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十里,坞城义冢。
暮春的风裹挟着槐花的甜腻,却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张梦清蹲在一具新发现的尸体旁,纤细的手指拨开死者衣襟,露出青紫色的胸膛。她眉头微蹙,鼻尖几乎贴到尸身上,全然不顾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死者男性,年约二十有三,身长七尺有余。"她声音清脆,像是山涧清泉,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死亡时间约在昨日酉时到戌时之间。"
身后的衙役捂着鼻子,脸色发青:"张姑娘,您、您不觉得臭吗?"
张梦清回头一笑,杏眼弯成月牙:"臭?比起我苗疆的药味儿,这味道还算清新。"她说着从腰间布袋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死者咽喉,再拔出时,针尖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中毒?"衙役瞪大了眼睛。
"不全是。"张梦清摇头,手指抚过死者脖颈处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红痕,"看这里,像是被极细的丝线勒过,但又不完全...咦?"
她突然俯身,几乎将脸贴在死者胸口。在阳光斜照下,死者皮肤上隐约可见几处极细微的凹陷,排列成奇特的图案。
"这不是普通凶杀..."她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描绘着那些凹陷的轮廓。
"让开。"
一个冷冽如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张梦清还未回头,便感到一阵凌厉的风掠过耳际,她本能地向旁边一闪,一柄长剑已精准地插入她刚才所在位置的地面,剑身嗡嗡震颤。
"谁准你动尸体的?"来人一身玄色劲装,额上带着一条玄色抹额,面容如刀削般冷峻,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他抬手一招,那长剑竟如有灵性般飞回他手中。
张梦清拍拍裙子站起身,毫不畏惧地迎上对方冰冷的目光:"在下张梦清,京城张家家主,奉命验尸。阁下又是何人,敢阻官府办案?"
"杨怀玉。"男子收剑入鞘,声音依旧冷硬,"这案子不归官府管。"
张梦清挑眉:"哦?那归谁管?你吗?"
杨怀玉不答,径直走向尸体,却在看清死者面容时瞳孔微缩:"赵家公子?"
"你认识死者?"张梦清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应。
杨怀玉冷冷扫她一眼:"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张梦清双手叉腰,"我是仵作,查明死因是我的职责。倒是你,突然出现阻挠验尸,莫非与凶手有关联?"
话音未落,杨怀玉的剑已抵在她喉间,寒气逼人。张梦清却笑了,眼睛亮得惊人:"怎么,被我说中了?"
"杨兄,剑下留人。"
又一个声音插入,温润如玉却隐含威严。张梦清转头,见一蓝袍男子缓步而来,面容俊雅,眉目含笑,腰间悬着一方刑部令牌。
"范大人!"衙役们慌忙行礼。
范知意微微颔首,目光在张梦清和杨怀玉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尸体上:"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杨怀玉收剑,冷声道:"范知意,这事刑部管不了。"
"杨兄此言差矣。"范知意笑容不变,"命案发生在京城地界,自然归刑部管辖。倒是杨兄身为江湖人士,出现在此有些不合常理。"
张梦清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拍手笑道:"有趣!一个冷面剑客,一个笑面官爷,再加上我这个仵作,这案子可热闹了。"
范知意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姑娘是..."
"张梦清,仵作。"她大方地自我介绍,又指了指尸体,"我正要说,这赵公子死得蹊跷。表面看是中毒加窒息,但我发现他胸口有古怪痕迹,像是..."
"七绝掌。"杨怀玉突然道。
张梦清和范知意同时看向他。杨怀玉面无表情:"三十年前魔教绝学,中掌者胸口会出现七处凹陷,三日内必死。"
"魔教?"张梦清眼睛一亮,"那不是二十年前就被剿灭了吗?"
范知意眉头微蹙:"杨兄确定?七绝掌早已失传..."
"我不会认错。"杨怀玉语气笃定,"这案子涉及江湖恩怨,官府不该插手。"
张梦清蹲回尸体旁,仔细检查那些凹陷:"有意思...确实像是某种掌法留下的。但为何要先用丝线勒颈,再下毒,最后补一掌?凶手未免太谨慎了些。"
范知意沉吟片刻:"赵家是京城富商,赵公子平日鲜少涉足江湖,为何会招惹这等仇家?"
"表面富商罢了。"杨怀玉冷笑。
张梦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看这样吧——"她指了指范知意,"你有官方身份,负责查赵家背景。"又指向杨怀玉,"你懂江湖事,查七绝掌的线索。"最后拇指指向自己,"我继续验尸,看看还能发现什么。三日后,我们在此交换情报,如何?"
范知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张姑娘提议甚好。"
杨怀玉却转身便走:"没兴趣。"
张梦清一个箭步拦住他:"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命关天,你就这么冷漠?"
杨怀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江湖事,江湖了。官府插手只会让更多人送命。"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张梦清仰着脸,毫不退让,"我看你不是冷漠,是胆小!怕查下去会牵扯出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剑光一闪,杨怀玉的剑尖再次指向她,这次距离喉咙只有寸许。张梦清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杨兄。"范知意的手轻轻搭在杨怀玉腕上,"张姑娘心直口快,并无恶意。这案子确实蹊跷,不如我们暂且合作,若真涉及江湖恩怨,刑部自会酌情处理。"
杨怀玉沉默良久,终于收剑:"三日后。"说完,身影一闪,已消失在槐树林中。
张梦清长舒一口气,转头对范知意笑道:"这人好大的脾气,你认识他?"
范知意望着杨怀玉离去的方向,轻声道:"杨家最后的家主,如今是江湖上最有名的独行剑客。他既然出现在此,说明这案子不简单。"
"杨家?"张梦清眼睛一亮,"就是那个二十年前参与剿灭魔教的名门正派?"
范知意点头,若有所思:"看来,有些往事要被翻出来了。"
张梦清搓了搓手,兴奋道:"太好了!我最喜欢查这种陈年旧案了!"
范知意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不禁失笑:"张姑娘胆识过人,面对怀玉的剑竟能面不改色。"
"哼,他那种冷冰冰的人我见多了。"张梦清撇嘴,"我爹说过,越是外表冷漠的人,内心越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手指无意间翻动了死者的衣领,露出后颈上一个奇怪的印记——一朵精巧的梅花,像是用最细的笔蘸着朱砂点上去的。
"这是什么?"她凑近细看。
范知意也俯身察看,面色渐渐凝重:"这不是普通的标记...这是..."
"血梅令。"一个冷冽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杨怀玉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三步之外,眼中寒光闪烁,"魔教余孽的杀人标记。"
张梦清抬头,发现杨怀玉的手紧紧握着剑柄,指节发白,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愤怒、痛苦,还有一丝...恐惧?
槐花无声飘落,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具尸体,一个标记,将三个素不相识的人命运纠缠在了一起。
张梦清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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