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听了秋石的报告之后,就让秋石出去了。
“这一番敲打之后,他们应该知道马铃商行背后有谁在。”辛夷看着杜蘅:“这算不算‘仗势欺人’?”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稍稍喝了一口:“只是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怎么可能会完?”杜蘅笑了:“要买那个女孩的人,虽然是夏人,但却曾在兵营里当差的。”
“你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方?那个张伍是越州牧的人?”辛夷想了想:“阿蘅?”
“是不是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得继续推进我们的计划。土豆之后,我们还要推广其他的品种。”杜蘅笑笑:“我看中了城西的地,我想可以把我们的新农场建过去。”
“城西?所以你最近一直在那边跑动?”辛夷像是想起了什么:“嗯……那边人多眼杂,杜少东家喜欢去城西某些地方的消息已经在前门街传开了。”
“你怎么知道?”杜蘅好奇地问。
“……”辛夷睨了她一眼:“能在马铃商行附近开店的那些人,可都是这重岭城的人精,你以为杜少东家流连花前月下的名号是怎么传出去的?”
“哦……”杜蘅倒是没怎么在意:“云理事长在那边安插了不少眼线。”
“就算这样,阿蘅……”辛夷收起了玩笑:“城西那边不是紧挨着朝廷驻防的骑兵营吗?你真想把那边的地盘下来?那些檀人可是要小心应付的。”
“对。”杜蘅点头,“不过,我盘下来也不是全想种地。”
“那你想做什么?”辛夷问道。
“我想,我们可以在那边建个庄园,然后开个马场。”杜蘅倒是没隐瞒,“你觉得怎样?”
“你想让管兵营的人上钩?”辛夷顿时懂了。
“要想钓到大鱼,就得下香诱饵。”杜蘅拍了拍手,“你会帮忙照看的吧?”
“嗯……但你还是要小心。郡王府的人也在盯着你。”辛夷说完这些,就和杜蘅聊起了试种的其他作物的事情。不管做什么,吃饱饭都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管好了胃才有力气管其他。
和杜蘅就新品种作物的培育交换了意见之后,辛夷便先回商行了。秋石看着杜蘅又要出去,料想她又要去城西,就走上前劝道:“少东家,城西那边,您还是少点过去比较好。”
“是因为城西有驻防的兵营吗?”杜蘅笑着问道。
“您是云氏商团的主君,那些檀人都在盯着您,哪一天指不定就要咬您一口。”秋石诚恳地提醒道:“云主君让我跟着您,我就必须照顾好您。”
对于秋石的话,杜蘅倒是没有否认:“秋管事,不用担心,我并不是要跟兵营打交道。我只是想建我们云氏自己的庄园,大家好搬过去。这样的话,我就得把那边的地盘下来。”
“您要买地?”秋石惊讶地看着她。
“对。”杜蘅点头:“城西那边的地挺好,我想买下来。”
“东家!那边的好地大多都是檀人霸占的,您要是买那边的地,少不得要受他们的气啊。”
“秋管事,你不用担心。他们嚣张不了多长时间的。”杜蘅安慰他道:“而且,你不相信我,总归会相信云主君吧?”
这句话倒是不假。不过秋石还是非常谨慎:“少东家,主君说过您是有抱负的人。我只是想请您做决定的时候慎重一些。这个重岭城,并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我会让一切都由我说了算的。”杜蘅说道。
“……”秋石一瞬间被杜蘅塞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杜蘅看着很稳重,但有时候思路跳脱得让他都要忍不住捏一把汗。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少东家!这种话少说为妙。”
“我知道了。”杜蘅点点头,把看中的几处产业的事交代了一下,她就又出门去了。
这段时间杜蘅一有空就去城西转,那里的人已经渐渐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了。
“赵老丈。”杜蘅和之前一样,到了城西就先往那家包子店去了。
“哟,阿郎今天又到这里来溜达了?”包子店的老板,他姓赵,在这里开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这么喜欢到这种市井之地来转悠的年轻人,尤其是这个年轻人还特别舍得花钱。每次杜蘅到这里来,不管是他的包子店,还是卖水果的、卖肉的……都会有些生意。因此,城西这条街上的人都认得杜蘅。
杜蘅身上总是穿着质地普通的袍子,腰带上也没佩戴什么代表身份的饰物,一身行头看起来既不贵气也不卑贱。所以,最初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是居云商行的东家。她一来城西总是先到包子店里落脚,然后,那群孩子很快就会出现。
“是阿郎!阿郎来了。”只要有一个流浪儿看到杜蘅在包子店里出现,不出半个时辰,所有的孩子就都知道杜蘅来了,他们也会很快跑到这里来。
“阿郎,这是我阿母让我送给您的。”小芸,就是最开始自告奋勇给杜蘅带路的小女孩,见到杜蘅在包子店里坐着,马上就拿着一条腰带来了。
“嗯,绣得真好。”杜蘅满意地点头,“你母亲的身体好些了吗?”
“谢阿郎,阿母吃了药之后,已经恢复许多了。”小芸很高兴。
“等会儿带我去看看你母亲。”杜蘅笑着点点头,一边说道:“赵老丈,给孩子们每人两个包子!”
“好。”赵老丈也喜欢杜蘅来。每次她来总是请孩子们吃包子,照顾了他不少生意,现在连他也认得这些孩子了。他朝着孩子中年龄比较大的那两个叫道:“方清、玉娘,过来取水!”
“哎。”孩子们很高兴地凑上来,所有人都按杜蘅最初要求他们的,每个人要洗净了两手和脸才能过来领包子。很快,十来个孩子就规规矩矩地坐在包子店附近吃起了他们的包子。
“阿郎,你是还有哪里想去吗?”方清把包子分给了身边的小流浪儿们之后,看向了杜蘅。
他们其实已经把城西逛了一遍了。但杜蘅过来这里还是会给他们买包子吃。他其实有些担心,因为如果杜蘅不再需要他们,那么他们要想再如同这样有东西吃就困难了。
“方清,从这里往那边去是什么地方?”杜蘅有意指向了檀人驻兵营的方向。
“那边是驻兵营。”方清咬着包子,说道,“阿郎你想去那里看看?”
“兵营是不会让人靠近的吧。”杜蘅说道。
“确实是这样。”方清点头,又说道:“不过,也不绝对。我们几个就经常溜进去。”他刚说完,常跟着他的几个伶俐瘦小的孩子就纷纷点头,“我们知道哪里能溜进去!”
“阿郎千万不要听他胡说!”刚分完包子的玉娘听了他们的话,匆忙过来:“我阿兄就是被那些人打死的,阿郎千万不要靠近那里!”
看着她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杜蘅的心里沉了一下,但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安慰道:“玉娘不用紧张,我就是没去过那边,所以问了一句。”
赵老丈听到这边的话,也擦着手过来:“阿郎可不要去那边。那些胡儿……”他压低了声音:“可不管你是什么人,他们若是想要讹你,几句话就会让你倾家荡产!”
杜蘅低声问了赵老丈几句话,得了回答后她沉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一挥手:“好了,这边有卖乐器的吗?”
“乐器?”小不点们都一脸疑惑。
杜蘅哭笑不得,想了想说:“就是卖笛子琵琶琴之类的店,有吗?”
“呃……”这倒是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就是赵老丈也愣了下,然后才笑着说:“阿郎,这边都是些普通人家,您要想玩这些,快活林那边倒是有不少!”他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杜蘅,最终还是劝说道:“阿郎,最近前门街那边说你喜欢流连在快活林。您自己可得注意着点儿。”
“前门街?那边的人怎么传我们这一片的话?”杜蘅问道。
“阿郎你在前门街是不是开了间商行?”赵老丈坐下来,一边擦着手说道:“那边那些人精,可全都盯着你的商行呢。他们专门欺负新来的,而且……”赵老丈压低声音:“檀人在那边放了不少眼线,您可得多留心身边。前门街上黄四娘那间牙行,真正的东家是檀人。”
“原来如此。”杜蘅点头。连赵老丈也知道前门街上的事情,足可见前门街上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但听到黄四娘那间牙行的后台也是檀人,杜蘅便默默记下了这件事。“赵老丈,他们说我喜欢逛快活林,可还有说些什么话?”杜蘅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又问。
“咳!还能有什么好话?无非就是说阿郎你好色还出手阔绰,快活林的那些人,哪个不把您当财神爷供着?现在好攀比的纨绔子弟,私下里可都把你视为眼中钉了。”
“因为我抢了他们的风头?”杜蘅一笑,她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
“阿郎!”赵老丈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被那些人传成什么样,有些无奈:“在那些人嘴里,您的名声已经完全被他们败坏了!这不就会影响您在生意上的事吗?!”
杜蘅却只是笑了笑:“他们对我还不了解。不过,我确实喜爱流连在美人当中……”
“喜爱流连美人之中,花钱如流水,在他们的眼中,云氏的居云商行必将败在您的手中!”赵老丈劝说道:“您是云氏主君的孩子,将来可是要执掌云氏商行的。云氏这些年来做了很多好事,您可千万别上那些人的当了!”
“谢谢老丈。”杜蘅听出了赵老丈言辞中的关切,她马上点了点头,然后转了话题:“算了,这边没有乐器行,我去其他街道看看了。”
但这会儿却有一个孩子站了起来:“阿郎,如果是想要听琴,我知道哪一家能听。”
“在哪里有?”方清愣了一下。
“后街那道坡上那一家。”
那孩子一提,玉娘倒是明白过来了:“啊,是阿箬姐姐。”
“阿箬姐姐?”杜蘅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那是谁?”
“阿箬姐姐是半年多前才到越州来的。她的阿母病了,所以阿箬姐姐每天都要编席子篮子好去换钱,才能请大夫为她阿母看病。”玉娘抬头说道,“阿箬姐姐手可巧了。”
玉娘大概是想让杜蘅帮助她,这会儿说起来便滔滔不绝地讲了那位“阿箬姐姐”的许多优点。还说了她也会弹琴,只是现在没有机会弹了。杜蘅对这个姑娘很好奇,但她也知道自己是不能随意去阿箬的家里,她现在有自己的身份:“哦!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洗耳恭听。”
话说得有些文雅,孩子们都一脸迷惑,但还是明白了杜蘅的意思。
也对,互不相识的人,怎么可能说一句想听琴就让人进家门?
杜蘅暗自好笑,站起身来:“好了,今天我不去哪里逛了。你们散了吧——小芸,带我去看看你阿母。玉娘,方清,你们也来。”
“好。”孩子们都朝杜蘅挥手:“阿郎慢走!”
杜蘅笑着,跟着几个孩子到小芸家里去了。因为她最近时常在这一带走动,这里很多人都认识她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并没有那么恶毒,都会和善地朝她略一点头,但还是有些阴森的目光在盯着这个挺拔的身影。
“小芸,去把云氏医馆的大夫请来!”杜蘅说道。
小芸点点头,和玉娘跑进了巷口的云氏医馆。没多久,云氏医馆的女大夫张之锦就走出来了:“少主君。”这家医馆也是云至秋所有,因此也收到了杜蘅是少东家的消息。
“小芸的母亲现在怎样了?”杜蘅问道。
“三娘的伤问题不大。”张之锦摇摇头,她虽然一开始也觉得这位少东家大概就是一时兴起才救了藤三娘和小芸母女俩,可是没想到杜蘅对这件事很上心,隔几天都会带着小芸过来询问。而且,杜蘅对于她的医术也很信任,并不会像一般人一样,看到她是女医师就开始冷言冷语,而是让她专心给小芸的母亲医治,医馆里的人也因此不敢说什么。
“你知道三娘的伤是怎么来的吗?”杜蘅问道。
张之锦看了看在前面走路的三个孩子,欲言又止,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三娘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的伤。现在小芸渐渐长大了,她能恢复就最好。”
杜蘅听到她这样**地回答,猜想三娘的事或许有内情,也就没再问下去,转而问起了其他事:“快活林那边,有人来找你吗?”
听到杜蘅的问话,张之锦踌躇了一下:“少主君,您真的愿意救她们?”
“她们既然向我求救,我帮她们也就帮了。”杜蘅回答道:“是不是有什么流言?”
“流言您大概已经听到了。”张之锦淡淡地说道:“少主君,您愿意救她们,可架不住那些传播流言的人背后还有什么损招没有露出来。您这样做……云主君允许吗?”
“允许的。”杜蘅说了实话,但她觉得张之锦并不相信。不过张之锦保持了沉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大家已经拐进了左边的巷子:这一带的房子都很破旧,有些人家门洞大开、有的则关门闭户。走在其中,时不时还会听到些声响:夫妇间的争吵、小孩子的打闹、做饭切菜的动静……所幸这里的卫生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比起很多地方已经算干净了。不然,以杜蘅的忍受能力,恐怕也一早就叫小芸和她母亲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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