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小,苏灵琳气势同样不弱。
“这桩婚事遵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陆表舅亲自定下。”
你就是不承认也没用。
陆延年猛地转身,胸腔起伏,“婚姻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我不同意这桩婚事就不作数。”
苏灵琳故意道:“我听不懂兄长的话呢,闺阁女子,从一而从,我既已与你定亲,死了也是你陆家的鬼。”
你想摆脱婚事,偏不让你如愿。
大概是担心他们吵得太激烈,下人们偷传给大姨娘知晓。
大姨娘急急赶过来,正好听到苏灵琳的话,她斥道:“琳儿,说什么死啊活啊不吉利的话!”
苏灵琳顺势举袖掩面,委委屈屈地扑进大姨娘怀里,“姨娘。”
大姨娘拥着她安慰,“好孩子,别难过,延年只是心情不好,没别的意思。”
她吩咐彩绢扶着小姐回房休息。
陆延年请大姨娘坐下,大姨娘想叹气,她没想到他们两人这样合不来。
“延年,琳儿她还是个小姑娘,柔弱单纯,她没做错什么,只是想尽力对你好。”
陆延年被刚才那一出闹得头疼,无奈道:“我和她之间没有感情,勉强不会有会好结果。”
大姨娘探究道:“你今年二十二岁了,在外读书十多年,就算有了人也极平常。”
陆延年神色转为郑重,“我没有!姨娘,可能我对其他姑娘存过好感,但发乎情,止乎礼,我从没越矩过,与苏小姐的婚事不解决,更遑论谈其他事?”
大姨娘摇摇头,道:“延年啊,你们男子尽可以轻易说出退婚这样无情的话。可你让琳儿怎么办,乍然解除婚约,别人会怎么想她,她又该怎么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琳儿无父无母,她那些族亲对她只是面子情,离了这里,她无处可去。”
陆延年恳切说:“我不是没计较的人。您相信我,就算解除婚约,我也会安排好一切。”
退婚不是小事,不然也不会闹到现在这种局面。
大姨娘不置可否,“但愿如你所说吧。只是我还有一俱话要说。你要做什么,至少要等老爷的百日过后再说,还有严家,苏家族亲那边都要处理好,务必使大家都无怨言,包括琳儿在内。”
陆延年答应她,“这是自然。”
只要苏灵琳同意解除婚约,他会给她补偿。
……
苏灵琳回屋,闷闷地靠在榻上。
彩绢怕她郁伤肝,提议道:“秋高气爽,小姐,不如咱们去严家看望严夫人,顺便散散心?”
苏、严两家近邻,严老太爷当过一任太守,同陆老爷关系亲近,连带着两家人关系也很不错。因此,严老太爷便做了苏灵琳与陆延年订婚的见证人,顺便的,苏灵琳拜了严太守的儿媳严夫人做义母。
苏灵琳暗暗想,是不是陆老爷预料到陆延年会不同意婚事,所以才拉了严家做证,让他无法轻易退婚。
出去散心也好。
严家她来惯了的,甚至都不用先下拜访帖子,直接登门即可。
她先去给严老太爷请安,再去见严夫人。
严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很喜欢这个义女,搂着她亲亲热热地说话。
“延年忙于学业,倒把你们两个的大事给耽误了,如今又守孝,还得再等上三年再谈婚事了。”
事到如今,苏灵琳对这桩婚姻再没任何期待,她抿抿嘴,“表舅待我如同亲女儿,就算没有婚约,我给他守孝也是应该的。”
严夫人很爱听这话,频频点头,“你是个孝顺孩子,我没看错你。”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严夫人次子严仲齐进来,大声抱怨苏灵琳道:“自从陆延年回来,你也不过来我们家了。”
苏灵琳微笑,“二哥,我这不是来了吗?”
严仲齐急吼吼拉着她走,“我昨日得了好东西,走,带你去看!”
严夫人无奈放人,“好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吧。”
两人离开,严仲齐给苏灵琳献宝:一盒来自天竺的龙脑香。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一种树脂,淡黄色,有点像冰糖片,香气浓郁,直冲灵台,别看这么小小的一盒,市面上卖的可贵了。
苏灵琳制作合香,恰好需要一味龙脑香,她问:“多少钱?”
严仲齐往她手里一塞,“你是我妹妹,难道我还管妹妹要钱?等你的合香制成,送我一些就是了,市面上买的都不如你做的好。”
苏灵琳高高兴兴地说:“好,到时候一定送你。”
想到她精心制作的那些合香,白送了陆延年许多,真浪费她的心血。
苏灵琳在严家消磨了一个下午,严夫人留她吃晚饭,
……
陆府。
陆延年心绪不宁,脑海中时时闪过苏灵琳的影子。
新砚请他去吃晚饭。
菜肴很丰盛,吃饭的人却只有陆延年一个。
新砚解释道:“高公子出门会文友去了,说晚饭不回来吃。”
陆延年犹豫了一秒钟,说:“你去请苏小姐过来用饭。”
新砚嘟囔,“少爷,您不是一向与苏小姐各用各的吗?”
陆延年将茶盏搁下,看了新砚一眼。
新砚收到他警告,“行,小的现在就去请苏小姐。”
不多久他回来禀告:“苏小姐带着彩绢下午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陆延年看了一眼刻漏,这个时辰,天也快黑了,竟还没回来。
“她去哪儿了?”
“小的不知道,苏小姐没说过,”新砚心里存着不满,又补充道,“以往苏小姐出门从来都会交代门房一声。”
陆延年起身就往门外走,忽然回头问:“苏小姐常去那里?”
新砚想了想,说:“有时候去隔壁严家看望严夫人,也会和大姨娘去报恩寺上香,再就是和闺中姐妹相约出门游玩,几乎不会独自出门。”
他自己越说越担心起来,“少爷,苏小姐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一个大家闺秀掏心掏肺对待未婚夫,却被他嫌弃的不行,还放话要退婚,脸皮薄的姑娘哪受得了这种屈辱?更何况苏小姐跟别人还不同,她没家没父母,受了委屈都没地方诉苦……
陆延年声音凝重,“你让福叔带人去苏小姐常去的地方找。这事儿可能是虚惊一场,暂时先别告诉大姨娘,免得她担心。”
最好是虚惊一场,苏灵琳没事,是他们想太多。
陆延年表面镇定,实则焦急等待消息。
家人们出门寻人,纷纷带回消息:从严家门房打听着苏小姐今日没有过来;报恩寺没找到人;城中几处闲游之地也没有寻到人……
陆延年想到苏灵琳说过的那句‘死了也是你陆家的鬼’,再也坐不住了,他牵马出府寻苏灵琳,附近的坊间街道一一转到,不时询问路人,直到天色漆黑,繁星高挂夜幕。
这个点城门已经关了,无法出城。他在想苏灵琳到底去了哪里?她不太可能独自离开,因为她的户籍在陆家,没有户籍路引,出洪州城了也没处可去。
陆延年调转马头,“回府!”
去问大姨娘,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众人去了苏灵琳的屋子,陆家给的定亲白玉镯端端正正放在书案上,异常醒目。
大姨娘急得了不得,“这么晚了,要是在别人家借宿,就算琳儿有心隐瞒,主人家也一定会派人来支会一声,她不是没分寸的孩子,要么是存心想离开陆家,要么是出事了!”
四姨娘挤兑陆延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老爷过世,大少爷成为陆家家主,刚回来就拿未婚妻耍了好大威风,这会儿还寻人做什么,琳儿走了,正好遂了你的意!”
陆延年脸上充满自责愧疚。
大姨娘赶紧制止四姨娘再说什么,“老四,都这个时候了,少说些风凉话。”
“我去找她!”
陆延年丢下这句话,便又骑马出门寻找苏灵琳。
夜晚的秋风很凉,新砚裹紧了衣服,陆延年只穿了单衫,前胸后背皆已湿透,他无知无觉,满脑子都是苏灵琳的模样,她若是真出了事,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一直找到亥时(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连新砚都劝他回去。
“街上已经没人了,少爷咱们回去再想办法吧。”
陆延年心情低沉,下了马缓缓往陆家走,新砚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
就再快到陆宅的时候,忽然听到说话声。
少女清脆的声音,“二哥逗我玩呢,我不相信!”
接着一个少年道:“没骗你,真的,如果卖不出去,我全部买了。”
两人说说笑笑,行至陆宅门口。
苏灵琳道:“多谢二哥送我回来,你也回家早些歇息吧。”
严仲齐摸摸她的鬓发,说:“我知道你今日不开心,我是你的二哥,也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事一定要去找我,不能自己闷在心里。”
苏灵琳此刻心情好了很多,笑道:“我记住了。二哥,你回去后——”
话没说话,她的笑容凝固了。
严仲齐身后走出来一个黑面活阎王。
不,陆延年的脸色比阎王还可怕。
四目相对,陆延年一字一句地说:“你去哪里了?”
这五个字有咬牙切齿的味道,苏灵琳习惯了他找茬,回道:“我去严家看望义母。”
陆延年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寻人就是个笑话,苏灵琳故意耍着他玩。
之前突然间找到苏灵琳的巨大喜悦已经被怒火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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