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项令娴开车送喻澍去了机场。
“会后悔吗？”下车前她忽然这么说，“因为我耍无赖还刻意飞回来一趟。”
喻澍扬眉轻笑一声，忽然就这么凑过来，俯身轻轻压住了她的唇，车内温度似乎都在攀升。
持续了一会儿，他缓缓起身，哑着声说：“你觉得呢？”
项令娴唇还热着，她眨了下眼：“你要这么说，感觉我有点吃亏。”
“怎么说？”
“都耍无赖了，居然只能亲一口。”
喻澍无奈地笑着，伸手拽开车门：“好了，等我回来，会补偿你的。”
“照顾好自己。”项令娴手搭在车把上，有些不舍地看着他离开。
天边橙红，她开着车没回家，中途改道去了咖啡店。
车停在园区停车场，她慢腾腾朝着咖啡店的方向溜达。
推开店门时，风铃已久作响，招聘来的新人站在吧台后安静工作着，听声下意识地就想说：“您好，欢迎光——”
见来人是项令娴又中途转了弯：“您来了？”
项令娴往吧台里走，同时朝着她摆摆手：“不用叫的这么官方，叫令娴姐就行。”
闻声，虞承一掀门帘从后厨走出来：“呦，什么风把您项大老板吹过来了？不是跟你说今天不用来了？你这点过来是？”
“少阴阳我啊！”项令娴呲牙咧嘴，“刚送喻澍去机场了，反正没事，过来看这边用不用帮忙。”
虞承在后厨尝试新品，走出柜台时顺手摘下套袖，朝着角落沙发走去。
悠闲地一屁股坐上去：“哦，送喻澍，嗯？他不是刚走吗？”
项令娴走到一旁的懒人沙发，跟他大概解释了一番事情经过。
“啧啧啧——”虞承边感概边摇着头，“跟我这种孤寡老人，你就少说这种故事，我很容易柠檬的。”
“不说网梗，开始说老梗了是吗？”
“你别让我骂你啊！项令娴！”
两人短暂的拌嘴后，经历一段时间的安静，玻璃窗外景色每时每刻都在变。
项令娴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不过说真的，我好像明白你说，在面粉前转悠的人生，就是最完美的生活了。”
虞承很欠地扬起眉来：“怎么？你顿悟了？”
“我刚刚推门进来，然后迎面就是新同事在柜台后忙碌，我忽然有点心里怪怪的，我觉得站那做咖啡的人应该是我。”她喃喃着说。
虞承故意怼她：“我觉得你纯属奴性太强。”
项令娴懒得理他，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年初的时候，你还记不得我打了好多份工，就为了挣钱装大款。”她说。
虞承：“怎么能不记得，你把自己累得跟蒙眼拉磨的驴一样。”
“有一份工作，我只做了三天，就被人给辞退了，就是在奶茶店打工。”
当时是在一家商场里，后来离职的那天她才听同事说，这份兼职店长准备留给他认识的人，所以就随便找个借口把她开掉。
虞承好奇地问：“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过？所以他是用什么借口把开掉的。”
“唔，跟客人闲聊。”她想了想说。
项令娴记得，那就是一个平常的上午，她好像感觉店长从早上开始，目光就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只是她没时间顾及，打扫、备料忙得脚不沾地。
后来开门不久来了几杯订单，她跟同事分开做，做完她打包正要放在取餐台时，听到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在诉说着她们的烦恼。
“怎么？跟小男生闹矛盾了？”虞承很八卦地问。
项令娴白他一眼：“小姑娘，十七八，你能不能把你思想放健康一点！”
“那怎么了，你不是十七八岁喜欢的人家喻澍。”
“……谢谢你啊。”
她们说的就是有关未来的事，那个年纪刚好是一眼看不到未来的时候，她们穿得漂亮大概是出门逛街的，可因此脸上增添了些忧愁。
其实当时已经很忙了，但鬼使神差地她却还是忍不住开解她们，至少出门玩的这天，应该是快乐的吧。
虞承整个人瘫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会跟小姑娘说人生建议啊？都说什么了？”
“我想想啊，她们当时一直在忧虑着自己的关于未来的选择，”她抿着唇，“好像就是说有的选择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就横冲直撞往前走就好。”
“嚯，可以啊，人生导师。”
“我其实一直有些顾虑，你知道的，我觉得我似乎没能为店里帮上什么忙，其实也在困惑，我当时为什么要不顾一切跟你一起开店呢？现在想想，我很想要给自己寻求一个安稳的地方，一个起码有一个角落属于我的地方。”
“当时劝她们的话，现在反过来印证在我的身上，横冲直撞也是种人生选择，如果我当时犹豫不定，我就不会发现我真的很喜欢做咖啡，甚至我留在了这里，重逢了喻澍，虽然我也不想说这么玄的话，但这好像就是人生，我找到了我的归宿，就是这间咖啡店。”
虞承抖了抖袖套上的面粉，笑了下：“那很好，恭喜你找到你真正的方向，也欢迎你跟我一起加入躺平联盟。”
“Stop！您家财万贯我可比不了，我还是得努力挣钱好吗？”她笑着，“过两天去进修的话，就麻烦你们啦。”
“快滚。”
-
原本一个人在家，孤零零自己吃饭看电视睡觉，项令娴觉得还蛮无趣的。
但喻澍真的工作结束回来，她就真的嫌烦了一点。
夜很静，唯独这个闭塞的空间火热。
项令娴出了一身的汗，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往旁边一扯，就伸腿踹他一脚。
“你去，把空调开大点，”干踹还不过瘾，还要用胳膊推一下，“还有你能不能离我远点，贴这么近要干嘛！”
喻澍搂着她，这两人严丝合缝，他拖着长音笑了下：“我刚回来你就要让我你离远点，我心很痛啊，空调就别开了，小心感冒。”
还发烧，她现在不中暑就不错了。
项令娴脸红得不行。
“而且不是那会儿你在机场说的吗？你说吃亏，我这不是来补偿你吗？”喻澍语气里莫名带着点嚣张来，说着还要偏过头在她脸上啄几下。
项令娴是真累，很不走心地说：“哇哦，你记性可真好。”
“还好，只是有关你的事记得比较清楚。”
床背的灯昏黄，将泛黄映在天花板上，项令娴缓过劲来，呆呆地望着。
氛围幽静又暧昧，项令娴困了，滚一圈反身抱住了喻澍。
“对了，忘跟你说，我后天去上海。”她忽然想起来。
喻澍垂下眼：“去做什么？”
项令娴埋在他的锁骨上，声音闷闷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准备去进修咖啡，我联系了一家咖啡学院，还挺有名的，他们那正好大后天要开课，还有名额，我就定下了，定金我都交了，晚上那会儿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喻澍把她抱紧：“去多久？”
“课程七天，然后去一天，回一天，一共九天。”她说。
房间里安静一阵。
就在项令娴以为这事已经彻底过去时，却忽然听到喻澍低声说：“我刚回来，你就舍得让我独守空房这么久？”
“那我也……”项令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她正愣着，忽然感觉世界天旋地转，喻澍撑在她身上，呼吸洒在她鼻尖：“那既然如此，我也要补偿。”
项令娴眨着眼瞧他。
补偿就补偿，多余铺垫那么久。
“那你快点，我困。”
“好。”
-
上次来上海，还是当年从英国回来，转机的时候，不过也就在机场多停留两个小时，就又飞到了绮城。
再往前就是初中姜月珠带着她来的时候。
在上海上了七天的课，又抽了一天没事，东道主尹成路请客吃了顿饭，第九天项令娴就再次飞回绮城。
接机处，项令娴拉着登机箱刚出接机口，远远就看见喻澍站在那，等着她。
她笑着朝他小跑过去，在差不多的位置放下箱子，冲过去抱个满怀。
就走了几天而已，怎么看见他的一瞬间，还是有点想呢。
喻澍伸出手，也将她搂的紧些，语气有些欠：“时机不错，箱子没砸我身上。”
同时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喂，都说不许揉我头发的。”她声音闷着，说实话没什么杀伤力。
终于舍得从他怀里脱身出来，项令娴又调头去拿被她忘在一旁的行李箱，刚摸到拉杆，它就被喻澍先拖着走。
“我给你拿，”说着他伸手握紧项令娴的手，“你抓紧这里就好。”
项令娴噗嗤笑了一声：“套路很老。”
“但有用。”
他们一直牵着手到停车场，天色已经隐隐有了暗下去的预兆，箱子被丢在后备箱，两人同时上车。
“好饿，咱们一会儿回家吃什么？”项令娴系着安全带，肚子里空空荡荡，“飞机上那会儿发了个面包我没要，早知道我应该要的。”
喻澍将车子启动，缓缓行驶出去，他握着车把悠悠开口：“放心，晚上绝对是大餐。”
“怎么？你在家里做满汉全席了？”项令娴偏过头看他。
喻澍唇角微微向上勾着：“不在家吃，我们在外面吃，而且有人请客。”
项令娴彻底懵了。
谁啊？这么大方？专门等她回来就为请客？
汽车行驶在高架桥上，项令娴好奇的心已然达到顶峰，脑中几乎把她所有认识的人都过一遍，因为喻澍说，这人她认识。
“不行，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她忍不住地问，“哎呀，你告诉我嘛，我真的很好奇。”
喻澍坚守阵地：“人家要给你的惊喜，我总不能提前告诉你啊？我嘴很严的。”
你嘴要是真严，就该从一开始就别告诉我，让我好奇！
项令娴心里嘀咕着，但嘴里还是执意想知道：“跟我说嘛，我保证绝对不跟对方说你告诉我了，真的。”
“不可以。”
“阿澍？”
喻澍握着车把的手僵了一下，身子似乎在她说出口那一刻也顿住。
除了母亲以外，还没人这么叫过他。
项令娴也总是唤他大名，因为她觉得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无需更多甜蜜的语言，已经能证明她爱他。
她刚叫的时候，声音很柔，尾音不自觉地上扬，有种撒娇意味，但她不自知。
喻澍沉默着没接她的话，眼睛始终目视前方，项令娴心领神会，看来这个有用。
“阿澍？阿澍？阿——”
“好了，”他声音有些哑，“我告诉你。”
项令娴坐正安静等着他揭晓答案，只听喻澍开口道：“请客的人是和悦之。”
“为啥呀？”人虽然在她猜测范围内，但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喻澍说：“因为她想告诉你，她怀孕了。”
什么！
项令娴眼睛亮起来，惊喜道：“真的！”
“嗯，上午刚去检查出来，不久前给我发的消息。”他说。
车开到目的地，项令娴扶着胸口长出口气，因为她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在和悦之面前露馅。
不过推门一进包厢，和悦之扬起头看她，很快就拉下脸来，不满地看向喻澍：“喂！你是不是都说了！”
喻澍把两人外套挂在一边衣架上，无声摊开手。
项令娴还在努力装下去：“啊，你说什么？”
“行了，你一进门小心翼翼那小偷样，我就看出来你有问题。”和悦之抱着胸，白她一眼，又伸出手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赶紧，坐过来吧”。
项令娴讪讪地笑着，朝着她走过去。
她现在骗人水平已经差到一个地步了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项令娴拉出椅子坐在她身旁，对面喻澍与和悦之老公孟玄坐在一起。
喻澍笑着跟他说：“恭喜。”
“谢谢。”
“还好喻澍车上就跟我说了，要不然我肯定一进门就朝你扑过来，你家宝贝可什么办？”项令娴说。
和悦之后知后觉：“是哦，那早知道我直接联系你了，现在还搞来一个中间商赚差价。”
指的人就是喻澍了。
“我怎么记得你也刚结婚不久啊？你这孩子几个月了？”项令娴斜着坐，手臂撑在桌上托住脑袋，很好奇地问。
和悦之堂堂正正，还比出一个三的手势：“医生说刚满三个月。”
项令娴掰着手指头数数，突然感慨：“那不就是你刚结婚那几天吗？哦，你俩有点东西。”
“没办法，成人生活效率非常高。”
“那话糙理不糙，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太糙了？”项令娴扯着嘴角，不过还是很快注意力就转移到别的地方，“不过怎么样，你会很难受吗？是不是有B超照啊？我能看看吗？”
和悦之也激动凑过去：“我给你看。”
……
这两人聊得投入忘我，听说一会儿虞柚也会来，一聚上说不定就能聊个没完。
点餐的重任就托付给了对面两位男士，他们还得小心着，以防有对和悦之身体有不好影响的东西。
“有孩子的感觉怎么样？”被这氛围感染，喻澍也忍不住好奇问。
孟玄想了想：“现在还感觉有点懵，不太真实。”
“确实。”喻澍也没从身边好友居然已经有孩子这事回过神来。
“不过你没考虑吗？”孟玄忽然开口。
喻澍翻开菜单新一页，没太注意到他说什么，转过头：“怎么？”
孟玄：“就是跟她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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