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人听刘壮说了新娘被换的事后,全都气不打一处来。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全都是因为赵家的大女儿赵春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才开出这么高的价格。
再加上下聘后为了不让新媳妇过来委屈,新翻修的房子,新打的家具,新置办的盆盆罐罐,还有成亲租轿子、办酒席的花费,都奔着三十两去了。
何氏一半是心疼银子,一半是气愤赵家欺人太甚。大女儿悔婚不给退还聘礼也就罢了,还眼巴巴把小女儿嫁过来。村里一枝花和黑瘦的赵三娘能是一个价?
何氏粗声粗气地说:“儿子,咱们刘家人不受这种窝囊气!我这就去村里叫人,一定找他们赵家要个说法!”
说完她就支使刘文和自己去村里叫人,又让刘小甜去把赵三娘找回来。
“娘,我去哪找我嫂子?”刘小甜有些不知所措。
何氏推了一把:“叫什么嫂子?!那是你嫂子吗?那是骗子!你去河边找她。刚才我起来的时候,看到有个黑影朝河边去了。她保不准在那!她要是不肯跟你回来,你就说她不回来我们就去告官!”
刘小甜应了一声飞也般地朝河边跑去。她心里嘀咕着,昨天娘还说嫂子和哥相配呢,怎么今天就说嫂子是骗子了。
刘旺摸着棍子也要和何氏一起去村里喊人。赵家这么做,是在欺负他们老刘家老的眼瞎,小的腿瘸,这么明目张胆地骗婚。就是个木头做的菩萨,都忍不了!
何氏去村里喊人时还埋怨了一把刘壮:“你这糊涂蛋,这么大的事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告诉我们?”
刘壮半躺在床上,咳嗽了两声:“昨天太晚了,跟你们说了你们肯定半夜就要走山路就要去讨说法。半夜山路不安全,我伤了那头狼的眼睛,它伤了我的腿,说不准会在山路上埋伏。她昨天晚上想天亮了就跑,被我稳住了。不过我觉得她也很可怜。”
何氏听着前面的话还频频点头觉得有道理,听到儿子说赵三娘可怜,她真是恨不得晃晃儿子的头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她可怜?她可怜会帮着骗咱?我看她跟她那黑心的一家子没什么两样。”
见儿子不吭气,何氏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低头凑近儿子说道:“昨天晚上,你没动她吧?”
刘壮二十岁了,连大姑娘的手都没碰过。被老娘这么一问,脸上顿时窘迫:“娘,您说什么呢,您没看她被子还在塌上吗?”
有了儿子这话,何氏对于去赵家退亲这事顿时有了底气。
她这就去演一出完璧归赵!
河边,赵三娘正在洗刘家人的衣服。她身上还穿着昨天嫁过来穿的那件红布衣服。在河边格外显眼。她不认识刘小甜,但是知道刘壮有个小妹。
眼见刘小甜一直盯着她看,她赧然一笑:“你是小甜吗?”
“嫂子你认得我!”刘小甜今年四岁,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上有个酒窝,甜甜的,这也是她名字的由来。
听到被人叫嫂子,赵三娘还很不习惯。严格意义上来说,刘壮是她的债主,刘家人都是她的债主。虽然听从父母之命,但她并非自愿嫁给刘壮,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想了半天她支支吾吾道:“我叫三娘。”
“三娘嫂子!”刘小甜执着地叫着嫂子这个称呼,她也想起了她娘交待她的正事,“俺娘找你,让你回家去。”
“喔。”赵三娘把手上最后一件衣服洗完后擦了擦手上的水迹。也不问是什么事情,就端着洗衣服用的木盆跟上刘小甜的步伐。
在回刘壮家的路上,村里的人陆续被人叫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等赵三娘回到刘壮家时,院子门口已经站了二十来号爷们和他们的婆娘。他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赵三娘。但绝对不是友善的。
赵三娘向来习惯低头走路,对旁人的眼神浑然未觉,只在心里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外头站了那么多人,刘家里面却静悄悄的。赵三娘默默在院子里把刚洗好的衣服晾在了竹竿上。
等何氏她们把村里相熟的人都喊了一遍回来时,院子里已经挂满了刘家人的衣服。
赵三娘拿着门边的扫帚正在院子里扫着落叶。
入秋了,院子里时不时就会飘下几片落叶。
何氏本来想好等看到赵三娘,一定要骂得这小骗子无地自容,恨不得投河自尽。可是一进院子就看到洗好晾好的衣服,又看到赵三娘在认认真真扫地,而且扫得仔细,扫过的地方干净得能直接往上坐。她本是个宽厚的人,现在就觉得她那些粗俗的话,一句也骂不到赵三娘头上了。
那就去骂真正不要脸的人!
“你!跟我们走!”这是何氏对赵三娘说的第一句话。
天已亮起,太阳从山峰中间升起。
赵家人尚不知道,刘家已经带着几十号老少爷们气势汹汹地过山这边来要说法了。
“娘!我饿了!今天怎么是您在弄早饭啊?”赵春华手里捏着个绣着蝴蝶扑花的帕子,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王氏正往灶台里吹火,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她忍不住骂道:“还不是因为你小妹嫁出去了。我不做饭谁做饭。”公公她自然不好支使,爷们又要下地干活,女儿赵春花是她的心肝宝贝,如今能做这些活的可不就是她一个了。
以前赵三娘在家的时候,做饭、挑水、砍柴这些日常的活都是她做,而且做得井井有条。赵家人早就享受惯了。
现在赵三娘才嫁出去一天,他们就开始不习惯了。
赵春花眼里没活,但惯会讨好王氏,立即就拿了把蒲扇递过去:“娘,您用这个扇火。我去给您倒杯水来。”
灶台不远处就是水缸,赵春花倒个水就是顺手的事。可偏偏王氏就很受用,还觉得女儿分外懂事。
她接过赵春花递来的水,满意地说道:“三娘嫁出去了,你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过两天赶集,娘带你去镇上置办点新衣服。相看的时候,那些有钱人家肯定会被你迷倒。十里八村的姑娘,都没我们春花长得好看。”
想到新衣服,赵春花顿时喜形于色,对待王氏更是殷勤,哄得王氏笑声连连,心花怒放。
用过早饭后,赵午和赵龙父子俩就去农田里忙活了。王氏坐在家门口做点针线活。至于赵春华则躲在房间里,手里拿着本她二弟以前启蒙用的《三字经》。其实她一个字都不认识,但这不耽误她把书拿在手里,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美名其曰培养气质。
中午时分,上溪村里突然来了浩浩荡荡一大帮子人。
这个时间点上溪村的爷们大多都在田地里忙活,村里只有一群婆娘在。她们站在家门口与相熟的左邻右舍窃窃私语,打听这是出了什么事。
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被围在队伍中间的赵三娘。
有人喊了一句“三娘”。
赵三娘好似没听到似的,一个劲地往家里走。
周边村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那不是赵家幺女吗?昨天出嫁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来了这么多人,怕不是回门,是寻仇喔!”
“真寻仇也是活该。”
“嚄,你家爷们跟他家赵龙常待一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赵家那个王氏,真是个丧良心的。大女儿本来许给了刘家村的刘壮。就是那个高高大大,手跟铁拳似的猎户。聘礼都给了,二十两呢!结果看人家刘壮摔伤了腿,一辈子好不了了,就悔婚了。悔婚又不肯退聘,就把他们幺女嫁过去了。”
“怪不得!肯定是刘家人发现不对,带着人上门退亲了。”
别说,上溪村的人把赵家和刘家的恩怨,瞬间就猜了个十成十。毕竟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根本藏不住秘密。
一群人高马大,面色不善的庄稼汉,直接把王氏吓得站起来连连后退。
她声音发着颤:“你们是谁?!”
何氏冷笑着从人群里走出来,身后站着二十多个刘家村的老少爷们给她家撑腰。她气势拿捏得恰到好处:“亲家!你说我们是谁?”
王氏自然认识何氏。当时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就是何氏亲自交到她手上的。
王氏眼珠子一转,脸上的惊恐退去,浮起一片笑容,上去就想拉何氏的手:“亲家!原来是您过来了,来来来,里面坐。”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亲家。”何氏冷着一张脸,心里恨透了王氏,就差没当着这么多人的脸给她一巴掌,“昨天是两个孩子的好日子,可惜您家好像搞错了。我今天撑着这把老骨头,特意过来一趟,把我家儿媳妇接过去。至于您家的这个女儿,我完璧归赵!”
她话音刚落,赵三娘就被人推了一把,直接推到了王氏面前。
“娘。”赵三娘的声音细小如蚊蝇,低低地喊了一声。
王氏看着这个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强压着火,皮笑肉不笑:“亲家您说什么呢?我们三娘昨天不是嫁过去了吗?她就算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您也看在她是个孩子的份上饶了她罢!我这个当娘的真是心疼啊。”
王氏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真真是把什么错处都推给了赵三娘。她自己仿佛荷塘里一朵老白莲,可怜得要命。
何氏眼见王氏是想装傻,也不想多跟她废话,往身后一喊:“找人!”
几个和何氏交好的妇人立刻上前推开王氏,就往赵家的院子里冲,找了没两个房间就把赵春花拽了出来。
赵春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张口便喊“娘”,脸上两行清泪说流就流。那二十几个老少爷们,眼见美人落泪,都看傻了眼。
何氏知道赵春花长得美,是以才带了几个交好的妇人。她们可不吃赵春花这一套,就连拽赵春花的力气都格外大。要不是不想做得太过分,把她直接打晕扛走,都是可能的。
“一句话,给人还是给钱?”何氏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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