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绘晚临走时建议李悔住个离市区比较近的地方，李悔坐在车上，高速公路上开了窗户就会被窗外的气压震得呼呼响。
有点吵，有点困。
李悔把座椅调节到最后，慢慢躺了下来并把头歪向一边跟残障人士霍某一样。他看向坐的还算笔直的赵管家：
“赵玮仁…”
赵玮仁补了午觉，轻轻应了声。
“把誉文卖了吧，”李悔还是那半死不活的语气。
赵玮仁一惊，喉结肉眼可见滚动了一滚，却故作镇定：“可李总说要把誉文重新装潢一下。”
“那就装呗，”李悔抓了抓鼻子有点痒痒：“装完了卖更贵，实在不行租出去也成。”
“这是…”
“我打算搬出去，就，”李悔看向窗外，天桥下面疏落着细细密密的高矮房屋：“搬个小点儿的地方自己住。”
“那小李总那儿，”赵玮仁还是有点担心，
“小李总？李明中？”李悔眼前虚晃过李志桦当时打骂金承平的场景：“嗯…他其实管不了我啥，对吧？一个房子而已。”
一个房子而已，
一栋别墅而已，
李悔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从他嘴巴说出来有多轻巧多自然。
赵玮仁是个彻头彻尾的狗腿，听李悔有底气，他也正襟危坐：“那我最近就把房子的事安排妥当租出去。”
李悔也是回去后才发觉，那哑婆呢？
哑婆因不能说话又不会念书识字被许多老板嫌弃找不到工作，但好在手脚麻利为人老实，李家又是个变态的，巴不得雇一堆这样的劳工，省去好些被嚼舌根的话茬封口费。
见哑婆还在那儿背对他勤勉地做饭烧菜，李悔火速用手捻起一根酸溜肉条就塞嘴里，
嗯，好吃！
他拉开椅子坐下对着空旷的誉文别墅发起呆，也不知是不是空耳，他好像听到了外面小树林的蝉鸣蚯蚓叫。
类似的仲夏夜已是在上辈子的回忆…
李悔记得好清楚，他上辈子的妈拉他坐在老沙发，口水捻着数一打粉红钞票，数完整整齐齐地叠在茶几，而他爸就站在靠近厕所的窗那儿抽烟。
李悔摇了摇脑袋，又记起是他自己早就亲手烧了那小破屋，臭老头也不拦着他一点…
“哎！”
他忽然一大动静，吸引来哑婆的注意，她热了上午的半锅羊汤用毛巾端上桌，比划比划，给碗筷让李悔吃饭。
李悔接过，在哑婆走后，又轻轻叹了声：
“……哎”
翌日，李悔上完王先生的课，就去和赵玮仁看房子，房子看了三四套，坐了一下午他屁股先麻了。
“我随便逛逛，你走你的吧，”李悔吩咐完独自下车，
赵玮仁还有些担心略蹙眉头，毕竟看了有四五年病的人突然好转了两三个月，这也算头一次给机会真正自由出行，但他那高速旋转的小脑袋瓜稍微一转就飞了，你看看他，能有什么事儿。
这大夏天黄昏还闷热，路边也不栽几棵树的光秃秃妥妥一阳关道，
李悔下车点在娱乐广场不远处，不远处大屏光幕已经闪起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荧幕上闪动着最近热门的特效科幻电影，主角一段旋转双刀批向地表，地皮翻裂爆开，好不精彩！
“嘘吁，”他不禁吹了响口哨，这制作没个一年半载完不成。
李悔体歪腰斜，黑卫衣帽子套头上，视野道路无人，他就学着刚才那电影主角也一个批刀伏在地上连带翻滚一圈，结果一转头，后面三个女生并排站在一起瞅着他偷笑。
李悔龇牙，佯装没看见又翻回身假批了一道，气势明显削减，后方没忍住嬉笑声更大，他压着帽兜，两腿一挎就跑了。
站在拐角，他说不上来是该先该尴尬还是该忿忿一下，自己肯定又被当弱智了，真是的。
于是他挂着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自言自语痛斥了一翻不忘回头瞄一眼是不是又被人看到。
李悔混进了商场内部，大门口一两个卖咖啡奶茶的，进去走一圈全是卖金银衣服鞋的，他依旧套着他那破黑帽子，脖子前弓，衬得鬼鬼祟祟地，
这儿人好多哦，
他口渴路过一家专门做柠檬水的，扫码要了杯。
那做茶的小姐姐从看他第一眼就有意无意瞄来瞄去，李悔接过饮品莫名其妙，
李明中雇人来杀他的？
他这样想，更觉自己疑神疑鬼，开始骂骂咧咧造成这一现象的罪魁祸首。
但有钱随便花销的感觉真心不错，把烦人能一脚踹了，李悔买了张电影票，就是刚才广场影屏投的那部，准备好零食开始再次坐牢。
为啥说坐牢，
首先因为这狗屁电影是5D，李悔没试过觉得很牛批就买了，晃来晃去的椅子和忽然喷射的烟雾十分影响观感体验，反正他受不了，本来坐一下午车屁股就酸，晚上还来受罪，
其次，最令他发指的还不是这个，
他觉得中央靠后的位置非常类似帝王巡街这种中心人物应该享用的待遇，于是呈三角顶角味订了“神仙座位”但是买得过于靠后了，且后头还坐了对情侣。
起初听到点小动静，李悔不以为然，直到后半场，他已经暴躁地抓住两边扶手向前倾身：“卧槽……卧槽！”
他猛的一转头，寻找水声的源头，
漆黑幽暗的影院一面是闪耀蓝光的围帐，一面是惊慌下，坐在李悔阴影下的那对，
狗男男？？？！
李悔狰狞的脸悬在半空，这俩货也是没想到李悔能气得站起来直面他们，李悔也没想到，这，
他欲扬起的手垂下了，微微张嘴，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和心情，重新，坐了回去。
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他屁股又开始麻了，
麻了戈壁。
李悔熬到电影快结束时，两只脚掷地有声地嘎嘎乱踩以表示不满。
他一出影院，就听到一楼大厅主持人在呜噜呜噜拿麦克风大声喧哗。
“诶，是他，”
李悔被一碰胳膊，整个人剧烈收缩了一下，
来人也被吓了一跳，李悔定睛一瞧，这人也不认识啊。
“内个，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你刚刚跑得太快了…”女生有一缕齐肩的短发，说着腼腆地低下头。
“干嘛，”李悔冷不丁道，他回头一看，后面还跟了俩女的，这一瞬间他幡然想起这仨人是谁，浑身尴尬地毛都绽开了：“不不不不不，”
女生闻言顿时面露失落，放手也快：“好吧，谢谢你。”
“不是，”李悔见女生走远，呆了：“什么情况…”
他又被人从背后一剐蹭胳膊，这回他没那么大反应，可转瞬他就就对上了刚才光天化日那对狗男男晦暗的且意味深长的视线。
李悔觉得自己被骚扰了，还是两个人。
大爷的，他呆不下去了。
李悔的心情是哑巴吃黄连，连个吐槽的人都没，他郁闷地漫无目的地在商场溜，走着走着就不再关注外界纷扰，翻着手机戳戳点点，拉拉扯扯，
“喂帅哥你让一下，挡着了，”
他被人猛得叫停，扭头见一对夫妻手里抱个娃，六只一摸一样的小眼睛齐刷刷看着他，
“…”他又回头，就见黑黝黝的镜头缓缓靠近。
——咔嚓——
李悔小脸一揪，后才发觉这摄像机没打闪光灯。
“李悔？”
这人放下相机，露出背后一张小白脸，眼睛眨巴眨巴，显得清灵灵地有神采。
是陈问书，
“真奇怪，”李悔嘟囔，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嗯？”陈问书没听清，
“我说真巧，”李悔用正常音量讲。
陈问书又无暇顾他，他低头翻底片，顺带轻轻撇开李悔：“我拍照呢，你稍微让让，我拍完这组再说。”
李悔就收起手机坐一旁看，
陈问书不断调整角度，那黑框快脸一样大的相机黏在他脸上融为一体似的，好像那才是他的眼睛。李悔见他那样认真，也埋头继续对着手机屏幕划划。
“这是什么，”陈问书的嗓音忽然放大在耳边，
李悔猛一抬头，露出手机上一副中老女性上身图。他手快地熄屏插兜，一气呵成，对于陈文书的发现十分应激。
陈问书对此也不多话，更像转移话题：“头埋这么低要得脊椎病的，”
李悔搓了搓后颈，不以为意，大咧嘴问：“你工作完了啊？”
陈文书摸了摸鼻子：“也不算工作吧，我就拍街拍弄素材，营销下xx账号。”
“噢，”李悔双手插兜：“那你…”
他你半天，没个下文。
陈问书心理神会地接下去：“我怎么了？”
李悔甭着个脸，来了句：“你这玩意儿赚钱吗？”
陈问书没料到这问题，但还是回答地很从容：“没多少。我做账号本来也不是为赚钱，一份爱好，刚开始也就分享分享日常，有人喜欢有人点赞，自然就发得就多了，后来有粉丝，我也还特地进修了一下技术，现在算，实践？”
李悔听他一个问题巴拉巴拉介绍了好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想了想，觉得自己该捧两句意思意思，就说：“你真有名气！”后又觉得是不是说太少，又补了句：“真讨人喜欢！”
陈问书是大大方方接受，又不是幅倨傲地模样：“谢谢，这个点没吃饭吧，你要来一杯吗？”他有教养地展开四根指头朝向不远处的精致小饭馆。
“行。”
我觉得陈问书虚拟形象应该是个彬彬有礼的小绅士，真会调节生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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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好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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