨好下你的岳父,他就等着你这热汤热食。”
她特意给他留的表现机会,希望他能把握的住。
眸光扫了扫手中的食盒,阮知微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忽然提着食盒快步迈向舒海雪。
“还是交给岳母吧,我亲手端给岳父的吃食,我怕他不敢吃。”恶事做多了,他的老底都在岳父的眼皮底下。
他是给机会都不要的主儿?舒海雪还不知阮知微在柳安州的丰功伟业,一脸怔怔地接过他提过来的食盒。
半晌,她到底没忍住好奇,抬眸瞟向一脸带笑的阮知微,问道:“我还未见过他不敢吃的,你怎么猜到他不敢接?”
就凭他敢亲手给自己下毒,连自己都敢坑的祸害,他猜岳父说什么都不会接他递过去的食物,就怕一时心宽,就与世长别,从此各自两宽。
当然,阮知微不会当面把这话说出来,半真半假才是他的常态 。
“岳母亲手端给岳父的,才显你们夫妻情谊,我一介外人,怎敢与岳母相比。”嘴里说着讨巧的话,他面上依旧如常般淡然。
世家子说话就是如此动听,难怪昭昭就喜欢听他多说些话。舒海雪抬起袖,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把人领到屋前。
一推开门,她就瞧见里头的人,对着滚木在扇巴掌。
一时,四下静默。
他是不是该假装没看见,才能继续维持他们翁婿之情?“岳母,需不需要我暂避一会儿?”
讨好岳母,还是该讨好岳父,全看这一家之主是谁。
他看得清楚,自然站队也快。
“白骡子,你是对我有意见?”老夫老妻多年,她知晓他私下不得体的小举动,也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他……就不能有时给她收一收。
至少在小辈面前,别让她一起跟着丢人现眼。
好马不吃回头草,他没想到她会杀个回马枪。一脸糟糕了的白骡子连忙就地放好滚木,顺势跪下。
嘴一撇,他老脸不悦地朝着她身后的阮知微喊道:“你放心,这木头,等你与昭昭成亲后,我定会送你一截。”
独苦苦不如众苦苦,他一向很大方,阮知微不用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大恩不言谢,这滚木,他消受不了,还是留给岳父一人享受。“倒也不用如此大方,我与昭昭成亲后,我全听她的。”
任他们怎么笑话他惧内,他不听便是。
“白骡子,你给我跪好了。”舒海雪重重的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头瞪了白骡子一眼。
瞧瞧人家阮知微多会讨姑娘家的欢心,莫怪自家姑娘说什么都要嫁给他。
这等好颜色又专一深情的少年郎,倘若她年轻一些,说不准就动心了。
“你看看你,脾气倔,又不听劝,说你一两句,就忍不住犯浑,这一双儿女皆随了你的性-子,每天干的混事,搅得我的心都乱成一团麻。”
瞧他眼皮子一抬,舒海雪就知他心思跑了,根本没听进去。
气得她按着胸口,深深吁了一口气,才忍住气,没在阮知微面前继续抖搂着白骡子的一堆破事。
人老了就该听劝,不是一条筋的以为他人会以老为尊,处处让着他。
“起来,起来,过来喝汤吃点东西。”懒得再和他计较,舒海雪拉开身边的椅子,落座后,抬手让白骡子站起来。
他就知道自家婆娘还是心疼他的。白骡子记吃不记打,乐的捞起袍子,快步跑向舒海雪旁边。
“你瞧你说得再难听,心里头还是记得我喜欢喝梨子水。”掀开食盒,他一把端起碗,哗啦一下,仰头灌了大半下去。
人得要珍惜别人的心意,他把自家婆娘捧到头顶,她自然会把他装在心里。
水牛喝水不外乎如此。舒海雪没眼多看他,按着额头,也不知道当年自己失了哪门子失心疯,非得跟这人到锦州城吃糠咽菜,过苦日子。
或许是当年瞧他长得还算是俊俏,一时迷了她的心窍?
“你吃你的,别多话。”这句话,她对家里的三个人都说过。
只是没一个人听进去了。
还好,还好,自家姑娘嫁的人还有脑子,今后不管如何,她有人看着,自己也不怕她哪天闯下弥天大祸,没人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还有发糕?昭昭这丫头,总算长了点心眼,知道心疼人了。”白骡子一边往嘴里塞发糕,一边往食盒里翻动,瞧瞧还有没有新鲜的吃食。
许是忍无可忍,舒海雪一把按下食盒,一下子就把白骡子的整只手压-在里头,痛的他按着手腕,求饶起来。
“别,别,我的手还在里头,我不说话了还不成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吃多了自家婆娘的亏。
亏着亏着,他早就习惯了放下身段,说求饶就求饶。
“我知道我嘴笨,又脑子不好使,你饶了我,下回,我一定闭嘴。”看着她微微抬起手,他立即抽回手,哽咽地握着手腕。
哪有人说翻脸就翻脸,他看不出她心里话,她明着说不成吗?
人话,他还是听得懂的。
至于他愿不愿意去听,就是另一回事了。
“又不是人人都长得和他一样的脑子,见谁都喜欢拐弯抹角的讲话。”
拐弯抹角的事,他哪会做会?
一转眼,他一定会把事情全部搞砸。
尤其是和眼前这个公狐狸相关的事情,他一定会砸之又砸。
不会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岳父,你方才是在瞪我?”他一眼就看白骡子不安好心。阮知微瞄了瞄地上的滚木,或许岳父是想再体会一把夜跪滚木的感觉?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他佩服岳父老当益壮,这精神头,一般人都可比不上他。
“岳父,我对你,可是向来敬之爱之。”而他对他远之,惧之。
阮知微说的一脸恳切,落在白骡子耳朵里,就和一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没什么两样,甚至他宁愿去听鸭子乱叫。
“你把舌头给我撸直了再说话,别说一套做一套,听得我心底发慌。”他面上一点儿也不动然,还想怼他一怼。
“今后都是一家人,你说话能不能干脆点,听得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还要去猜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不累得慌,他还替他累得很。
白骡子心如明镜,阮知微的心思比常人重,口齿还比常人快,见人就话在舌尖上滴溜溜地转。
只是那话是真是假,就不一定了。
“不是说好你闭上嘴?”舒海雪有点儿后悔,她不该按下盒子,她该把人的头按在里头,让他懂得何谓低头认错。
“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吃过的盐巴比他吃过的饭还多。”他一眼就看出阮知微不是个正人君子。
白骡子一时吃的太快,噎住了,咳了半天,才记起还剩下半碗的梨子水。
斜眼睨向他,舒海雪嗤道:“所以你闲得慌。”
他可给她闭嘴吧,免得别人误以为一家老小,没一个有脑子。
她是不是在嫌弃他?白骡子有心想要证明自己,拉着舒海雪的手,急冲冲地道:“你再信我一回,我再被人骗,我就是条-狗。”
“好好的猪头,干嘛去当狗?”抽回手,舒海雪让他闭上嘴,坐到一边去,不要再给她丢人到小辈面前。
回过头,她定了定神,招手让阮知微走到跟前,细细问了些他一些话。
“我且问你,他在班房里的精神头还足吗?”虽说他忘性大,也足够心大,可她为人母的,还是会担心他会在班房里受尽委屈。
就大舅哥的精神头,到哪儿都是够够的。阮知微一想起吃着糕点,还挑三拣四的白泰初,就不由得佩服他的心性,一点儿也不把这些烦心事放在心头。
“人有了盼头以后,精神头会好很多。”没有细说白泰初的近况,阮知微有心想让他自个儿回来后,再和他的双亲说清楚。
他一介外人,说的再多,都像是在挑拨离间。
他这是什么意思?白骡子听不懂阮知微的言下之意,转头望向希望他继续闭嘴的舒海雪。
他顿了顿,也不知自己要不要开口,犹豫片刻,他小心翼翼地瞥向她,“我能不能问啊?”
“知微的意思,你的好大儿在班房里喝西北风喝的正开心,不用我们费心。”能不能问?他都已经开口问她了,他是不是傻?
一脸他是傻子的舒海雪想要安慰他几句,一时想不到词,改口让他回屋洗个柚子泡的澡。
“别多问,别多想,我给你备了火盆,你先去跨一跨,去去霉气,再回房里洗个澡。”
反正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
伶俐人和伶俐人说话,才不费劲,她不想为难他的脑子,起了身,推着人进了屋,顺手在关门前,朝着阮知微摆摆手。
“灶火上还热着饭菜,你若嫌一个人闷得慌,不妨去里头,把锁在里头的家伙拎出来说说话。”
她猜大晚上的,自家姑娘大概可能在里头磨刀。
说不准她是想着明-日早起磨刀霍霍向猪羊,还是想着向哪儿?
“你就帮我瞧瞧,她现在是想做什么?”向哪儿都成,就不能向着人。
舒海雪对现在家里头一团乱的状况已经头疼不已,不想再费神了。
她就那么放心他?不多问问一些关于白泰初的事?阮知微有些惊讶舒海雪就问了几句,旁的也不过问,就推着人走了。
等他回过神时,才想起还在灶台那的白昭昭,一打开门,就发现白昭昭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她捧着一盏油灯,拉着他的衣袖,眼角落在墙角的滚木上,耸了耸肩道:“我就猜到阿爹阿娘说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就过来蹲着守你。”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她一点不在意阮知微有日借着她的凶名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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