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车厢充斥着速食面和盒饭的味道。
江奈从上铺露出半颗头,问:“你们饿了吗?”
打从喝奶茶被下药迷晕,齐照就不再信任现做现卖的食物了,他拿起两包超市买的散装巧克力饼干扔到江奈的床上,“饿了就吃这个。”
江奈翻看包装,“这什么牌子的?会好吃吗?”说着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越嚼越愁眉苦脸,“不是巧克力味啊。”
“我受不了你。”齐照建议道,“不然到下一站,你下车回去好了。”
“别啊!”江奈狼吞虎咽地吃完饼干,喝了大半瓶矿泉水点评道,“还是能吃,不过有点吃不饱。”
封卿:“我们白天吃得多,摄入热量够啦,晚上不活动不消耗体力,等下车了再去饱餐一顿。”
没书看,没手机可玩,三人百无聊赖,只好干坐着发呆。
封卿举起一副扑克牌说:“我们来打牌吧。”
“好。”齐照提起兴趣,这是他的第二项特长。
江奈退缩道:“我不会……”
封卿说:“不会就教你嘛。”
三人围坐在车窗边的小桌板旁,玩起纸牌游戏。
牌打到夜里十点,齐照一赢到底,游刃有余地洗着牌;封卿输得无精打采,打了一连串哈欠。江奈刚学会,越输越想玩儿,缠着他们还要来。
“不来了。”齐照手法娴熟地洗完牌,装回纸盒,“早点洗洗睡。”
江奈失望道:“好吧。”
齐照不得不承认,他喜欢看江奈在要求得不到满足时的沮丧表情,怪好玩的。
封卿觉察到他的笑意,问他:“你怎么这么高兴?又没有赢钱。”
对上封卿的脸,齐照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不由得联想起任昳——他也有过江奈这样的处境,那时被笑的人是他。
不能细想……否则他得生气了。
皮球落地砸得哐哐响,三人同时扭头。
白天玩球的小女孩站在过道上,仰望他们的黑眼睛大而无神,脸颊带着干瘦的蜡黄。
“是不是白天那个?”封卿依稀有印象。
“是。”齐照说,“不用管,她有家长。”
江奈想管闲事,但齐照说不用,他不便违抗,只好找出牙具去洗漱,可五分钟后回来,小女孩还站在那里。
“你是哪儿来的小朋友?”他蹲下问她,“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盯着自己的皮球,喃喃道:“不知道……找不到了。”
江奈牵起她的小手,“哥哥带你去找好不好?”
小女孩抗拒地往一旁躲,跑到封卿身侧拽她的袖子,“要姐姐……”
江奈心理不平衡道:“哥哥也很好啊!”
封卿说:“那我带她去找乘务员。”
“别去。”齐照使眼色让她坐回位置上,“孩子丢了该着急的是她家大人,一会儿乘务员和家长会自己来找的,我们哪儿也不去。”
“也是。”封卿安心坐着了,问小女孩,“你吃想东西吗?”
谁知小女孩“哇”地大哭,涕泪横流,哭声嘹亮。
齐照一受到噪音污染,心火蹭蹭往外冒,他急躁道:“你哭什么哭?再哭我把你赶出去。”
小女孩胆怯地往封卿身上靠,哭得更凶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江奈看不惯,指责他,“你没有小时候吗?再说人家都走丢了,你不帮忙还欺负人。”
齐照道:“你善良那你帮啊,别杵在这儿,我嫌烦。”
江奈二话不说抱起小女孩,掰开她攥着封卿袖子的小手,赌气道:“走,我带你找大人去。”
小女孩的哭声渐远,封卿试图缓和气氛,说:“江奈人很好啊。”
她是真心这么认为,这年头对孩子有耐心的男生可不多。
“他什么都不懂。”齐照懒得多说,提醒道,“今晚睡觉别睡太死,多提防点。”
封卿:“没问题,我搂着包睡。”
江奈去了有一个小时才回来,怀里捧着一堆橙子和苹果,他走到右下铺的床前,手臂一松,果子咚咚隆隆砸了齐照一身。
他乐滋滋道:“这就叫好人有好报。”
齐照恨不得呼他一巴掌,提气忍住了,捡起一颗苹果问:“你不会已经吃了吧?”
“没有啊,我刷过牙了,吃水果影响口味。”江奈光荣地拿走属于自己的苹果,“留着明天当早饭。”
齐照:“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是那个小妹妹的姥姥给我的,人家很感激我。”江奈躬身收拢散落在床铺间的水果,宝贝道,“算了,你不识好歹,不给你吃。”
“我才不吃,你最好也别吃。”齐照翻身闭眼。
深夜车厢里熄了灯,过道留有微弱的光线照明。四周不时传来被子翻动的窸窣声响,齐照在车轨晃荡和轰隆的噪音里陷入梦境。
凌晨五点时他被叫醒了一次,是封卿起床去卫生间,她心细,特意拍醒他,把两个背包转交到他怀里。
齐照向车窗外看去,是片苍郁的黑夜。
他接过包,问了句“要不要陪你?”;封卿说不用。
她走后,齐照睁了会儿眼睛,很快又被困意俘虏,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到被报站广播吵醒。
“……列车前方即将到达南桉车站,正点达到时间为06:55分,停车4分钟。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齐照从不赖床,他坐正身体,看到两只背包安好地放在自己枕头旁,他试探地喊了声:“封卿?”
无人应答。
他掀被子下床,检查上铺——空的,被子被翻开了,床单和枕套褶皱凌杂。他探手一摸,并无体温残留。
齐照忙推醒左上铺的江奈,“别睡了江奈,醒醒,封卿呢?她回来没有?”
江奈睡眼惺忪,眸光迷离,“……不知道啊。”
齐照拔腿往外冲,先直奔卫生间,狠敲了几下门,门一开,是个骂骂咧咧的男人叼着牙刷满嘴泡沫星子。
“催你妈呢!”
火车的厕所逼仄狭小,一看没有,齐照立刻返回原来的车厢,过道间走动的行人变得密集,拿着行李准备下车的乘客不在少数。
他的脑海中闪过那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于是风风火火地赶回卧铺,此时江奈也起床了,正在龟速叠被子。
“你昨天帮忙送回去的小女孩,她大人在第几节车厢?”
江奈回想道:“额,我没注意……但他们坐的是硬座。”
齐照抓起两个背包塞给江奈,“我们在这一站下车,你到车站外等我。”
江奈:“诶,你要干嘛去?封卿呢?”
“昨天给你水果的是人贩子!”齐照吼道,说罢他朝着洗手间反方向的车厢跑去。
“啊?什么!?”
江奈前后各挎着一个包,像只乌龟般在人潮中艰难游动,努力追赶他,“这年头还有人贩子啊?齐照!——你等等我啊!”
齐照充耳不闻,如条泥鳅般滑进人群,车窗外林立的楼房建筑和老旧街道压迫着他的心情;要是车站外有同伙开车蹲守,找回封卿的希望就渺茫了,他最好是能在出站前逮住那伙人。
“……在南桉车站下车的旅客们注意了,本次列车停靠一站台,站台在列车运行方向的右侧;请提前整理好您的行李和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火车速度放缓停靠在站台,齐照在谩骂和牢骚声里横冲直撞,他仓促地掠过一张张男女老少的陌生脸庞,行李、孩子、手提袋……不错过每一个细节。
然而他始终没再看到昨晚的瘦小女孩和短发老太。
“各位旅客,您好,列车现正停靠南桉车站,停车时间4分钟……”
拥堵的人群流动起来,站台上等候着排队上车的乘客,走道至车门的短短几米挤得水泄不通,齐照只得转动的头和眼睛,逡巡窗外密密麻麻的人脸。
突然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锁定了出站口楼梯上的两个男人——他们在合力抬一只巨型黑色行李箱。
齐照奋力往前挤,争分夺秒地跳下车门,他迟疑了一秒,放弃声张和引人注目,疾速奔向楼梯一侧,手掌按着横杆腾身跃起,乘着倾斜的扶手下滑——
将要落地之前,他瞧准了那两人的位置冲刺而去,抬腿猛力踢向他们的肋骨。
二人受到重击后飞跌倒,行李箱咣当着地撞出闷响。
此举效果惊骇,路人纷纷驻足看向这里,神情愕然。
齐照不理会周遭的异样,旁若无人地解开箱子的拉链。
“你、你干什么?”倒地的男人捂住肋下,痛得面色铁青,他与同伙视线一碰,贼喊捉贼道,“抢劫啦!有人抢——”
齐照冷漠地撩起眼皮,把那两人没嚎完的尾音瞪回喉咙里。
他们可能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个半大小子的眼神吓到。周围人太多,箱子怕是抢不回来了,趁还没惊动列车员,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跑了。
齐照把行李箱拖到靠墙的角落,背对着行人打开箱子。封卿沉睡的面容映入眼帘,他停滞的呼吸再度均匀起来,心跳由缓至急。
他先探查她的颈动脉,还好,没死。
齐照连忙撕掉捆住她手脚的胶带,不幸中的万幸,赶上了。
***
江奈在火车站外等人,南桉是一座山脚下的小县城,是从前的他不会踏足的地区。
路边有推车煎饼摊、卖喜洋洋气球和廉价玩具狗的小贩、招揽生意的旅店老板,和载人摩托的司机。
不一样的世界。
齐照没说在什么位置等,江奈拿不定主意,他感到肚子饿了,决定去买个煎饼。
他习惯刷卡,身上不常带现金,付钱的时候想起钱在背包里,只好敞开拉链,手伸到底部掏钱。包里塞的东西多,他这一抽就抽出了一叠粉红大钞。
他分了一张给煎饼摊摊主。
摊主对着太阳查验那张钞票的真假,不是很乐意给他找零。
江奈觉得这摊位的视角不错,正对出站口,他站在这儿一准儿能招呼到齐照。
于是他咬着煎饼,走到塑料桌凳前坐下,饼里的土豆丝掉到胸口了,背包也沾了一块油渍;他咕哝着找卫生纸擦,心想这样实在不方便,就脱下一前一后两个包放到空凳上。
他吃完一整个煎饼,又叫了一份凉皮。
吃到打饱嗝了,才看到齐照背着封卿站在出站口,好像也在四处找他。
江奈跑过煎饼摊,隔着马路跟他们挥手:“这里!小齐!我在这里!”
齐照花了两三分钟走过来,封卿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肩头,一闻到油星味掩嘴干呕。
看江奈两手空空,嘴边全是红油,齐照问:“包呢?”
江奈的手往桌边一指,“我放那儿了。”
齐照一看,那只是两个脏兮兮的蓝色塑料小方凳。
江奈的心咯噔沉下去。
南方湿热,4月初的早晨多云,天气清凉,到中午太阳一露脸,空气燥闷,烘得人汗津津。
三人脱掉外套蹲在一棵大槐树下乘凉,手掌作蒲扇在耳旁扇着风,乍一看和路边买冰棍汽水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这里是一所高中的后校门,学校建在一处隆起的小坡上,校外一条长街顺直而下,沿街开着面馆、小卖部和冷饮店。槐树生长在半坡,树根被砌高的圆形花坛拦起,树荫下除了他们还有几桌下象棋的老人。
封卿望着对面穿校服的同龄人左手一杯奶茶、右手一瓶可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她清醒后滴水未进,脑袋发晕,身上冒虚汗,实在口渴,所以偏过头说:“我想喝水。”
齐照从江奈手里夺过一把揉皱乱塞的钱票子,按张数清理平整,一共94元,他分出那4张1块的零钱给江奈,“去买4瓶矿泉水,一瓶冰的三瓶常温。”
江奈拿着皱巴巴的钱,为难地问:“够吗?”
他对平价矿泉水的认知是依云,最次也是农夫山泉,无论哪种4块钱都买不了4瓶。
问这种问题在齐照看来算是讨打,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去责怪江奈呢?虽然包掉了,钱没了,但钱和包实际上全是江奈的,他和封卿只能算借钱失败而已。
所以他耐心道:“你对老板说要四瓶矿泉水就行了。”
“哦好。”江奈去马路对面的小卖部买水。
封卿:“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齐照举着剩下的钱说:“这儿还有90呢。”
90块钱够干什么?够他们今晚在网吧包夜,不必露宿街头;够吃顿饱饭,精神饱满地去找日结兼职。
这也是齐照最初的设想和计划,现在的变数只是多了一个江奈。江奈可能吃不了苦,但江奈有退路,令他担心的反而是封卿,她和他不一样,她是被爱惜培养着长大的独生女,一双手只写字,恐怕连碗都没洗过。
“好冰好冰。”江奈抱着四瓶矿泉水跑回来,分发给他们。
冻成冰的那一瓶齐照给了封卿,让她敷脸醒神,再给她拧开一瓶常温的饮用。
江奈把自己的那瓶也递过去,“禁止区别对待。”
齐照作势要揍他,“找死吧你。”
江奈笑着躲开,自食其力地拧瓶盖喝水。
“我觉得也无所谓,等会儿找家网吧,我联系我表哥,让他给我寄点钱来,现在快递很方便的。”
齐照下巴指小卖部左边的台阶,“楼梯上就有个网吧,你快去快回,别磨蹭。”
江奈一瞧,那段楼梯尽头是居于高处的成片廉租房,一块彩印的招牌竖在房顶,写着“拐角处网吧”,下方黑漆喷绘着向右转的箭头。
开在学校附近的网吧多半是做中学生的生意,对身份证要求不严。江奈弄丢了背包,于心不安,问齐照要了10块钱后马不停蹄地去了。
封卿:“你觉得行得通吗?”
齐照:“那还用说?绝对行不通。”
封卿:“你认识他表哥?”
齐照:“不认识,但我对他父母早有耳闻。”
不到半小时,江奈灰头土脸地出来了,一步一顿地晃下楼梯,和他们四目相对,耸肩摊手。
“我哥说,我妈给他打过电话了,她停了我所有银行卡,还警告他不准给我钱……我那些游戏里的哥们儿,说他们自己都吃不起饭,没钱借我……”
意料之中。
齐照说:“你妈希望你回家。”
“她越逼我,我越不会回去。”江奈气冲冲道,“不就是不给钱吗,我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
齐照笑了笑,赞许道:“有骨气。”
他把江奈看作一个独立的大人。
如果18岁就是能够享有相应权利并承担义务和责任的成年人,那17岁又有什么不同?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和半年后的自己相比,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和江奈没有年龄和智商上的差距,他可以做的事情,江奈同样可以做;无论回家还是离家出走,都是江奈个人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如果江奈要求他帮忙做决定,他会建议江奈回家去;即便对方没要求,他也这么建议了,毕竟漂泊无定的生活不适合温室里的花朵。
但江奈不愿意,江奈的意愿是跟他们待在一起。
叛逆期头脑发热也好,讲义气重情谊也好,这是江奈的自我意志,他凭什么去管束和横加指责?他又不是江奈的监护人。
不过齐照仍是慎之又慎地问了一遍:“你确定不回家吗?”
江奈:“不回。”
齐照:“跟着我们没有好日子过的,生存都成问题,吃冷饭喝自来水,也没有衣服换,你行吗?”
江奈:“你别小看我!”
“好吧。”齐照跳下半米高的花坛,宣布首要任务,“下午我们得找到工作。”
***
齐照独身在外漂了许多时日,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们能做的工作。
一路走一路问,三人结伴回到火车站附近,尾随一辆运输货车来到农贸市场。
这样的小县城临时找不到发传单和扮人偶之类的活计,当游戏代打效率低,饭店后厨要试用,变现最快的只有体力活;人在急需解决温饱的窘困时刻,是顾不上体面和挑剔的,不管怎么说,先攒够路费。
然而他们找工作遇到的第一道坎,是贸易市场的地太脏了,江奈踩着一双价值八千块的限量版球鞋,跨越不了心理障碍踏入这片污垢淌成水沟、一地鸡毛兔血、鸭粪鱼鳞的秽土。
老实说,把江奈那双鞋卖了换钱也是条路子,但在这座县城估计很难找出识货的买家。
封卿也嫌脏,每走一步都掂量着,专挑干净的地儿落,江奈有样学样地跟在她身后。
齐照不是不能理解这份洁癖,但看着过于闹心,他真希望他是个巨人,或者江奈和封卿是小鸡小鸭,那他能提着他们走路。
越过家禽菜市,地面的泥垢污水减少,路走起来平坦干爽。江奈看不过眼自己沾满泥点子的脚后跟,哭丧着脸问封卿要纸巾。
齐照逛到卖锅碗瓢盆和竹编藤椅的那一角,摊边聚集着几个满身灰尘的木工,正打着赤膊喝茶斗地主。
脚边还丢着一块手写板子:卧龙寺挑水,15元一桶,包吃住。
对无家可归的他们来说,包食宿的短工是最优选项。
齐照蹲过去问:“师傅,你们这上面写的挑水,要几个人?”
工人们齐齐回头扫量他,一人用方言道:“你们有好多人?”
齐照如实道:“三个。”
耳朵上放着一根香烟的男人想必是工头,朝他背后一瞟,笑道:“还有妹妹啊?庙子里是通铺,你们咋住喃。”
“我是他们亲姐姐,”封卿说,“我们仨都很能吃苦的。”
工头又说:“庙在山上,离城头远,干不完没人送你们回来。”
封卿保证道:“我们干的完,你带我们去吧叔叔。”
工头丢出手里的几张牌,取下耳背的烟叼进嘴里,“哎走嘛,一下午就你们问,招不到人还要我们去搬。”
南桉市区外10公里有座盘龙山,山后一条银白瀑布垂直悬坠,汇成的清洗蜿蜒流过,远望形似山峡深处有银龙伏卧,故得名卧龙溪;那座临溪而建的寺庙,理所应当就叫卧龙寺了。
他们坐车到山门,跟随木工爬山步行,赶在天黑前到了寺里。
寺外立着“正在施工”的牌子,空地囤着上百根木材和等待运走的建筑垃圾,地上涌出一股源源不断的清泉,淋湿了整条道路。
齐照这下明白为什么要招人挑水了,大概是施工时不慎轧破了埋在土里的水管,深山里找人检修更换不容易,寺庙也不能几天不用水,所以需要人工搬运。
21世纪版的“三个和尚没水喝”。
他们抵达时已晚,错过了庙里的放饭时间,工头和管事僧人一说,后者把他们带到平时给香客留宿的住所,一间简陋的大通铺,并给他们端来一盘换下的供果和糕点零食。
三人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天,潦草填饱肚子,被山里的低温冷得哆嗦,穿着衣服裹紧霉味扑鼻的被褥就睡了。
睡到凌晨四点,被寺庙的撞钟声惊醒。
僧侣们每日准时晨起上早课,开始一天的修行。
他们困得睁不开眼,哈欠连天地走去饭香四溢的食堂吃早饭,伙食是清粥咸菜和粗面馒头;想着下一顿还不知是多久,每个人都尽量多吃,以免饿得早没力气。
吃过饭,昨天安顿他们的僧人带他们去后院提水桶,这个人眉毛特别长,嘴凸腮大,双目炯炯,齐照私底下管他叫猴脸。
那木桶容量不及桶装水桶,齐照一次能提两桶,封卿和江奈一人一桶,一趟共赚60,如果能1小时内来回,一天下来能赚几百块。
齐照:“师父,这活儿我们能干几天?”
猴脸僧人:“把那口缸装满为止。”
“那口缸”放在一空单独的禅房内,通体光滑黝黑,体积大得骇人,高度超过两米,搭着木梯才能够到缸口边缘。
齐照一下子懂了那句“干不完没人送你们回来”的意思,看这架势他们得当一个月的挑水和尚。
封卿计算着:“一天五趟是300,一个月30天,能赚9000诶。”
江奈在陶缸和禅房的大门之间踱步,困惑道:“这么大的缸,他们是怎么运进来的?”
且不说门框还不如缸口宽,光是这重量,仅凭人力就很难办到。
封卿道:“屋顶没封之前,用吊车吊起……诶?”话到一半,她自己也发觉不可行;他们来时走过的全是石径山路,起重吊车根本开不上来。
要说是人力搬运,人又是如何将如此巨型的陶器运送上山的?
她也没有思路,说:“中午问问庙里的师父就知道了。”
齐照蹲在缸下,与巨物对比他宛如一只偷喝香油的老鼠。他说:“木地板有缝,缸底埋在更深的地方,这口缸应该在寺庙建成以前就有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