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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裴氏

清棠山中,春色初生,溪水叮咚。有早槐着花,缦丽垂枝。蓝梅一边行军,一边在想儁临行前儁奕密谈之事。

儁奕意有所指:“世人皆知,清棠山是上古鲁朴氏与云妃之陵。”

蓝梅屏息凝神,不知儁奕将有何惊天消息。

儁奕凑近来,低低道:“蓝梅,你想,为何——这许多年,二人的陵墓从未被妖魔入侵?纵便只是掠取黑龙遗骨,其中磅礴力量,也远非四五十王尊王侯所能及。”

蓝梅心神一凝:“有山川使在守陵?”略一深想,激动甚已:“零而今大举入侵榆庭,却也始终不敢踏入清棠山半步!——这清棠山中,莫非还有一位鲁朴氏不成?!”

儁奕眯起天蓝色的眸子,一言不发。半晌,实言相告:“我亦不知。洧川处,我询问数次,也杳无音讯。我想,即便真有此事,怕是有人提前警醒他们,不可泄露。”

蓝梅叹道:“无论如何,此事于我已大有裨益。多谢大天官。”一时想起过去辽远的年岁,念及帝徵、春华公子、帝正、殷颜、妘桃、闻寂等等风流人物,感慨道:“过去之人,思虑何曾少于我们,必定深埋许多秘密,”宽慰儁奕道,“不过洧川裴氏效忠正脉,毋庸置疑,大天官也不必过于忧心。”

儁奕不禁笑:“正是如此。我每每如此想,便宽心许多。”

蓝梅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半晌,恳请儁奕道:“大天官知我家事,榆庭我也已奉上...您看,是否可为我一问裴家,是否有法子,能再救我小枢一条生路?”

儁奕长眉一挑。

蓝梅紧跟道:“真有办法,我自行施为,后果如何,皆在我一人,绝不牵连有天氏半分。”

儁奕默然敲案,思虑半晌,方道:“再过半个时辰,裴家人将送舆图前来。到时,蓝庭主,你问他试试。但我也不知,他会提什么代价。”

蓝梅颔首。

两人静默,各自思量方国未来、大荒战局。偶尔交谈一两句,时间流逝飞快,忽然之间,暗室之中的鹿角梅花灯烛微微一动,一个矫俊青年已背着竹筒,半跪在两人拉长的阴影中——竟不知他所从何来!他行礼道:“洧川裴十二,拜见大天官、蓝太守。”

儁奕令起身,接过清棠舆图,舒展开。蓝梅蓦地一惊:“!”

儁奕指着横穿清棠山脉东西的隐秘暗道,轻声道:“鲁朴氏化为清棠山脉前,当时的大司空魏钟曾与他商量,要密留数条行兵之道,将原本需至少十天才能翻越的清棠山,缩短为三天。如此,奇兵出击,胜机大增。这便是其中一条。”

蓝梅惊喜交集。

儁奕将舆图卷起,交付给蓝梅:“蓝兄,你需知道,当年大司空完工后,为保守此军道秘密,随后自裁,所以此舆图,代价巨大。”

蓝梅握上舆图,定声道:“大天官放心,我绝无叛心。”

儁奕点头,示意他可问裴氏起死复生之法。裴家青年一听,诧异不已,看向儁奕,儁奕静静道:“能答便答。”

裴氏皱眉,半晌,道:“既是大天官相问,我可将所知和盘托出——有,但艰难万分。”

蓝梅已是起身:“你且说来,”将之扶起,“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哭笑不得,“蓝庭主真是半分不懂裴家的规矩。纵便我说,也定是假名。”

蓝梅不禁赧然,晓得了洧川规矩严苛,这种事是问不得的。便只催促青年说法子。

青年便道:“有天氏大司命可以造生命。”

儁奕无奈:“你又不是不知,大司命所造的皆是独一无二,造不出世上第二个枢将军。”

蓝梅胸臆剧痛。

裴十二喉头微动,也是明白了。沉思半晌,缓缓道:“如此...或许裴家还有一法。不过当年七姊在家议提出时,家主称之为‘虽生犹死’,故秘藏于阁,从不传世。”

蓝梅忙道:“十二兄,你且说。”

裴十二道:“蓝庭主需要去寻蝶魄,询问枢将军散魄飘逸何方,再借有天氏封锁正气的灵心珠,将这些千丝万缕的魂魄寻回,请大司命再以此造出一人。不过——”

蓝梅几欲下拜,可又闻听“不过”二字,苦笑道:“小枢只要能回来,我还有何求,您有什么便说罢。”

裴十二叹道:“一来,蓝庭主现在忧心榆庭之事,不日将赴战场,来不及去寻散魄。等您大捷,枢将军的魂魄化归正气都有可能,那时往何处去寻!”

蓝梅脸色煞白。

裴十二又道:“这第二,蓝庭主,你且定神——”缓缓说道,“纵便收回散魄,这丝丝缕缕,定有散溢不说,世人也无人能将之归回原序。颜大司命定然还是要回炉重造,出来的,也不会再是枢了。”

这便是虽生而死。

蓝梅笑笑,嗓子痛极:“...也,也好罢。”攥紧拳,硬着猩甜的喉咙问裴十二:“那么,我想请裴家去寻,需要交换什么吗?”

裴十二忽地笑了,如是看着一只终于飞入蛛网的蝶:“听闻枢将军天资聪颖,料事如神,既然大司命再造出来的人,并非枢将军。蓝太守可会答应,将再造之人送给裴家,永不与其再见、永不提及其与枢将军的联系?”

蓝梅久久不能作答。

儁奕叹息一声,低声道:“十二,过了。”

裴十二笑笑,恭顺低头,静静等待。洧川裴家,是最难合作的伙伴,每回同他们谈生意,总会被他们生生咬下一口心头肉来,转着弯被迫效忠于他们,效忠于琼华帝脉。也唯有这样凶悍而忠诚的世家,才能成为守护琼华藏得最深秘密的利齿。

蓝梅苦笑不已:“...你们这,这是要,要剜走本君的心吗。”

裴十二叹道:“不然,我们如何能保证,蓝庭主不会将我们的回答传讲出去。”请罪一礼,自竹筒中再取一小小白梅酒囊,温声道,“此事确然艰难。蓝庭主若不答应,请饮下忘忧枣酒,方才所谈,尽皆忘去罢。”

蓝梅支额,沉思不语。良久良久,才问道:“...你们会如何对枢?”

裴十二静静道:“如裴家幼童,尽心呵护长大,同时以秘令规训,一同裴家子弟。待其成年,便如我这般,听候差遣,四处做事。”顿了顿,说道,“这世上,没有比裴家更安全的地方。琼华乱世不曾停歇,裴家却鲜少有人亡故。”

蓝梅被说动了。

儁奕静默不言。

半晌,蓝梅干哑地笑了一声,凄凉应道:“好。好好对枢,不要给我委屈了。否则,我也不会放过裴家。”

裴十二应道:“喏。”

依清棠山路转折而行,长松横于道空,磐石苍苔,朴果滴于马头,旋坠溪水。

兰琻同渊穆悄悄道:“这处没有清棠。”如同普通的山。渊穆颔首不言。但是感觉很奇怪,正气十分充沛,连身体都觉轻灵。两人默不作声,默契地稍稍近马而行。此时一路静默的大军,更加寂静了。山中连一声鸟啼都无。

走到一座横亘的石壁前,此路便行至尽头。

蓝梅驻马,静待于崖壁的清丽朱碧果下。仿佛刹那之间,果熟枝枯,竟有白雪飘落,众人惊觉,此地已然如入冬时,连溪水都已成冰,锦鱼冻于其中,而山栗都已黄熟,崩裂在地,滚到马前。似乎时间陡然被偷走夏秋两季。

又过一会,一支手破壁而出,伸手讨要。蓝梅将舆图同虎符交上,手指微动,抚摸过舆图肌理、虎符铭錾,舆图便在蓝梅手中化为乌有。

渊穆眉头紧皱,似有所明。兰琻看看他,想等无人之时再问。回头时,却惊见石壁已然消失——而自清香松枝中远望而去,只见狼烟四起,精丽飞檐、朱阁画楼——这形制?白枣学宫?

蓝梅深深吸气,平静道:“诸位,我们到榆庭了。”

不到三个时辰。

这清棠山的可怕,儁奕和裴家,都远远低估了。

六十年后,太史令桂时若的云华史稿终于完工,写到这段,题注为“西征榆庭”。尚书令桃川玄浚览阅后,朱批改之,称为“榆庭奇胜”。因当时零皇与王尊列侯正在宴乐歌舞、寻欢作乐,只当榆庭已败,大可高枕无忧。然而蓝梅带领清棠、瑶华联军自清棠北山奇袭而下,诸魔不曾防备,而榆民也陆续闻听消息、赶回家乡、加入战场,双方纠缠鏖战五天,零皇暂时领兵退出榆庭,而三**队也人人负伤,阵亡众多,战况不可不谓之惨胜。

当夜,蓝梅带领榆民,再次登上青榆岫顶,将青榆大旗插于祖榆之上。

八百年老榆新枝蓬勃,旗杆上血已枯竭。枢的残躯也已为随后而来的裴家带走。

朝阳终露,旌旗招展。兰琻仰望时,其光芒让他不禁抬手挡住眼睛。

纵便沧桑破败,榆庭犹在。

之后战事虽为繁重,到底是重新有了主心骨了。

战事稍平,蓝梅出榆庭去寻找嵬族。

这次榆庭罹难,嵬族失踪,虽然蓝梅面上沉静,但众人毫不怀疑,其心中必生怨愤。所以对其去与嵬族商谈,多半以为是去秋后算账,可他又拒绝陪同,单枪匹马而去。

兰琻自找渊穆询问石壁之事。渊穆素来谨慎,不肯在大庭广众下说。兰琻便带着他在榆庭转悠,最终在楼殿找到一处寂静非常、典雅秀美的小院,背靠榆坡,还有清泉自崖上静静流动,十分清谧。

两人转了左右察看一番,确定无人,方才一前一后爬上屋顶,在榆荫下讨论。渊穆却也不说话,只在兰琻手心写道:【我认为,是‘空’。】

兰琻眉头一动:【神灵?不可能。一只空不会只看守一条清棠山的密道。】

渊穆沉思。空的力量远非琼华人所能想象,上古传说中,琼华之世都是为一只名为“净”的空所造。除却他们,谁还有能移转时序、缩减时空的本事?

思索无果,兰琻不禁叹道:【这世上,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两人便就背手躺在屋檐上,叼着榆钱小枝各想各的事。半晌,兰琻终于清清嗓子,问了藏在心中数天的问题:“...你来清棠,真是为了...成为有天氏大天官?”

渊穆噗嗤乐了,揶揄地看着两厢为难的兰琻,笑话他道:“兰护卫,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这么重色轻友的人。”

兰琻叹笑一声。

“放心,”渊穆忍笑安抚道,“我自有打算。我性格刚强,与其在有天氏为文官,我更愿去武安六师。我父亲的话,可从来没管住我过。”

兰琻心中一松,感恩地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忽然侧头而去,倾耳细听:“渊穆,是不是有小孩子哭?”

渊穆也是一愣:“好像还真有...”

两人连忙起身,悄悄翻入小院,潜行到哭声传来的窗边,往里看去,一个黑色长发的小男孩,正趴在床上哭呢。那头发羽缎似的,一边哭一边嘟囔:“蓝梅是大坏蛋!大坏蛋!”

渊穆默了一默,转头做口型,问兰琻:【...你师娘变性了?】

兰琻无语至极地看着渊穆,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自己这好兄弟是不是脑子缺根筋。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师父放在瑶华托凤皇养的那只小乌鸦,兄弟你是何等的脑袋秀逗,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渊穆讪讪。

小乌鸦哭闹了一会,抱着枕头哭诉:“小枢...小枢...呜呜呜..蓝梅不要你,也不要我了...呜呜呜...”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无奈。蓝梅实在是怕这孩子再出什么意外,才求凤烺丹凰收养长大的。可是孩子不懂事,竟然不知怎么的,又偷偷跑回来了。

兰琻手肘一顶渊穆:【你去哄哄,你不是有好几个弟弟妹妹?我不会带小孩儿。】

渊穆认命,起身推门道:“鸦鸦?”

小乌鸦吓得一个激灵,咕噜一下缩进被子里,冒出头来,大眼睛卟灵卟灵地看着他。

渊穆还没笑完这小乌鸦可爱,就一下愣住了——这眼睛...明明是深得近墨的紫色,在榆树枝叶间漏下的疏透阳光中,紫透华美得如同水晶——这哪里是只小巢嘉氏,这分明是一只小暗虚!

兰琻奇怪:“怎么了?你杵门口发什么愣?”

“没你的事。”渊穆“哐”的一声,把门给关了。兰琻撞一鼻子灰:“不是...渊穆!你发什么神经?”

小暗虚倒还认得渊穆,从被子里爬出来,乖乖喊道:“渊穆哥哥!”伸手要抱抱。渊穆不禁笑,抱起可爱的鸦鸦来亲亲,拍着哄道:“蓝师父不是不要你,是你还小,回来太危险。所以要等他平定榆庭,才会接你回家。”

小暗虚又抽泣起来,小手擦擦眼泪。

渊穆实在觉得小宝贝可爱极了,自拿了袖角给他擦拭,轻声问道:“又是自己飞回来的?”

“嗯嗯。”小暗虚摸摸咕咕叫的肚子,“肚肚饿饿,家里没吃的。”

渊穆也已猜到,这处小院落,便是以往枢和蓝梅的私宅,所以小乌鸦飞回来后,又习惯性地来这里找吃的。于是渊穆暂时放下小宝贝,开门看向疑惑的蓝梅,吩咐道:“去端饭菜来,拿些热水。”

又把门关了。

兰琻:“啊???你有病啊渊穆?!”不过听得是小师弟饿惨了,只好忍气吞声去找食。

而渊穆怡然自乐,又回来哄宝贝玩。小暗虚趴在他怀里又是难过地哭:“小枢没有了...我看到,我看到蓝梅让戴面具、背着竹筒的坏人把小枢装在盒子里带走了...呜呜呜...蓝梅大坏蛋,大坏蛋...”

渊穆:“......”裴家么?

渊穆捂住小乌鸦的嘴,严肃告诫委屈的小乌鸦:“这些话,以后不许对人提。蓝师父都是为了枢将军好,记住没有。你可不要害小枢——尤其是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的眼睛。”

小乌鸦惊讶了,连忙点头点头。

渊穆不禁好奇,问道:“鸦鸦,你是怎么到榆庭来的?”

小乌鸦闷闷道:“我不知道呀...小枢我是师父捡回来的...可我记得在那之前做了个梦,明明是妈妈把我交给师父养的呀...可是师父又把我给凤皇养...呜呜呜...他们都不要我了...”

渊穆心下恻然,抱紧了宝贝:“那你知道...你其实不是巢嘉氏吗?”

小乌鸦搂着渊穆的颈子,认真回答:“知道呀。小枢说我是只小暗虚,不是小妖魔。可是师父说,我在瑶华跟着凤皇住,以后要说自己是巢嘉氏。”眼睛一弯,笑得粲然,“所以我也算巢嘉氏吧?”

渊穆不禁笑,逗逗他笑开的小脸蛋,很不人道地想,反正蓝梅也不知道鸦鸦又飞回来了,要不自己直接偷偷带走算了。

幸好兰琻及时敲门,渊穆这才打住念头,惊出一身冷汗。

兰琻笑着推门进来,端着饭菜,先踹了渊穆一下:“你这账,我给你记着呢。我不打小孩,冤有头债有主,十年后我跟你算。”

渊穆哭笑不得,看着爬到腿上,给自己拍拍灰尘、吹吹痛痛的小乌鸦,爱惜不已。小乌鸦年纪小小,倒很懂事,实在招长辈疼惜。

渊穆笑着喂一勺菇汤米饭给小乌鸦,对兰琻道:“先给凤皇传个信吧,为了找鸦鸦,估计瑶华都快翻完了。”

兰琻应一声,取下香囊里的联系瑶华的鹅黄甘梨香,点燃之后,传信过去。很快,那边回应,对此颇为感谢,听上去真是焦头烂额、大大松了口气。兰琻没忍住笑,在小乌鸦额头一个爆栗。小乌鸦也知道理亏,一声不响,乖乖挨打。

渊穆很是心疼,还瞅了兰琻一眼。兰琻哭笑不得,情知真得罪他了,便自去崖壁下接了泉水在小灶房热开,倒在盆里,伺候渊穆的小宝贝沐浴更衣。

两人这般合作,一贯默契。不一时,小乌鸦便吃饱喝足,干干净净地埋在渊穆怀里睡着了。兰琻便坐在一旁看书相陪,榆影轻摇,春风温舒,一室静谧。兰琻不禁想,以后自己和儁奕有了孩子,大约午后也是这般静好吧...

乳名就叫“小榆钱儿”好了,小儿子小女儿都可以这么叫。这地的榆钱簪子十分好看,回家时一并挑几只给儁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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