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一把剑慢慢地走着,血红的血从左臂上流了下来。
白雪的雪地上被鲜血划开了一条红色的伤痕。整个天地都沉睡着,她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坟地上。
后面,马车的声音追了过来。寒风吹在她的脖子上如同野兽喘息。
她慢慢地转过头,透过散落的头发冷冷地看着那些涌过来的人群。
两辆马车几乎同时停了下来,一辆点缀着豪华的装饰,另外一辆则死气沉沉,如同一块巨大的铁盒子。
那人走了下来,依旧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白色的华衣。
他几乎立刻看到她手臂上的伤痕,脸色顿时苍白。
眉头紧皱着,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跟我回去!”
说着,并慢慢地走上前,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野兽。
她没有回话,依旧冷冷地看着他。几乎立刻举着那把剑,身子因为这把剑的重量而颤抖了几下。
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子,如同一座高峰,俯视着脚下的生灵。
他犹豫了一下,却依旧选择慢慢地走近她。
“跟我回去!”
他一步步走近,她一步步后退。
直到看到不远处的悬崖,他才终于停了下来,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说道:“惊雪!”
她感受到脚下的寒风,又从容地向后走了几步。
她逼视着他说道:“我不回去!”
他看到她脸上的决绝和她背后的万丈深渊说道:“好!我不逼你!只要你………”
她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他本人便是一个充满谎言的存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已经赶过来的官府。他们愤怒地喊着她的名字,恨不得立刻咬碎她。
他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攥紧的手还是透露出他难以抑制的愤怒。
她身子摇晃了几下,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住了。
看着远处沉默的马车,仿佛能透过马车看到那位端坐在其中的男子。
“景南陌!”
“这一刀是还你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似乎撞到了骨头上,亦或是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匕首刺得并不深。
她还想再刺深一点,一只手立马死死地按住她。
匕首被他扔在一旁,上面带着着刺眼的鲜血。
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血洞,但流出的鲜血还是嘲笑着他的无能。
柳惊雪靠在他的身上,看着他愤怒而又痛苦的神情。
咳嗽了几声,努力靠近他的耳朵说着:“忆君轻,十二年前……也是这场大雪!你救了我一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忆君轻低头靠近她。
只看到她带着一抹解脱了的微笑轻声说着:“为了偿还这份恩情……我付出了所有……现在……终于两清了……”
柳惊雪用仅剩的力气推开他,模糊中看到他被一群黑色的影子死死地拉住,耳边只有几句被风扯碎的呼唤。
朦胧之中,听到了她无比熟悉和渴望的声音。
是他在叫她吗?不……不可能……他早就恨透了她!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五岁那年,一场大旱和一场大雪毁灭了她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
那时候,整座城都仿佛成了鬼城。四处只有僵硬的尸体和游荡的鬼魂。
那时,她蜷缩在母亲尸体的怀中。寒冷和饥饿吞咽着她的生命,活着变成了一件无比沉重的事情。
那时,一只手伸了过来,递给了她一包糕点。猛然间,她嗅到了活着的希望。野兽般地扑了过去,循着那道模糊的影子,慢慢地爬过去。
很快,一双白色的鞋子停在了她的面前。她顺着鞋子往上看,看到一张玉人般的面孔。
她再也没有了力气,只能勉强抓住他的鞋子。
“你还想要什么?”
那人这样问道,她几次张开干裂的嘴唇,要从黑洞洞的嗓子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活………我要活……”
这四个字,几乎撕裂了她的肺。说完,她便立刻晕了过去。朦胧间,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所在。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四周游荡着浓稠的黑暗,月光趴在窗户上,静静地看着她们。
她此时正躺在一个大炕上,身边全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她们还被恐惧的迷梦紧紧地纠缠着,就算在睡梦中,身体依旧不自觉地颤抖着。
初次醒来时,过往的记忆肆意地折磨着这具瘦小的身体。
“爹……娘……”
她哭着,剧烈地咳嗽着。小小的身体不停地抖着。
“不要哭……不要怕……好孩子……不要怕。”
一个大约八岁的女孩儿轻轻地抱住她,贴近她的耳朵,低声哄着她。
她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娘亲的气息,温暖的记忆和冷酷的现实一起折腾着她的心。
她抱着女孩儿低声哭了起来,哭到筋疲力尽之时,困倦才涌上来带走了她的恐慌。
天才慢慢褪去它沉重的黑色的大衣,**着身体在天地间游荡着。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来到了这座小屋里,女孩儿们惊恐地看着他们。她还挂在昨夜女孩儿的脖子上,女孩儿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为首的男人,五官是从岩石上一点点地凿出来似的。僵硬地落在一张巨大的脸盘上。
如同豺狼的眼睛恶狠狠看着她们,慢慢地走在她的面前。
“这孩子这么小!是谁带过来的!”
身后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个瘦小的男人才低着头说道:“是阁主带过来的!”
男人没有转过身,说话的男人也冒出一身冷汗。
“那连同她一块儿带走!”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一群黑衣人乌泱泱地涌了上来,鬼怪般粗鲁地抱起孩子们。
她也被迫着和女孩儿分开,她张着小手胡乱挥舞着要找姐姐。
女孩儿也是怕到极致,但还是轻声安慰着她。
屋子里一下子空荡荡了,女孩儿们的哭喊仿佛还残留在这座房子的某一处。
她和另外几个女孩儿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小屋里,当最后一丝儿光明被夺去的时候,女孩儿们如同没有了头的苍蝇,四处哭喊着。
她缩在房子的一角,思念着自己的爹娘,大声呼唤着他们。
哭累了便停下来睡觉,睡醒了之后才感受到巨大的饥饿。
其他的女孩儿们被这份饥饿驱赶着,在黑屋子里无助地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才回到了她们视线中。她们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靠近这份光,一双双饥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
几道黑色的影子滚了下来,她们饿狼般地追逐着那几条影子。在稀疏的光里,是一个个白色的馒头。
她们大口大口地吞着,疯狂地撕咬着嘴里的馒头。她被馒头的香味引诱着,慢慢地凑过去,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沾满了灰尘的馒头。另外一只手立刻抓走了它,她抬头望着群人。只得慢慢地爬回角落里,委屈地看着她们。
另外一个女孩儿,终于注意到了她。看到她瘦小的样子,想起了自己饿死的妹妹,便将手里的馒头掰了一半给她。看到掰给她的那一半份量比较大,又咬了几口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盯着她,嘴里咬着馒头,但目光却紧紧地追随着女孩儿。
这样的日子又接着走了下去,女孩儿们已经没有了力气,只得躺在墙角。
只要窗户外有什么响动,她们便立刻从角落里爬出来,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追寻渴望的幻影。
这天,窗户终于动了,她们仰着头盘踞在下方,如同一个个畸形的怪物。
然而,掉下来的是一把把短刀。她们猛兽般地嘶吼着,窗户却傲慢地看着她们,再也没有掉下其他的东西。
她们已经八岁了,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们一开始是愤怒地看着那些短刀,向着记忆中的那些人脸发出最严厉的审判。
她们高傲地仰着头,对他们的伎俩不屑一顾。
到后来,饥饿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理智早成了一座遗迹。
她们刻意地避开彼此的目光,盯着那些短刀时还觉得不好意思。
但到了夜晚时,她们的目光几乎一起落在了那堆短刀上。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许她们是被同一个意识主导着。
厮杀开始了。
被饥饿折磨了许久的□□在此刻都变成了死神的盔甲,她们在黑暗中挥舞着匕首,血肉让她们疯狂了起来。
原本她们只是想杀一个或者几个人填饱肚子,但慢慢的,她们被一种疯狂地念头鼓动着,仇恨一切还活着的生物。
慢慢地,声音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女孩儿剧烈的喘气声,因为慈悲而躲避的月光终于又爬上了这扇窗户。
活下来的女孩儿看着一地的碎尸,脸上的血液慢慢地滴了下来。
月光照在了角落的一角,她蜷缩在墙角里,因为饥饿,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人,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孔,是那天给了她一半馒头的那人。
她忽视了她高高扬起的匕首,只是费力地扯开嘴角,拉出一个疲倦的笑容。
女孩儿像是被什么猛击了一下,跌跌撞撞地退后。被一具尸体绊倒了,倒下来后看到了更多的尸体。
她惊恐地四处乱爬着,全被一具具尸体围堵着。理智又短暂地占据了这具身体,她惊恐地大叫着。
恨不得立刻从这片囚牢里飞走,突然间,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猛地捅进自己的心脏里。
倒下后,脸倒向了她的方向,目光突然间变得柔和。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慢慢地爬向她,女孩儿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扭曲着自己的身体,也要将最后的话说出来。
“活………活………下……去………”
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女孩儿的意思,只是努力地爬向她,慢慢地靠近她。
最终,在快接近那双温柔的眼睛时,黑暗再一次涌了上来,将她毫不留情地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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