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郝梦破天荒地喝了好几杯龙舌兰,那酒比较凶烈,喝完有一种茹毛饮血般的快意。
她学着殷恒的样子,先在手背虎口处撒些盐巴,迅速用舌头舔一口,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再咬上一口柠檬片。
整个步骤一气呵成,拿出上阵杀敌般的气势,才能喝出它酣畅淋漓的独有风味。
喝完,郝梦就有一种堕入梦幻中的恍惚。
仿佛听见窗外疏疏的风声,郝梦走在昂贵的中东地毯上,感觉像踩在云端。
晚风微凉,比酒更醉人。
她抬起双手,脑海里仿佛有音乐的节拍,嘴里哼着歌儿,欢快地跳着圆舞曲。
月光朦胧,往她身上浅浅落了一层清晖。
殷恒坐在沙发上,身上只穿着白色衬衫,颈处松解了两粒扣子,挽上衣袖,端着酒杯,一边慢慢地饮酒,一遍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只觉这姑娘愈发地鲜活有趣。
郝梦有些微醺,肆意地舞着,裙角不经意地扫到殷恒的腿边时,还没走出半步呢,手臂便被他往后一拽,自己就轻飘飘地落入殷恒的怀里。
她抬头看见殷恒微微仰头似在赏一片好风景,眸光晦暗不明,身子则慵懒靠着沙发。
在这清辉月影下,他恍惚得像个梦,耀眼迷离,仿佛一个虚假的存在。
郝梦声音一紧,低声问:“你扯我干什么呀?”
殷恒用手托起郝梦的下颌,目光里藏不住的深情,声音比她很低:“今晚别回家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郝梦在他的注视下,醉意更甚。
暗恨自己为何会如此迷恋一个坏男人。
所以殷恒愿意哄,他把台阶砌这么足,她也自然愿意顺坡下驴。
面对如此暧昧的邀约,她犹豫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郝梦不想把两人的关系推进得那么快,因为生理和心理都没做好准备。她不想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所以她就借酒装糊涂。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微微昂头,在夜色里静静看着殷恒的喉结,忽而玩心大起,还伸手上去摸了摸,又勾起手指顽皮地挠了挠。
殷恒见她久久不回应,脸退开去,手臂搂她搂得更紧,低头去看她,沉沉一笑,问:“怎么不愿意?”
郝梦垂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瞬间扬了一下眉头,脸上闪过一丝骄傲,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我明天还有课呢!”
殷恒看郝梦知道她醉了,笑意也跟着微醺,“明天星期六。”
郝梦顿了一下,说:“那……我还有很多事呢。反正没空陪你。我要回学校做作业呢。我可是个好学生,期末要拿奖学金的。”
殷恒看着她一脸的稚气未脱,不禁哑然失笑,“哦——”手伸过来,玉雕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耳垂,再次轻声问道:“真不愿意在这陪我啊?”
声音微沉带点倦懒,像夏夜的风,吹得郝梦的心砰砰直跳。
她摇头,态度坚决,“不”,竭力抵住诱惑。
似乎坐得有些不舒服,身子扭了起来,又像在闹脾气。
那天的殷恒对她好的实在有些过分!
纵容到不行。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微烫的脸颊 ,又无奈地叹口气。
似乎是妥协了。
他是拿这个小姑娘真没办法。
殷恒只是将她的腰往上搂了搂,两人离得更近,他很是浮浪又深情地看着她,说:“那你亲亲我,亲我一口,我就放你走。”声音里藏着三分笑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腰窝,眼神又欲又纯。
可谁知郝梦一撇头,高傲地说:“不!我还没生完你的气呢。”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让殷恒都怔愣了一下。
如果外人看,都会惊诧殷恒对她的容忍度,也都会觉得这个小女孩有些不识好歹了。
但郝梦坚持着不妥协。
片刻,殷恒轻笑了一声,倾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拿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走吧,送你回去。”
感到有些无奈了。
这晚,他对她好得过分,几乎是有求必应。
甚至连路都让她亲自走了。
起身弯腰打横,将人抱起,准备送她回学校。
地下停车场
郝梦双手挂在殷恒的脖子上,整个人陷在他的怀里。
她闻着他身上的豆蔻雪茄香,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七上八下的。
而殷恒一只手托举着她的腰,用另一只手探尽自己的口袋里摸索着钥匙。
他承着她的体重,在口袋里翻腾了半天,也久久摸不到。
殷恒向来涵养好,耐心足,自己非但没有着急,反而宽慰她,“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语气里没有一丝焦躁,反而是莫名地温柔和温暖。
殷恒的西装口袋比较紧窄,他的手在摸索期间,总是有意无意地刮蹭到郝梦的下臀线和腰线。
郝梦的身体瞬间一僵,一股难言的痒,从心尖蔓延到全身。
体内还有一丝莫名的躁动。
好在触动的时间不长,要不然真的会有些情难自控。
此时,殷恒已经把车钥匙掏了出来,按了一下,车子滴地一声,车灯闪了闪,轻松一笑:“好了。”
他打开了车门,悉心地将郝梦塞到了副驾驶位上,又贴心地扯了安全带给她系上。
郝梦坐在他的副驾驶座,身体笔直,目视前方,双手交叠在膝上,手也握得紧紧的。
好像有些紧张。
他看着她笑,又还从车内的前置阁里取出一瓶含糖的运动饮料递给她,问,“刚才晕酒,喝这个可以缓解。”声音低沉带着温柔的缱绻。
郝梦望着他,一时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心慌意乱。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后只能将运动饮料瓶紧紧握进手里,点点头,低声道了“谢谢!”
殷恒望着她,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话里也带着有意无意的探究,“跟我在一起,你紧张什么?”
郝梦看了他一眼,又再次慌乱地别过自己的目光,嘴硬道:“没.....紧.....张。就是.....想提醒你。你.....今晚....喝了酒。不能开车.......而已。”
殷恒看她说话都在结巴,知道她在说谎,但没有揭穿。
又觉得她现在褪去张牙舞爪的伶俐,呈现出傻傻萌萌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
于是,他直接将她整个人又再次扯进自己的怀里,又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颊,说,“傻瓜”声音低沉而宠溺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郝梦的心间一颤,心里仿佛被倒入一罐滚烫的蜜,让人手脚发软的甜。
郝梦原以为自己是最傲娇最有骨气最讲自尊的人;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洒洒脱脱跟殷恒说拜拜,可现实是......她一碰上他的面,一被他缠缠绵绵地纠缠着,就立刻放下自己手中的剑,顿时久缴械投降了。
什么原则什么骨气都不想讲了。
什么面子什么底线也都放到一边了。
她知道自己被他吃定了。
而殷恒,他也早已洞悉一切。
他稳操胜券地轻身扣住了郝梦的头,想给她一个缱绻缠绵深入的吻。
郝梦原本也想热情回应,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右脚疼得深吸一口气。
殷恒诧异,“怎么了?”
郝梦没法,只能如实相告,说,自己的右脚有可能踩到碎玻璃渣了。刚才被他倾身一压,顿时疼得厉害!
殷恒闻言心疼地皱了皱眉,他小心翼翼抬起她那只受伤的右脚,细细查看,好在只是一些碎玻璃渣,浅浅扎在皮肤表层,并没有很严重。
殷恒松了一口气说:“稍等一下。我去后备箱里拿一下备用药箱给你的脚后跟涂点药。简单处理一下。晚点我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嘶——”
“怎么,有点疼?”
“嗯!”
“那我轻点。”
“嗯,好。”
殷恒坐在副驾驶位的边沿,蘸了蘸碘酒,俯身给郝梦的右脚掌心上小心翼翼地涂抹。
眼神特别的认真和温柔,举止体贴又周到。
他的手掌是温热的,带着养尊处优的干净和绵软,轻轻握着郝梦白皙的右足,碘酒所到之处,伤口上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咬,密密麻麻的痒,又窸窸窣窣地疼。
惹得郝梦闭上眼睛,微微皱着眉头,紧咬着唇,最后还是忍不住牢牢拽住他的胳膊,痛得哼/吟了一声。
殷恒抬头看了她一眼,白皙的脸,红润娇嫩的唇,脸上亦娇亦痴又难耐的表情。
他无声笑了下,想俯身去衔住她的唇,好好品泽一番。
可是忍住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殷恒温声安抚着,按着她的小腿,像哄孩子似地轻轻朝上面吹了几口气。
“嗯”
殷恒吹的这一缕风,吹动了郝梦的心扉,也吹乱了她的呼吸。
她睁眼看他。
前面有车开过,灯光打在殷恒的侧脸上,薄唇微抿,眉眼深邃,整个人好看得胜过惊世烟华。
殷恒帮郝梦涂完药膏,便伸手帮她揉她的右脚腕和小腿肚,省得她酸麻抽筋。
这个瞬间郝梦忽然鼻子一酸,莫名地想哭。
她感念他的温柔体贴,又憎恶他的三心二意。
她其实很想问一问殷恒,如果他真地那么在意自己那么关心自己那么喜欢,为什么又要去做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他谈恋爱就不能专心一点。
为什么他的喜欢那么广博而廉价。
但最后她还是把这些不理智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非常隐忍小心压抑地无声地哭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殷恒抬头看小姑娘在哭,顿时心惊了一下。
郝梦不是那种情绪大起大落的人,而且做起事来,十分的冷静自持,懂得为人着想。
她就是连哭也带着礼数,平静的低声的,不是大吼大叫,像个泼妇。
省得叨扰到别人,也十分令人生厌。
殷恒知道小姑娘心里还是有委屈,也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如此的懂事。
于是他十分入戏地拿起抽纸,为其悉心地擦眼泪。
他边擦边笑着解释,“一切,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我这个人是有浑的时候,但不至于那么浑。梦宝,你要相信我!”
其实以殷恒现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很多事做了就做了,他无须向任何人解释,更不用劳心劳力地去编着借口哄人。
更何况还是哄一个女人。
这大约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有耐心的,像哄孩子一样哄一个异性,并给一个任谁听了都会大笑地保证:“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跟哪个异性都保持距离,行不行?嗯?!”
郝梦知道像他这么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少爷,能够低声下气一而再再而三地哄人,已实属不易。
她心里再委屈再想较真儿,也必须是要忍着的。
于是,她伏在他的怀里,哽咽道:“我相信你。”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聪明地跟他博弈一番,“不过,你以后真要跟其他女生保持距离。最起码和我关系存续期间,必须这样。我是不会接受多偶的。哪怕你再帅气再多金,我也是接受不了的。”
殷恒的衣服被她哭得潮湿,心里也跟着愧疚。
他一边帮起擦眼泪,一边亲吻着她的脸颊,随后附耳对她轻声哄道:“我答应你!以后我的世界只有你,再也不会有别人。好不好?”
此刻郝梦才高兴了一点,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笑,鼻子也吹了大炮。
她知道他在哄她,但她就是如此愿意相信。
他刮着着她的鼻梁,像对小孩子似的,笑她,“又哭又笑!鼻子冒大泡。”
郝梦又羞又恼,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就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再也不出来了。
殷恒垂眸看了一下自己被濡湿的衣服,认命般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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