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后推了两天。
今天是新生大典，来这所高中就读的学生，大多都是名门望族。学校安全性极高，且实力雄厚，历史悠久。
校门外数十只空飘长行气球，门口有三重验证，刷脸，刷指纹，刷学生证。李北早早打完卡，一条长长的红毯延至四面八方。正中央摆出八十周年的大字雕塑。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一番奢侈排场。
李北走到礼堂前。
整片建筑呈半露天，中央有两人环抱石柱，表面郁苍连绵。外方树桠蔽天，风吹而乱。
他通过小门，绕进礼堂。舞台上远远的灯光，霎时投射过来，眼前白茫茫一片。抬手遮挡光线，好像有一道身影，眨眨眼又没有了。
“哎呀，别乱照！”
有人噔噔噔地跑过来。
“同学，你没事吧？”
一阵头晕眼花后。李北才发觉自己正瘫坐在地上，才想起这副身体，不是二十七岁堪堪养好的健全，而是十七岁仍未痊愈的病弱。
翻了翻衣服侧兜，摸到一板胶囊。
“同学，有水吗？”
在李北再三郑重保证自己身体无事，只是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后，那位不熟悉的同学才放下些心，离开后台去处理设备。
李北撑着头，默默吃下一粒药。不一会，人渐渐多了起来，后台闷热无比，空调又坏了。他鼻尖微微沁出一点汗。
身边凳子刺啦一声拖开。
“老大。”
“同学，你是主持人吗…”季林杨轻轻回答一声是。“小金啊，过来给他化一下。
女孩细声细语道。
“同学，先给你上遮瑕。”
李北才觉身痛渐缓，无意中瞥一眼，瞳孔倏然收缩。季林杨眼皮浮肿，底下乌青斑斑，嘴角裂肿，觉察到李北的视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似是解释，又像是自嘲道。
“昨天脸磕地上了。”
可看起来更像被人打的。
眼前人半开玩笑，半是调侃道。
“干嘛，这么严肃，又不是摔死了。”
“避谶。”
他无所谓地笑笑，不说话，手中台本翻过几页。李北知他不愿说，就没往下问。
“梁城轩呢？”
“他路上堵车。”
门外忽然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你好，我想问一下…”
贺施远浑身花绿，像一只虎皮鹦鹉。他很高调地叼着一朵花，摆了一个姿势。
“你知道李北同学和季林杨同学吗？就是那两位超级帅超级帅的…”
李北眼神犀利。季林杨以台本掩面，恨不得不认识贺施远这个二百五。
“哎哎哎你们…。”
季林杨抿住嘴，不敢笑，一笑伤口就抽抽的疼，表情比哭还难看。贺施远扫视一圈，道。
“小季，怎么比我摔的还厉害。”
又转向李北，道。
“哇塞，真帅。”
李北发间别着小卡子，整体并无修饰，更显深目直鼻。他心若止水，让闭眼就闭眼，让低头就低头，软毛刷扫过眼角，痒痒的。
梁城轩姗姗来迟，头发都没梳顺，就匆匆赶来，季林杨扯下手腕皮筋递给他。
贺施远自觉无聊，道。
“有没有节目单啊。”
季林杨递给他台本。
后台工作人员开始派发东西，旁边人流攒动，李北化完妆，本想找人少的地方待一会，脚下突然绊倒什么，整个人即将要失去平衡—
人潮后伸出一只手，及时扶住了李北。他本想说声谢谢，可挤得实在是没了空间。
于是整只手掌都抚上后腰，密丝合缝。没乱摸乱动，指间也没有一丝动作。就像是普通的身体接触。
人潮很快散去。
季林杨貌似认出了什么。
“哎？是你啊！”
“季哥好。”
李北心中一震，缓缓抬起头，恰巧与那双黑亮的眸子对上视线。殷南明很适时地松开手，晃了晃胳膊，上面挂着一大堆饮料。
他腼腆地露出虎牙，说。
“学校的高温补贴，一人一杯冰咖啡。”
李北接过咖啡时，指尖有意无意地碰到殷南明的手背，目光若有若无游过脖颈，看到一条细细的银链。
他温声道。
“谢谢你哦，殷南明。”
这咖啡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李北强忍着恶心，发誓回去一定要扔掉这身衣服并狠狠洗手。勉强喝了一两口，太甜，甜到令人作呕。
“老贺，这位就是…”季林杨看到什么，顺手丢来梳子。贺施远一向语不惊人死不休，云淡风轻地道。
“你两真配。”
谁两？哪两？
四个人纷纷看向贺施远，神色各异。
“啊…为什么这么看我。”
贺施远装作无事发生，美滋滋喝着冰咖啡，低头翻阅着时间表。还有几分钟就到季林杨的单人报幕。
他脸已上好妆，对着镜子反复照，确认完全看不出伤，才放心戴上耳返。李北比上台的人还要紧张。贺施远转着周围，不断苍蝇搓手，喋喋不休道。“小季，睁眼上台就是干。”
梁城轩主动握住季林杨的手，晃了晃。殷南明看出什么，于是道。
“季哥加油。”
李北忽然觉得，他们四个人好像猫妈妈，在鼓励小猫宝宝季林杨迈出第一步。
季林杨露出一个微笑。
“好。”
音乐响起来。
四个人目送季林杨一步一步登上舞台。
“北哥，我先上外面一趟。”
李北点点头。
“好，一会后台见。”
殷南明不知道去了哪里，李北也不想知道他在哪里。
几分钟后，李北快速从后台，闪现到最后一排。他头戴兜帽，遮住大半面容。掩映之下，隐约露出柔和的下颚线，与清隽直挺的鼻梁。
随便找了个座位，身边忽然坐了人。
李北并没注意。双臂搭在前方座位，目视前方，满眼慈爱，看着十七岁的季林杨。礼堂鸣声嗡嗡，他却能听出，一声比一声坚定的回响。
报幕结束，大屏上投出建校八十周年的录影。抬手看表，十点半是演讲环节，还有四十分钟。
“不好意思，借过。”
李北轻轻地道。
那人让出一大块空地方。
李北顺利走过，找到试衣间换好衣服，返回后台。负责人正例行检查，打量着李北，俊秀的脸庞，身姿挺拔，一丝不苟的正装，整个人从头到脚，简直完美无瑕。
她很满意，又嘱托一句。
“好好表现。”
“好的。”李北微微一笑。
回到后台时，他看贺施远目光呆滞，傻里傻气，瞧起来又可怜兮兮的。
“他又怎么了？”
季林杨停止与梁城轩的聊天，转而戳贺施远。
“不知道啊，老贺？老贺！你怎么了？”
前方传来报幕声。
“接下来，是我校优秀学生代表…”
“老大，到你了！”
贺施远恢复神智，立马为李北加油鼓气。
李北准备发言。
他步伐不急不躁，缓缓上了台。
人群的视线霎时聚焦于他。
像类似的场合，在千人面前，甚至是万人前，他都演讲过无数遍。这次毫无紧张，只有十足的自信。
李北目光平静，语气平缓。娓娓道来建校历史，以及重要人物，最后简明扼要地讲述别的事情。聚光灯下，这场演讲，需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来收尾。
“演讲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认真倾听。”
后方荧幕投出一张俊美的脸。
掌声如雷。
又一场完美的演讲结束。
他快速走下台，几个高一的学生纷纷凑过来，其中有人拿着笔和纸。
“学长，能拜托您签个名嘛？”
“好啊。”
李北接过笔，低下双眸，随手签了几张纸。又指指舞台，温和道。“还有别的节目呢，我得先走啦，祝你们玩的开心哦。”
“学长拜拜。”
“再见。”
李北向他们道别。
“surprise！”
一打开后台门，三大束花蹦进眼中。
梁城轩已经上台，所以由季林杨代送。李北一个人实在抱不了那么多花，他桌上搁一个，凳面放一个，手里拿一个。
贺施远正在拿相机拍照，誓要留下最帅气的瞬间。
李北对着镜头甜甜地笑。
“好了吗？”
“okok.”
他戴上眼镜，抓了一把头发，长长的刘海投出阴影，有些挡住了眼睫，看起来人畜无害。正准备卸妆，季林杨哎哎哎地喊住了他。
“一会还有大合照呢，别卸…”看着李北的脸，又噤了声。
“卸不卸都差不多吧…”
“确实。”贺施远道。
他两一逗一捧，又叽叽咕咕聊了很多。前方突然飘来悠扬的钢琴曲。
季林杨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惬意地眯起双眼，脸上是享受的表情，整个身体仿佛飘浮于云间。
贺施远打了一个哈欠，他嘴总闲不住，又和李北小声聊天。
“今天我起个大早，给我困够呛。跟人大爷磨半天，到最后也没让我进去。还是我哥出面…”
“贺哥也来了吗？”
“他是股东，正在观众席呢。”
“好…咱们准备送花吧。”
梁城轩下了台，又是三大束花。季林杨则是一直报幕到大典结束，几个人一直在后台陪着。最后，季林杨收到了三大束开得最好的花。
九大束花，齐整地一排于地上，若一道绚丽的风景线。
殷南明：老婆演讲的时候好漂亮[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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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万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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