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那边有白氏的祖宅,可他没有住在祖宅里。
白家祠堂里供着的皆是忠魂牌位,里面有白南潇一席之地。
回陇西前,白南渊与林氏和离了,也好她再嫁人。又将京城里房产地业以及半个家业都给与她,有这些哪怕她不再嫁人也能安稳度日。
旁的人以为白三公子是舍不得发妻与自己到蛮荒地受苦,只有林氏自己看得明白,夫君心已经死了。
父兄皆是铁骨铮铮的真英雄,潇儿也是一扫边境保得边关平安至今,只有自己身无寸功便成废人一个。
白南渊一腔委屈哪里都说不了,就是在父亲墓前也张不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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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陇西的初雪,在十一月末纷扬而下。落到将军冢上,也落到河边骨上。
埋忠骨于他乡,引英魂归故里。
白南渊很讨厌下雪,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外头下雪,他便不出门了。
现在的皇帝是玄宁,玄宁还念着旧情对他很好,只是白南渊自认为愧对君俸,玄宁对他好他反而不自在。
呵,也许我就是该吃苦的贱骨头。
他如是自嘲。
白南潇死后,他确实很爱自苦。
推辞皇帝派人照料他,也不要他原本应得的抚恤金。
他也曾见过察吉里。
陇西有与突厥的互市,那日他在市上买来一把弯刀。
按理来说他这般废人是不该再对刀剑起什么兴趣的,只是那把弯刀太精致了,精致到白南渊见到便想买下。
他想着哪怕用不了看着也是好的。
便买下了弯刀。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把刀是被人偷出来卖的,刀的主人是察吉里。
不,也可以说刀的主人就是他自己。
夜里白南渊睡得安稳,却得听到屋外马蹄声乱。
白南渊没有住在白氏祖宅,他与寻常人家一样住着个小院子。
虽说已然算是很好的居所,可若是说这事白南渊的栖身处难免还是过于寒酸。
所以谁都想不到他住在这边。
察吉里带人寻来此处时,也没有想到。
他是知晓白南渊在陇西的,却没办法来见他。
他这般身份的人,哪怕只是去了互市上都会引来大齐士兵虎视眈眈,更遑论来大齐领土?
只是他得知刀被偷了真的是怒不可遏,那时他给专门给白南渊锻的大马士革弯刀。是最好的工匠锻造的,不仅华贵更是锋利,丝巾落上都可分为两半。
本来是想在婚礼上将此刀赠与他,那成想没能送出去。
便一直将此刀作为念想的,突然失窃自然是杀人的心都有。
当即便严刑拷打白日里靠近过自己屋子的所有人,终于是问出来了。
虽然当即便去找了那买家,只是没想到他竟转手的那么快。
几经周折才打听到是在互市上被齐国男子买去。
那时察吉里早红了眼,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即派亲自去与驻扎在此地的将领说明。
当时的突厥是已经诚服了大齐的,突厥善战,他一族便将匈奴、柔利等拦在齐国外,齐人自然是要给他面子。
但毕竟是夜里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让察吉里带十人,其他的便是齐军。
察吉里也不在乎这些了,只想着赶紧拿回刀,他怕再晚一点又叫人家卖了。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往白南渊家去,白南渊本来是没管的,他没想到是来寻自己,直到有人砸门。
他略不耐烦一阵,才披衣起身。
开门的一瞬,白南渊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门口站着的人,赫然是察吉里。
二人都怔住了,还是白南渊先反应过来,急急要关门。
察吉里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嘴唇颤抖。
白南渊挣扎两下,挣不开,他不耐地说:“放开!”
察吉里这才如梦初醒般,甚至是有些仓皇。
他松开白南渊的手腕,白南渊便立即关上门。
见门被关上,身后跟着的齐国将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察吉里身形高大,能将白南渊遮得严严实实,他并没有看见屋内的人是白南渊。
“。大汗这是怎么了?不是来寻刀的么?”
察吉里垂下眼眸,隐去眼中隐痛:“嗯,现在不需要了。”
察吉里的事他们不好过问太多,听他的便好。
回突厥后,察吉里枯坐许久,断断续续想了有关白南渊很多事。
猛地想起白南渊身上的毒。
他知晓此毒并非难解,大齐也有人可解,只是不知白南渊有没有与他们的皇帝讲。
按照小十二的性格,也许他未曾和他们的皇帝讲呢?
按照齐国那新帝的秉性,若是小十二告诉他他不会不找自己麻烦!
毕竟玄宁可是因为白南渊的事不顾一切地向突厥征收五年重税。
所以他是不知道小十二中毒了!
察吉里猛地从椅上站起,小十二身上的毒根本就没有解开!
他又原路折返回白南渊那里。
也来不及告诉大齐将领一番,他若是问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等他到白南渊寓所时正是丑时,天还未亮。
白南渊亦未眠。
院里月色如水,白南渊裹着羊毛毯子,眼睁睁看着察吉里翻墙进来。
跳进院中,二人四目相对片刻。
白南渊扔了羊毛毯子要进屋。
“小十二!”察吉里赶紧上前拉着他,“小十二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对么?”
白南渊并不想和他纠缠:“与你何干?”
“我来给你送解药!”
白南渊眼里没什么光彩,只是低低垂着眼皮。
“小十二,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想你好……”
白南渊抽回手:“算了吧,我不想见到你。”
察吉里只是默然将出来时便放在袖中的药方塞进白南渊手里:“这是解药药方,你按着吃就好。”
将药方给他后察吉里便走了,又只剩下他一人。
白南渊只是瞥了那药方一眼,回屋将其放在烛火上烧了。
白南渊盯着烛火看了半日。
灯花落,砸在书卷上。
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了。
铁衣戎马忆倥偬,但以袍泽与子同。
轮台一骑驰瀚海,边土马上又相逢。
黄沙卷日烟尘暗,飞雪断雁明珠蒙。
竹简难论生平迹,将军埋骨黄陇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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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陇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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