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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晚人前态度端的是铜墙铁壁,人后却免不得思虑重重。只是他与白耘穆此刻相隔几千公里,再多思虑也无处落实。
他只能希望这次任务能够快速完成,好让他早些回西斯里塔。
远隔两地,又是任务进行中,按照规定,陈晚与白耘穆只能依靠光屏传递文字信息。白耘穆并非话多的人,隔着短短几字,隔着短短一段时间,陈晚竟然已经想不出白耘穆会以怎样的语气说出这些语句。
白耘穆并不能想到陈晚会在任务中遇见这样的情况,又因此而发生什么。
但他还是会想起陈晚。
因为他的结合热就要来了。
精神图景的第二次濒临崩溃后,医生警告过他的结合热期会长时间紊乱,要求向导伴侣必须长期伴随。但是这则警告没能成功进入陈晚的视线,被白耘穆提前拦截删除了。
可惜警告可以删除,结合热该来的总会来。
白耘穆将几颗安定片含在舌下,属于陈晚向导素的苦柚气息从他的舌根四散到脑后,勉强压下了身上的焦灼。
被安定片释放出的向导素包围,使他无法不想起陈晚。
他只是恢复了关于向辰的记忆,并非忘却陈晚。
不管他对陈晚何种态度,都不能否认陈晚已经在他的视野中留下了痕迹——何况以陈晚执拗的程度,这个痕迹必定显而又显,擦拭不去。
好在这次结合热来势汹汹却虎头蛇尾,只苦熬一个夜晚,黎明来时,苦柚的涩香随着热度散去,白耘穆又是那个手握大权的总军队长。
陈晚在结合热前给他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复,一无所知的向导也问不出别的,除了汇报传达收集到的情报,信息里能问的只能反反复复那几句话,问他头疼不疼,精神图景还稳不稳定,过得好不好……偶尔胆子大一些,还要说自己很想他。除了最后一种,白耘穆都会回复他。
但是……
白耘穆的目光在光屏上这段文字停留片刻,直接走到了艾斯利的办公室。
“就凭这个没法认定任务出了问题。”艾斯利只扫了一眼,就把充斥着露骨语句的光屏还给白耘穆,“说不定只是你们小夫妻之间的情趣——我相信你不会说这种话,”艾斯利不得不在白耘穆皱起的眉头下补充,“光我相信没有用,这次是塔和联邦政府合作行动,政府主导,说服不了政府,他们不会同意增援。”
“暂时不需要增援。我自己去。”
“不行。”
“我申请休假。”白耘穆一顿,“如果是我的误判,我会回来领罚。”
“不是罚不罚的问题,”艾斯利摇头,“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离开白塔太远。”
除了白耘穆之外,只有艾斯利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简单来说,现在他的精神图景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等待爆炸。要是在塔里,出现问题还能把他关进白塔的地下水房碰碰运气等待几率微小的自我修复,一旦离塔后他的精神图景出现问题,必死无疑。
除非进行深度的精神结合,把自己的精神图景绑定在一个稳定的高阶向导身上,才可能拥有长久的安定。
但眼下白耘穆一面要解除婚姻关系不说,连结合热都要瞒着陈晚,更不要提精神结合的事了。
“老师,我必须去。”白耘穆垂下眼睑,“向辰因我而死,陈晚他们不能再出一点问题。”
艾斯利一怔,却是又气又急,“向辰他们的牺牲是那些做异型实验的人渣导致的,怎么能说因你而死?”
他苦口婆心劝过几句,白耘穆始终不言语,艾斯利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学生去意已决,他叹了口气,“小白,我知道你不惜命,但你要想,一旦你出了意外,陈晚会怎么样?李思维还经不经得起你带来的这个打击?你的其他队员和朋友会怎么样?”
“……我……”
“大道理你都明白,但我还是要同你说,失去队友的痛苦我也经历过,”艾斯利的眼眶也泛起红,他眨了眨眼憋回泪意,“他们拼命救我们,不是希望你痛苦,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白耘穆定在原地,半晌点了头。再开口:“我还是要去。”
“你——”
“我只去查看情况,会和塔保持联络。”白耘穆沉默一瞬,“如果我的精神图景有任何问题,我会告诉陈晚,由他处理。”
*
前往恩珀的航程不短,结合热期结束后白耘穆的精神图景并不十分稳定,白灵已经化成幼态缩在精神海边的岩洞里休眠,直到靠近使馆楼才动了动耳朵。
卢卡斯见到他,凝重的面色稍缓,径直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哨兵还是军方?”
“只有我。”白耘穆皱起眉头,“到底怎么了?”
“我这里与联邦政府所有联络频道都被动过手脚,我们担心塔里的联络手段也有问题,只能让陈晚私下以伴侣身份联系你,你没看明白他的信息?”
“看明白了,但我要先来探路。出了什么事?”
“恩珀塔研究出来能提高哨兵等级的一种药水,我们的人疑似因此叛变,除了一名需要接应回西斯里的人外,其余需要除草。”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长期任务,还有政府的高级官员随行,难度等级勉强够得到B-,然而这个变故一出,难度等级可以直升A级了,队伍里没了他和李思维,还多了个没磨合过的习赟,也难怪要叫增援。
白耘穆心下有了底,只问:“陈晚他们呢?”
“怕出问题,给你发完消息就去蹲点了,目前都安全。”卢卡斯给他报了他们离开的时间,又问:“你带了新频道来没有?能联系西斯里塔吗?”
“带了。”白耘穆见卢卡斯松了口气,摇摇头,“暂时不要再联系西斯里派人来,恩珀和西斯里关系紧张,不管是从塔还是军方再来人都容易被关注。”
“那……”
“频道给你,定位给我。”白耘穆起身换上装备,“随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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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耘穆动作极快,习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缴了枪,下一秒人也被压进了高压网的硬地下。
习赟挣扎不成,不知从哪摸出来薄薄一片刀片就要抹脖子,白耘穆眼明手快截了下来,把人拎起来,小声道:“我,白耘穆。”
习赟浑身一僵,羞愧难当:“队长,我……”
白耘穆不欲此刻追究,只问:“他们呢?”
“我和吴风帆换班,他回舱休息去了。陈晚也在舱里,和我精神链接着。”习赟指着一个方向,“我们把舱藏到了垃圾堆里。”
恩珀塔外的隔离区再往平民区方向延伸就是一大片垃圾填埋场,好在恩珀常年气温极低,几乎没有异味。
但即便如此,白耘穆也没克制住自己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嫌弃。
习赟更瑟缩了,“是我提的建议,他们同意了……”
“行,你继续。”白耘穆把枪还给他,“放松,有事求援。”
习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唇,“我不是打不过就想自杀,是我感觉到您的实力远超我,他们来了也救不了我。”
“……”
白耘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他,竟生出些哭笑不得的情绪,拍了拍年轻哨兵的胳膊,才悄然离开。
习赟的插曲也不得不使白耘穆绷紧的神经放松些许,他看到陈晚又惊又喜地打开舱门,甚至也向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舱门紧闭,他的腰也被紧紧抱住了。
苦柚味的向导素一丝一缕地飘过来,白灵耳朵又动了动,终于睁开半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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