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别月的身形僵滞一瞬,他凝望着眼前人,终是不发言语。只听东方卿继续笑着说:“夫郎,你能陪我回去吗?”
不等惊别月抬眸,东方卿便已近在咫尺,对方缓缓俯身,欲伸手握住他,“虽然家里人不知道你我的婚事,但夫郎放心,我定会同父亲说清楚,倘若可以,我会让父亲为我们补办一场婚宴。”
“婚宴?”惊别月暗自喃喃道。
他的眸光微暗,同东方卿回浔都,不是他所期望的,哪怕他的余生都要在这个片窄小的旧屋度过,他也心甘情愿。
但如今他们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到真正喧嚣的人间,让东方卿为更多人看见、为更多人遐想……他不愿。
索性他拉过东方卿的手,写道:[你真的想回去么?]
东方卿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就连语气也格外黏腻,“我当然是听夫郎的,你去哪,我便跟着去哪,就算跟夫郎一辈子都住在这个地方,我也愿意。”
惊别月下意识抬手触碰对方的脸,他思忖良久,才堪堪写道:[我陪你回去。]
“夫郎对我真好。”东方卿忽然凑过来让他的手摩挲发顶,像条温驯乖巧的犬。
后来惊别月代替东方卿写家书寄出,传信之人则告知几日后会有人来接他们回去。
他们则趁此机会采摘应星花,把草棚内剩余的药材分拣完毕。
然而就在五日后,一辆悬挂有“东方”符字的马车如期停靠在旧屋的前院。
惊别月便暗自料定,这是迎接东方卿回去的车队。但奇怪的是,这辆马车内仅有名婢女从中下来,却完全不见其余人等。
“夫郎在想什么?”东方卿不知何时出现,顺势揽住他的腰。
惊别月慢慢摇头,然后在对方手臂上写道:[没事,我就是有些紧张。]
“夫郎,有我在,不要怕,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东方卿软声安慰道。
[好。]惊别月轻轻摩挲东方卿的掌心,笑容不自觉溢出。
等两人坐上马车后,车窗边晃过的陌生风景被惊别月看在眼里,他百无聊赖地靠在车边,许是他即将面对的未知东西,让他的心动生出恐慌。
“夫郎。”东方卿忽然握住他的手,“倘若你还不舒服,我不妨同你言说几句曾经我在浔都的旧事,这样你可能就不会紧张。”
[嗯。]他依偎在对方的肩头,静静等待身边人开口。
东方卿娓娓道来,如同拂世清风,安抚人心,“我自小身体孱弱,母亲早逝,被寄养在生分的姨母家,但除去半年回趟家的父亲外,没人愿意待见我,包括姨母家的两个哥哥,后来他们嫌弃我治病费钱,就把我狠心抛弃在林中旧屋。”
听到这里,惊别月愤慨不平,[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回去?]
只见东方卿掩面啜泣道:“母亲的遗物尚在浔都,所以我才想让夫郎陪我回去,把遗物取回来。”
他忙不迭抱住东方卿,轻轻拍打身前人的背脊,[等你取回遗物,我们就走。]
“嗯……我就知道,夫郎才是对我最好的人。”东方卿瓮声瓮气说。
两个时辰后,两人颠簸一路,马车终于驰驶入传闻中的京城,浔都之门。
这传闻中的烟雨水乡藏在水天相间的白雾中,淅淅沥沥的雨水自天而降,为浔都的秋色平添几分神秘。
惊别月为东方卿披上外袍,悉心嘱咐道:[这里气寒,当心着凉。]
“夫郎也是。”东方卿羞笑道。
待马车缓缓驱停,惊别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东方卿走出车内,映入眼帘的顶部笏板赫然刻着几个金字——瑾安侯爵府。
就在惊别月出神之际,从府内整齐走来的几名粉衣婢女,她们都低眉顺眼的,生怕冲撞到归家的东方卿。
为首的婢女低声说:“请随奴婢往右侧走,殿下已经恭候多时。”
惊别月二人并肩跟随婢女往前,但因为行事匆忙,其余几位婢女则边走边为他们脱下外袍,将新衣裳披在两人身上,这样才算对府邸的主人表现出尊重。
当惊别月踏进前厅时,便看见一名坐于主座的男人,对方身着金色莲花纹玄衣,以昂贵的金冠束发,其眉梢尽显凌厉之色,想必此人就是府宅的主人,东方夜绥,也是东方卿的兄长。
“时也,多年未见,别来无恙。”东方夜绥挥袖赐座,以居高临下之势,继续说:“近些年浔都风云变幻,本殿之所以命你归京,就是为朝廷变故。”
惊别月一一为东方卿转述,但东方夜绥所谈之事,全是朝廷秘密,而他本就是外人,或许这些事情不该被他知道,于是他询问道:[需要我避嫌吗?]
“夫郎别走。”东方卿毫不犹豫反握住他的手腕,对方的语调如旧,“不碍事,你我之间,不避嫌隙。”
[好,我不走。]惊别月慢慢拍打几下对方的手背。
后面惊别月中东方卿的陪伴下,度过漫长的时间。尽管惊别月有在听两人的交谈内容,但他对京城武器失窃之事毫无波澜,甚至还无聊到有些犯困。
可他看东方夜绥严肃的模样,似乎这件事格外严重,仿佛还关系着邻国的安危。
直到东方夜绥出言让他们离开后,惊别月才堪堪松口气,但他们在作势离开前,东方夜绥忽然提醒道:“三日后有宫宴,圣上亲临,我已命人为你们做新衣,待会记得去试试是否合身。”
拜别东方夜绥后,他们便被婢女领进一间宽敞的屋内。
惊别月抬手让婢女们放下衣裳先行出去,因为东方卿怕生,所以对方身上穿的衣裳,以及发髻都是惊别月亲力亲为。
等他替东方卿梳妆好后,惊别月不紧不慢地拾起桌案上的金丝鹤纹衫,一套衣裳穿好后,他竟觉得这身衣裳不仅格外衬他,甚至连尺寸都完全符合。
但按理来说,他初入瑾安侯爵府,这府里之人绝可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他衣裳的尺寸,莫非这是巧合?
“夫郎,你在哪?”东方卿在半空挥舞几下手,似是在寻找他。
惊别月迅速伸手牵住对方,[我在这。]
“嗯,夫郎,我可以带你出去走走。”东方卿间隔几瞬,又补充道:“我认路的。”
惊别月含笑在对方手心写道:[好,不过我还未理发,你先等等。]
话音未落,东方卿轻快说:“我可以替夫郎绾发。”
他迟疑片刻,便点点头写道:[好。]
惊别月坐于铜镜前,他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在窗外日光的倒影下,镜中人如瀑的青丝垂散在双肩,其容颜清秀,眉目如画,仿佛这幅完美的皮囊不属于他似的。
“夫郎。”东方卿委身贴在惊别月的右侧脸颊上,对方用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眉眼,然后滑至他的薄唇间,“……如果可以,我想亲眼看看你的模样。”
惊别月靠在东方卿的身上,然后如是写道:“倘若我的相貌不如你的想象,你会厌弃我么?”
耳畔渐渐传来几声熟悉的轻笑,“我怎敢厌弃我的夫郎,你都不曾抱怨过我这个拖油瓶,我又有什么理由嫌你的相貌不堪?”
“假如天可怜我,能让我在身死之际突然复明,那时候我定会把你的相貌和身姿烙印于心底,即便来世我们有缘无分,只要我能借着此生的短暂记忆远远望你一眼,我便心满意足、喜不自胜。”
东方卿捻动惊别月发丝的手指格外轻柔,对方生怕弄疼他分毫。
可此时的惊别月早已淌下泪水,许是真情流露,抑或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让他难以自持。
“夫郎怎么哭了?”东方卿心疼地为他拭去眼角的眼泪,“别哭,我方才是想让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你……但我没想过会让你落泪,对不起……”
惊别月忙不迭转身抱住东方卿,他把脑袋埋进对方的胸口,身体不停颤抖。东方卿亦蹲下身,任由他抱着,“夫郎不哭,待会眼睛会肿的。”
良久后,惊别月的情绪才稍有缓和,他缓缓抬起头,两手捧住东方卿的脸颊,[你不必道歉,我是因你的话而感动。]
东方卿的嘴角逐渐勾起笑意,“所以夫郎的意思是,喜欢我?”
“噗嗤。”惊别月忍不住笑出声,于是他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对,我喜欢你。]
对方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厚,手指有意无意落在他的唇瓣上,东方卿轻声说:“那……夫郎,我可以亲亲吗?”
[不可以,会有人进来的。]惊别月立刻拒绝道。
东方卿当即解释说:“不会的,他们若是想进屋,会提前敲门的。”
见对方这幅委屈的模样,惊别月也不再执着,[我依你。]
他的手来不及缩回,东方卿便迅速凑近,将温热的唇贴上来。
虽然这是第二次,但他依旧有些无措,而东方卿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动作明显减慢,甚至变得更温柔。
两人分开后,嘴角牵起的银丝在空中断裂,惊别月下意识捂住嘴,耳根早已红透。
“夫郎是在害羞吗?”东方卿略显兴奋的声音快速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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