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内一片混乱。丫鬟仆役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有人抱着包袱往外冲，有人瘫坐在地上哭嚎。张梦清拨开人群，直奔正房，杨怀玉和范知意紧随其后。
正房门窗紧闭，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从门缝中渗出。张梦清从腰间抽出一方丝帕捂住口鼻，抬脚踹开房门。
"小心有毒！"
她话音未落，杨怀玉已经一把扯住范知意的后领，将人拽离门口。范知意猝不及防，后背撞上杨怀玉的胸膛。
"多谢。"范知意稳住身形，耳尖却微微泛红。
杨怀玉立刻松手，面无表情地退开半步："不必。"
张梦清瞥了两人一眼，嘴角微翘，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进入房内。赵老爷仰面倒在太师椅上，面色青紫，嘴角残留着白沫，右手还保持着抓挠脖颈的动作。
"又是中毒。"张梦清蹲下身检查，"看症状像是□□，与赵公子所中之毒不同..."她突然顿住，轻轻拨开赵老爷的衣领，"你们看！"
在赵老爷后颈处，赫然印着一朵完整的六瓣梅花，殷红如血。
"这才是真正的血梅令。"杨怀玉声音低沉。
范知意走近细看，不自觉地往杨怀玉身边靠了靠："奇怪，为何赵公子的是五瓣，赵老爷的却是六瓣？"
"因为凶手想告诉我们什么。"张梦清站起身，环顾四周，"找找看，赵老爷死前一定在查看什么。"
三人分头搜查书房。范知意走向书架，指尖掠过一排排账册；杨怀玉检查书案上的信件；张梦清则蹲下身，查看赵老爷脚边散落的纸张。
"你们看这个。"她举起半张烧焦的纸页，上面残留着几行字迹，"'虚空六郡，三门为尊，杨氏剑，张氏扇，范氏棋...魔教覆灭之夜，六瓣梅花...'后面的被烧掉了。"
杨怀玉身形一僵，手中信件被攥出褶皱。范知意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杨兄？"
"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杨怀玉声音沙哑，"杨家满门被屠时，我在父亲书房见过同样的六瓣梅花标记。"
张梦清抬头："你当时没告诉查案的人？"
"官府认定是魔教余孽所为，草草结案。"杨怀玉冷笑，"何况，那时我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谁会在乎我说什么？"
范知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杨怀玉腕间的脉搏，声音异常柔和："现在有人在乎。"
杨怀玉猛地抽回手，转身走向窗边，背影僵硬如铁。
张梦清看看杨怀玉，又看看范知意，识趣地转移话题："这半张纸像是从某本册子上撕下来的。赵家肯定还藏着其他线索。"
"搜。"范知意收回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但要快，凶手可能还在府中。"
三人正欲行动，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嗒"声。杨怀玉眼神一凛，长剑瞬间出鞘，一道寒光直刺窗外——
"叮！"
一枚钢针被剑锋挑落，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张梦清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挡下射向范知意的暗器。
"房顶！"她大喝一声，同时从扇骨中射出数枚银针还击。
黑影从屋檐翻下，足有七八人，清一色黑衣蒙面，手中兵器泛着幽蓝的光——淬了毒。为首之人二话不说，挥刀直取范知意咽喉。
杨怀玉身形如鬼魅般插入两人之间，剑光如水，刹那间已与三名黑衣人战作一团。张梦清则护在范知意身侧，折扇开合间，暗器如雨。
"范大人，你倒是很受欢迎啊！"她还有闲心调侃。
范知意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三枚白玉棋子，指尖一弹，棋子破空而出，精准击中三名黑衣人的穴道。"恐怕是冲着我们三人来的。"他沉声道，"他们知道我们在查什么。"
杨怀玉剑势如虹，一招"长河落日"将两名黑衣人逼退，却不防第三人从背后偷袭，刀刃划过他的左臂，顿时鲜血淋漓。
"杨怀玉！"范知意声音陡然拔高，竟不顾危险冲上前去，手中棋子连发，逼退偷袭者。他一把扶住杨怀玉，眼中是掩不住的焦急，"伤得重吗？"
"皮肉伤。"杨怀玉咬牙，却因毒性发作而身形一晃。
张梦清见状，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粒药丸抛给范知意："给他服下，能暂缓毒性！"
范知意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送到杨怀玉唇边。杨怀玉皱眉，却还是张口咽下。两人的指尖在唇边一触即分，范知意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
黑衣人见有机可乘，再次围攻上来。张梦清冷笑一声，折扇忽然变形，扇骨中弹出一截细如发丝的银线。她手腕一抖，银线如灵蛇般缠上一名黑衣人的脖颈，轻轻一拉——
鲜血喷溅。
"清澜锁魂线？"范知意讶然，"张家秘传绝学！"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能从大火中带着我妹活下来了吧？"张梦清眼中寒光闪烁，手中银线飞舞，又一名黑衣人倒地。
杨怀玉服下解药后稍有好转，剑势更见凌厉。他与范知意背靠背站立，一个剑走偏锋，一个暗器精准，配合得天衣无缝。
张梦清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回头看见这一幕，不禁挑眉："你们俩以前合作过？"
范知意微微一笑："第一次。"
"默契得不像话。"张梦清嘀咕着，走向唯一还活着的黑衣人——被范知意棋子击中穴道的那位。她蹲下身，一把扯下对方面罩，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嘴角已经渗出黑血。
"服毒了。"她摇头，"死士。"
杨怀玉收剑入鞘，脸色因毒性而略显苍白。范知意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干净帕子为他包扎伤口。他的动作轻柔细致，指尖不时碰到杨怀玉的皮肤，两人都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
"六瓣梅花..."张梦清突然道，"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图案。"
她从袖中取出那半张烧焦的纸页，对着阳光细看："你们看，这纸边缘的烧痕，像不像是...一朵梅花？"
范知意凑近观察："确实如此。凶手似乎在用梅花瓣数传递信息。五瓣可能是警告，六瓣则是..."
"死亡宣告。"杨怀玉冷冷道。
张梦清站起身："赵老爷死前一定发现了什么。我们得找到那本被撕掉页册的完整版。"
范知意点头："我去查赵家近年的往来账目，或许..."
"太慢了。"杨怀玉打断他，"直接问赵家主母。"
张梦清和范知意对视一眼。范知意轻叹："杨兄，赵家主母年事已高，恐怕..."
"她若想为丈夫儿子报仇，就会配合。"杨怀玉转身向外走，脚步因伤而略显蹒跚。
范知意快步跟上，自然而然地扶住他的右臂。杨怀玉身体一僵，却没有推开。张梦清看着两人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三人来到后院佛堂，赵家主母正在诵经。听闻丈夫死讯，老妇人竟异常平静，只是手中佛珠转得更快了。
"老爷近日可有什么异常举动？"范知意温声询问。
老妇人闭目不语。杨怀玉突然开口："他看了什么书？"
佛珠一顿。
张梦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从袖中取出那半张纸页："是这个吗？夫人，若想为赵老爷和公子讨回公道，还请您如实相告。"
老妇人缓缓睁眼，目光落在纸页上，终于长叹一声："老爷前日从密室取出一本旧册子，说是二十年前的旧账。昨夜他彻夜未眠，今早便...便..."
"密室在哪？"杨怀玉单刀直入。
老妇人指向佛龛后的暗门。三人进入密室，只见一个铁匣大敞，里面空空如也。
"被人抢先一步。"范知意皱眉。
张梦清却注意到墙角炭盆里还有未燃尽的纸屑。她蹲下身，小心拨弄灰烬："刚烧不久..."突然，她手指一顿，从灰烬中挑出一片尚未烧完的纸角，上面依稀可见半个梅花图案。
"六瓣。"她轻声道，"和赵老爷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杨怀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越发苍白。范知意立刻扶住他："毒性发作了，必须立刻解毒。"
张梦清检查他的伤口："回我苗疆，我有解药。"她看了眼密室，"这里已经没什么线索了，凶手不会留下完整证据。"
三人离开赵府时，天色已晚。范知意背着昏迷的杨怀玉上马，张梦清识趣地骑马跟在后面。透过银白，她隐约看见范知意小心翼翼地扶着杨怀玉，而那个冷若冰霜的剑客，竟也默许了这份亲近。
"有趣。"张梦清轻笑，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自言自语"他俩不能是断袖吧……"
夜风吹过，仿佛带着二十年前的血腥气息。三家往事，魔教恩怨，都藏在那残缺的梅花印记中，等待他们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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