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救我啊!”赵春花已经被两个妇人一左一右地押着就要带走。
王氏心里焦急,面上却不显。她刚才已经使眼色给邻居,让她们去喊自家丈夫和公公回来,现在她还得拖着这帮人不让他们带走春花才行。
想到这里,王氏突然大声起来:“我们家已经把三娘嫁给你们了!昨天晚上她在你们家睡了一宿,你们现在把她退回来,传出去我家三娘还怎么嫁人?!你们这是逼她去死?现在还想把我们春花搭进去,哪里有这么美的事?”她一边说一边拧了一把赵三娘的手臂,随即就把她往何氏面前推。
何氏顿时破口大骂,恨不得撕烂王氏的嘴:“老娘真是祖上三代到现在都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玩意!你们家骗婚在先,我们二十两娶得是赵春花,不是赵三娘!你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我儿子根本没碰你女儿!”
“你说没碰就没碰,我们三娘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被你们家毁了。人言可畏啊!”王氏理直气壮,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赵三娘在这两人中间,始终沉默着。她看得到母亲对大姐的心疼,也看得到母亲对自己的不在乎。她以前总是不去细想,不细想便不会觉得伤心。但是现在,她是真的伤心。
母亲仿佛从来没有爱过她。
两边就此僵持住。
何氏重点在赵家骗婚,要么退二十两银子,要么让她们把赵春花带走。
王氏则死咬着赵三娘已经被毁了清白,二十两银子绝对不可能退!赵春花也绝对不会让她们带走。
终于收到消息赶来的赵午和赵龙挤进了人群里。虽然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他俩心底也犯怵。但是他们在上溪村也有相熟的亲朋好友。现在赵家这边也聚集了十来号人。
这里终究是上溪村,不是刘家村。
见丈夫和公公带着人赶来,王氏彻底放了心,把脸一抹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们老赵家做的什么孽啊?刚嫁出去的女儿被人毁了清白送回来,我丢不起这个人啊!”
何氏是个厚道人,没见过王氏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气得脸色发白,险些站不稳,指着王氏道:“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孩子?”
王氏却无动于衷。
她是铁了心,人和钱,她一样都不会给。
最后在上溪村老村长出面调和的情况下,赵家不情不愿地拿了十两银子,并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给刘家。并放言,二十两银子是娶他们大女儿的钱,那小女儿十两银子总是要的。
何氏脸色铁青地带着刘家村的人往回走。
赵三娘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手里抱着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
村里认识她的人都在村口张望,她们看了好大一场热闹,有不少人挺同情赵三娘。但赵三娘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王氏却还会一直住在这个村里。她们都不愿与王氏交恶,竟也没有一个人公开出面为赵三娘说话。
“娘,三娘姐姐为什么在磕头?”村口有个扎着双丫发髻的小女孩问道。
背上背着儿子的妇人瞪了她一眼:“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点择菜!”
赵三娘对着她家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一直磕到她的额头都被粗粝的砂石磨出了血迹。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抱着老母鸡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对自己说。
“哥!哥!娘她们回来了!”刘文和刘小甜一直在村口守到太阳落山,终于远远看到了何氏她们的队伍,于是一路跑回家给刘壮报信。
何氏她们脚程快,早上去,赶在入夜前回来。
他见小妹脸上带着笑,便好奇地问:“小妹你笑什么?”
刘小甜没来由地喜欢黑瘦黑瘦的赵三娘,她脱口而出:“我看到嫂子也回来了!”
“什么嫂子?”
“就是三娘嫂子啊!我去倒水,娘和嫂子赶了一天路,肯定要洗把脸,再喝水润嗓子。”刘小甜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到厨房里去。
刘壮一时间哑然。
和他想的没错,赵家既然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赵三娘替嫁,哪里肯轻易松口。他娘这一趟去,肯定没讨到什么便宜。
他和赵春花的亲事,原本就是媒人说合的。他只知道赵春花生得美,娶回来养眼,并没有真的上几分心。从山里受伤回来后,他更觉得赵春花那样娇滴滴的美人,肯定不会再嫁给他。
他想过最差的结果就是退婚,却没想到赵家把赵三娘嫁了过来。
他说不生气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在他爹娘说要带上村里人去讨说法时,没有阻止。便是为了出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赵三娘还是回来了。
何氏朝一起跋山涉水去帮忙的村人说了好些感激的话,又说下回一定请大家伙吃饭,大家忙说着“不用”、“哪的话”,随后便都回了自个家。
赵三娘无处可去。她跟在何氏身后进了刘家。
“老母鸡!”刘文叫出了声,他忙跟他爹大喊,“爹!嫂子带了只老母鸡回来。”
以前刘壮身体还好时,经常从山里打些猎物回来。其中就有不少野鸡。除了拿去镇上换钱之外,家里有时也会留下半只炖汤。那味道叫一个香。
但如今家里除了昨天晚上的成婚酒席外,已经很久没见过荤腥了。
这只老母鸡,又把刘文的馋虫勾了起来。他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看到肉就两眼冒精光,恨不得把这只鸡生吞活剥了。
何氏没接刘小甜递过来的洗脸帕子,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还重重地带上了门。站在门口等消息的刘旺马上也摸着门回了房间。
院子里转眼间只剩下赵三娘和刘家弟妹。
赵三娘把老母鸡脚上的细绳子栓在了柴棚边上。她刚转头就看到刘小甜的小酒窝:“嫂子擦脸。”
她不知所措地接过干净的浸透了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在脸上和手上擦了擦:“谢谢你。”她额头上磕头磕出的伤口已在路上结了痂,此刻用帕子擦过,虽然隐隐作痛,却完全不碍事了。
四岁的刘小甜,在这个黑夜里递过来一面帕子。擦干净了赵三娘身上的灰尘和污渍,也包裹住了她被家里人伤得透透的心。
村里头一般用过晚饭后就歇下睡觉了。
没有什么别的娱乐生活。
刘家人都躺下的时候,却还听见柴棚那边传来的劈柴声。
一下又一下。
何氏早已把去上溪村的遭遇绘声绘色地跟丈夫吐了一遍苦水。刘旺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好使,他听着劈柴声,突然说了一句:“这孩子倒是个勤快的。”
何氏冷哼一声,正想高低说她几句,又闷住了声。要说勤快,她还真说不出什么错处。毕竟早起时候看到的锃光瓦亮的厨房,干净的院子,甚至是那些晾好的衣服,都出自赵三娘。
在上溪村的时候,她看得真真的。赵春花一看就柔弱无骨,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嫁过来也只能像个菩萨一样供着。反观赵三娘,人不爱说话,干活却利索。走时给他们老赵家磕了三个头,大抵也是真的伤心了。
何氏翻来覆去地死活睡不着。
借着起夜的由头,何氏端着一个烛台出了房门。她绕到柴棚那一看,发觉一个人影正睡在草垛子边上。
被烛光一晃,本就睡不安稳的赵三娘马上醒了。
“娘……”赵三娘低着头叫了一声。
何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开口就说:“大晚上你睡这干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刘家跟赵家虐待女儿一样虐待媳妇。给你们翻修的房子你空着不住是什么意思?”
于是赵三娘在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何氏一把塞进了后屋里还贴着大囍字的婚房里。
房子里没点蜡烛。
刘壮大抵是已经睡了。床上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
赵三娘惴惴不安地站在房门边,睡意已经全无。
没过一会,床上传来刘壮的声音:“守门将军,你被子在塌上。”
弄明白守门将军指的是自己后,赵三娘终于动了。她借着月光走到美人榻边,看到昨夜盖得那床被子还整齐地放在上面。
“谢谢。”
自回到刘家开始,赵三娘一直在说这两个字。她吸了吸鼻子,把自己埋进这床松软且带着阳光味的被子里。
自此以后,赵三娘就以刘壮媳妇的身份在刘家生活了下来。
何氏最初怎么看赵三娘怎么不顺眼,总会想起她痛失的那十两银子。但后面看赵三娘干活利索,给她减少了不少负担,只能安慰自己就当十两银子请了个长期劳工。
刘家村的人几乎都知道,赵三娘是替嫁过来的,少不得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几句。
赵三娘本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当没听见一样。她勤勤恳恳地操持着家里的家务,做饭、洗衣、砍柴都是一把好手。她现在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饭桌上总会有一个她的位置,公婆虽然不太喜欢她,但也不会故意打骂她。更重要的是刘壮对她的态度。刘壮和她一直一个睡床,一个睡榻,井水不犯河水。
哪怕是出去闯荡,去找个长工的活计,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过吧。赵三娘很满足。
谁料这天她砍柴回来,远远就看到小妹刘小甜哭着跑了过来。
“嫂子……嫂子……我哥他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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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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