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带着海洋气味的空气在呼啸的风中洗礼着罗亿的身体,不过一刻钟,他便到达了新界别墅区,这里毗邻针山,别墅群的密度很低,不断的上坡也在告诉罗亿,他的目的地也在山上。于是,在距离目标别墅二百米的地方,秦蛾提醒罗亿减速,就快到了。
“看到了么?你的左前方,就是王慧容家,应该挺显眼的,就那一栋。”
“看到了,顺便你下次导航的时候,旁边麻烦开个3D地图,两层楼高度的楼梯我要一个心理准备不过分吧。”罗亿边说边减速,摘下头盔往后视镜上一挂,按灭机车的灯光,站稳后开始眺望在别墅群边缘的那幢三层独栋豪宅,他在路上对王慧容的情况有两个猜测:失联但人还在家——要么是有狙击手,要么是被杀手威胁。
但距离殷正危被杀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加上这座豪宅两面环山,一面环海,狙击需要高精度和射程的设备,狙击这条路现在这个时间显然是不太可能,那就只能是被杀手威胁不能走出家门了,会是什么威胁呢?
罗亿把机车停在一面围墙后,并顺着围墙向别墅靠近,轻声对耳机那面的秦蛾指挥:“附近有什么监控可以看吗?或者别墅里有你能黑进去的摄像头吗?”罗亿蹲在围墙后露出半个脑袋看向对面有灯光的房间,他现在距离别墅门口仅三十米。
“别墅区安保涉及**,没有在别墅周围五十米设置监控。”秦蛾说完停顿下来,罗亿的耳机里传来她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别墅里……花园和一二楼的公共区域有监控摄像头,三楼没有,天台我从卫星上看有个游泳池和小型的高尔夫练习场。
“把监控画面传给我。”
秦蛾立刻将别墅内的画面传到了罗亿的手机上,夜晚的光线微乎其微,红外线监控只能提供给他房屋内的大致布局。只见经过前花园进门,一楼是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客厅,厨房中间有一条五米长的岛台,如果潜入,是个很好隐蔽视线的地方,岛台旁边就是佣人房,餐厅旁是通往地下车库的楼梯和电梯;二楼是三个独立房间和家庭娱乐区,目前画面中一个人都没有。
看完监控,罗亿心中已有了对这栋别墅的基本认识,三楼不出意外是主人房,再加上天台和地下车库,要搜索五层啊……罗亿现在真的很想知道法庭书记的工资,当初不会被殷正危带错行了吧。
收起思绪,罗亿观察起别墅周围的环境,正门走绝对是不行的,能走王慧容自己早就逃出来了:“秦蛾,这座别墅除了正门,你还能看到其他出口吗?”
“没有了,正门是唯一出入口,后方靠山、右侧靠海都没做出口。”
罗亿思考了一会儿,猫着身子在墙后往别墅右侧移动,虽然别墅是建在山上,但周围也不会一点空隙都不留。到达边缘后,他估算从平面到坡面大约有十米的宽度,心里默默排除了逃脱跳海的选项。
“路灯可以熄灭三秒吗?”
一分钟后,秦蛾:“准备好了吗?我喊一二三。”
“随时。”
“好,一……二……”秦蛾的节奏不快,给了罗亿一定的准备时间,他的注意力逐渐集中,跟着耳机里的声音调整起步姿势。
“一!”跟声音同步的,是瞬间熄灭的路灯。
几乎是同时,罗亿立刻穿过马路,跑进别墅围墙的阴影,是个在外围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盲区的地方。路灯亮起,短短三秒,不注意的人只会认为是一次小小的电路接触不良,罗亿没有选择马上翻墙进去,而是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监控。
寻常人对这突然的黑暗不会在意,但如果是职业杀手,那那个人必定会有所反应。手机屏幕上的四个机位并不影响罗亿的观察,毕竟之前在伦敦执行紧急任务的时候,在总控室同时看十六台机位也是有的。
果不其然,在路灯亮起的三十秒后,罗亿在二楼娱乐室捕捉到了一个人影,说是人影并不确切,因为那个人刻意地避开了所有摄像头,罗亿仅仅是捕捉到在一个不锈钢杯子上有动态的倒影,幸运的是那个人没有发现杯子。
罗亿将二楼的机位放到全屏,经过仔细的辨别,他确定这个身影就是杀手。倒影虽然有一定畸变,但可以看出那个人和罗亿一样选择了适合夜行的衣服,倒影由大转小,看方向,他是在察觉到异常后站在窗边观察,更明显的一点,他的身影最后消失的方向是往上消失的,也就是说他翻上了横梁,或是夹层之类可以避开摄像头的地方。
杀手就在这栋豪宅内。
“秦蛾,有个杀手在里面,我现在要从一楼右侧进去,如果你从监控看到有人接近就提醒我,你现在告诉李央让他做好准备。”罗亿把手机亮度调至最低,放在外套内袋。
他抬头看了眼围墙,约莫算了下需要翻进去的助跑距离,于是他退后两步,一个起跳接蹬腿,双手够到了围墙上缘,用两秒观测好花园里的草坪落地隐蔽点,直接反身翻下,动作敏捷利落又悄无声息。
在夜幕的掩护下,罗亿小心地移动到了别墅旁,透过窗户加上刚才监控的画面,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打开窗户就是厨房。罗亿用手机壳上的挂钩粘住玻璃,再从多功能刀上掰出一根尖锐的铁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呲——”的一小声,一个标准的圆出现在了窗户的锁边,他再用巧劲把玻璃往外一拉,顺着划好的痕迹,这扇窗户瞬间就多了个“猫眼”。
罗亿收起手机,伸手探进去开锁,推开窗户后立刻进房,翻过水池落到地上,动作灵敏得就像一只夜晚捕食的黑猫。他顺着大岛台往客厅方向挪动,从罗亿的角度他可以看到一楼所有的房间,无论是客卫还是佣人房,每间的房门都被打开,看来杀手是确定王慧容就在这栋别墅里,但没找到她人。
大概率整个别墅他都已经找过一遍,人会待在二楼就说明一楼与地下室没有值得他留意的地方……
得去三楼。
罗亿现在得出的结论几乎注定了他会以暴露自己的方式引出杀手,在暴露之后他最多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要在楼上找到王慧容。没有犹豫的时间,罗亿侧身闪进佣人房,小心地翻动周围可以用到的材料,确认完成后,他制定了“暴露”计划。
他用房间里的化学品搓出截火线,撕开外套内侧的一道缝线,掏出一包类似口香糖橡胶状的东西,将其捏在火线底端。
电梯在楼梯的正对面,那个人听到爆炸一定会从楼梯下来,罗亿轻声和耳机对话:“别墅里的电梯可以控制屏幕断电然后开门吗?”罗亿边说边往正门移动,“我把一次性手机绑在了炸弹上当作引爆器,你应该可以看到上面的倒计时,待会儿记得摘耳机,倒计时到二的时候打开电梯门,爆炸声结束关门,清楚了吗?”
秦蛾在酒店里嘴里含着根糖,兴奋地黑入各种系统,虽然这些安保系统和国家级的防火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学算术,但几年没出过外勤的她也急需这种任务来刺激一下快宕机的大脑,这几年的世界黑客大赛都找不到几个可以和她对战的:“我这边准备好了哦,你可以炸了。”
罗亿吐了一口气,将心率压低,用最轻的动作拉开门将手里的炸药抛进了花园,按照那个杀手的性格,在手机砸到地上的那一刻,他就应该会到窗边观察情况,所以罗亿只给它设定了五秒的倒计时。
五,四,三……
罗亿跑到电梯旁。
二……
电梯门打开。
一……
嘭——!
李央到了城立置地的总部,他并不认识唐嘉尚,但他对罗亿这么晚还让他到公司来找人的行为没有丝毫质疑,于是他端出一副公务员的气派走向前台,以来审查的理由让前台给唐嘉尚打去电话。
“喂,唐总,有公务人员来审查,他说和您约过。”
唐嘉尚正在吃饭,边吃边回忆:“哈?没有,让他……”
李央示意前台把电话给他:“喂,你好,我是罗主任派来的,今天替他来审计。”
听到“罗主任”的唐嘉尚立刻明白了,让李央把电话还给前台。不一会儿,前台就将他领至电梯间,刷卡进入办公区,礼貌地说道:“唐总在1808等您。”
李央走进1808时,唐嘉尚还在吃饭,没有想起立迎接他的意思,瞄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也是非常接地气的云吞面和肠粉。见李央进门,唐嘉尚咬断嘴里的食物,向他挥了挥手:“你好啊,罗格叫你来的吗?有什么事吗?”
李央向唐嘉尚走近,即使两人只隔着一张办公桌,李央还是本能地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他说有东西寄存在你这儿让我来取,现在就要。”
唐嘉尚咽下嘴里的吃食,把桌子上剩下的全都扫进了垃圾桶:“出事了?”边说边走向办公室一侧的巨幅老虎挂画。
李央对唐嘉尚没有隐瞒,既然是罗亿的人,那么他也可以完全信任:“对,我们要去救个线人。”
唐嘉尚将挂画略微抬起,露出了在老虎背后的保险箱,他没有问多余的话,只是立刻转起密码。
咔哒——,保险箱打开后,里面除了现金和合同外还有一袋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唐嘉尚将其取出,交到李央手上。
李央接到手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那是什么,是枪。
随后唐嘉尚走到办公桌后,用钥匙打开最上面的抽屉,拿出一盒子弹交给李央:“不够的话,在香港随时叫我。”
“好,谢了。”交接完成的李央觉得罗亿一定是预测到会遭遇危险才会让他来取,现在必须以最快速度去见他。
见李央急忙出门的动作,唐嘉尚想了想,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机车钥匙一起跟了上去。唐嘉尚到电梯间时,李央正要进电梯,他快步向前冲进电梯摁下地下二层的按钮,对其说道:“把地址给我,我和你一起去,我比较快。”
李央看了眼唐嘉尚晃动的钥匙,想到确实有香港本地人带路会更快:“好,太感谢了,但能跟着我们这边的导航走吗?应该会更快一点。”
到机车旁时,秦蛾发来的导航地图正好也到了,李央接过头盔,同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对方,唐嘉尚看到路线愣了一秒,他个香港人都不知道原来路还能这么走。但也是立刻就接受了这个安排,两人坐稳后,唐嘉尚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C4炸药的量不大,但距离太近了,冲击波还是震碎了别墅一二楼正面的所有玻璃,罗亿滚进电梯后,门立刻开始关闭,他此时正忍受着脑内的嗡鸣,在门即将完全关闭前一瞬,他瞥见了从二楼冲下的人影。
还好那人直接往门口冲去,并没有注意电梯,但接下来的三十秒,哪怕秦蛾提醒他杀手正在靠近,他也会处于听不见的状态。户内电梯的长宽并不大,罗亿用脚撑在墙面两边,用小刀开始翘电梯顶板。
杀手走到起爆中心看到了被炸碎的手机残骸,他立刻就意识到了有人来救王慧容,并且已在别墅内部,他从腿边的装备袋里抽出消音器拧上枪口,警惕地以作战姿态向屋内移动。耳鸣让他的视力更加集中,在黑暗的环境中,他注意到平时亮起的电梯屏幕突然熄灭了。
他缓缓靠近电梯,秦蛾在耳机中对罗亿喊道:“罗亿!那个人正在靠近电梯!顶多还有十秒就要开门了!”
但罗亿的耳鸣还未恢复,只能隐约听到耳机里秦蛾的喊声,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在解决手里的工作,顶板终于被敲开,他立刻开始向上爬去。
杀手按向电梯按钮,却发现已被停电,电梯毫无反应,他没有犹豫立即对控制屏开了一枪,被消音器处理过的声音,几乎能被正常人忽略,更别说现在的罗亿了。
他把枪插回制服,站定在门口,十指相对,抓在电梯门缝处,徒手掰开了电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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