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依旧紧紧地抱着她,麻木了的情绪如海般地涌来,她在这片海里飘荡了许久,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触碰到一片虚无。
突然间惊醒,屋外的寒风呼啸着,窗外的月光低头凝视着地上的生灵。
呼吸声在耳边猛烈地响着,还是那个屋子,但躺在炕上的女孩儿只剩下了五个。
“小妹妹……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转头看到一张充满着同情与温柔的面孔,思念让这份感情更加地浓烈。
她紧紧地抱住她,眼睛却干干的,再也流不出什么了。
躺在一旁的女孩儿坐起来,看着她们忘我地拥抱着,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女孩儿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靠近她轻声问道。
她正要张嘴回答,另外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冷冰冰地插了进来。
“那人说了,以后都不许提自己的名字。”
她吓得立刻闭嘴,那人的形象还残留在她的脑中,她的身体立刻不自觉地抖了抖。
女孩儿埋怨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即掀开被子,将二人紧紧地抱住。
外面的女孩儿还在说着风凉话,“这样也会被听到的哦!”
话刚刚说完,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拽着她一起钻进这个秘密的小天地。
她虽然只能看到黑暗,但二人的气息还是给了她一些安慰。
“小妹妹我叫邢舒,这位姐姐叫……”
“唉!不用你说,我叫简瞳。”
邢舒低头凑近她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努力地从已经干涸了许久的记忆中找寻,爹娘慈爱的面孔和轻柔的声音不断地穿梭。
简瞳等得不耐烦,突兀地插了一嘴说道:“不会忘了吧!年纪这么小………”
邢舒轻轻地拧了她一把,她不满地挪了挪位置。
“我叫雪儿……”
邢舒搂住雪儿,语气中含有悲凉的意味。
“雪儿,以后你要将这个名字埋在心里,从此以后都不许再提。我是十,简瞳是九,而你是十三。”
“那我什么时候能再叫这个名字?”
邢舒说不出话来了,前景的惨谈让一切的言语都成了最简陋的伪装,她费力地张开双唇,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空喊。
“等我们出去的那天!”
雪儿热情地呼应着这个只用语言拼凑的渺茫的未来,却没有听到邢舒与简瞳屈服于现实的叹息。
依旧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女孩儿们却早早地醒了,晃荡着麻木的瞳孔立在床下。每个人都仿佛被吞噬了灵魂,只剩下□□在世间行走着。她们虽然还活着,却披上了一层死亡的外衣。在生与死之间,一天一天地凑过几十年。
男人紧皱地眉头终于缓和,像是看待苦熬了多年才锻造出来的艺术品一样。但在看到雪儿时,眉毛受惊般地紧缩在一起,眼睛死死地扣住躲在角落里瑟缩的少女。
“怎么会有她?”
“最后一组只有她活了下来!”
男人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看到恐惧疯狂地在她的眼睛里跑着,极其厌恶地缩起鼻子。手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肩膀上,她抖动着双腿,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但她因为恐惧,几乎不敢说话。
简瞳死死地抓住邢舒的手,尽管她的脸色也被恐惧感染着,只剩下一片惨白。
“就凭你!一个五岁的小娃!能杀死其余的五个孩子!”
“李叔!放开她!”
一名穿着一身白的少年走了进来,年龄约莫只有十二岁,五官组合起来应该是一名潇洒恣肆的少年郎,但他淡漠的神情却将这份五官变成了画家手中不经意的挥洒。
雪儿立刻认出他是大雪天的那人,男人的手劲一松,她便死命地跑向少年的身后。
“规矩是你们定的!选出什么样的人也该你们自己负责!出尔反尔不是凝霜阁的作风!”
李叔低头恭顺地等待着,少年的几句话不过是几下鞭子,根本无法威胁一头愤怒的猛兽。少年本想转身离开但雪儿死死地攥紧他的衣服。李叔鄙夷地看着雪儿,几乎可以看到她死在训练中的惨状。雪儿只瞥了一眼他的目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自己也变成了一一滩软塌塌的肉泥。
“那就按阁主的意思办,来人将她带往训练场。”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强硬地掰开雪儿的手指,拖着她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救我!好人!”雪儿情急之下所说的话,也是模仿母亲的口吻。少年依旧立在那里,既没有转头也没有说些什么。
男人抓住雪儿的手臂,恶狠狠地说道:“给我闭嘴,要不然待会儿有你好看的!”雪儿看他,就像看待传说里的猛兽一样,惊恐地立在那里。
“等一等!”
男人在少年开口说话时,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抹掉了语气中的不敬,低声说道:“阁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个女孩儿,我要了!”
“阁主!”
少年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她的年龄未免太小!先在我身边养三年,等到了八岁时,我再交给你!”
身后的男人都惊讶地立在那里,在各种形势下,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李叔气极了,但僵硬的面孔还是牢牢困住他的怒火,他咬着牙冷笑着说道:“是!你们没听到吗?赶紧把人放了!这是阁主的命令!”
说道“阁主”二字时,禁不住上扬的语调,含有对少年的轻视。
雪儿还没有完全地意识到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邢舒和简瞳含泪的眼睛。
“跟我走吧!”雪儿被他的这句话召唤着,爬起来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阁主所住的院子极为幽静,隔离了江湖所有的厮杀和凝霜阁浓厚的血腥味。但在院子中间,却有一棵枯萎了的梧桐树。
“阁主!”
一名十七岁的少年以及一名十八岁的少女从房间内跑了出来,看着怯生生的雪儿问道:“这是?”
“不必多问!疏锦,这个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紫书,你随我过来!“
疏锦仔细地盯着雪儿看,过后禁不住笑道:“小妹妹,以后就叫我疏锦姐姐吧!哎呀!要不是阁主年龄太小,我还以为是他偷偷养的私生女呢!”
说完,她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神秘地笑道:“这些话可不要跟阁主说哦!要不然,我就有大麻烦了!”
雪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疏锦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捏捏她的脸。
“真是太可爱了!有了你以后,院子可就热闹了!”
雪儿和疏锦睡在一起,临睡前,一下子平静下来的心充满着许多思绪。爹娘的死亡,邢舒和简瞳的面孔。以及那人死前的话语。
“活着!”
“活!”
这个字如同迷梦般环绕着她,她伸出瘦弱的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了几下。
想要从虚空中抓住什么,但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活!”
那道声音依旧在她的耳边盘旋着,她还没有明白那个字到底有什么魅力。
那一夜恐怖的景象在这个孩子的回忆中,只剩下几段残缺不全的画面。
已经接近天明,漫进来的阳光将黑暗的伪装一点点的消去。
枯坐了一夜的忆君轻将手中的册子轻轻地放下,那册子几乎是从他的手上跌下来的。
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过来似的,脸上的皮肉松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
他靠在门上,死死地盯着眼前枯萎的梧桐树。
这棵树是他父母在他出生那年栽下的,然而,三年前,父母叛逃的时候。梧桐树却枯萎了。
他留着这具尸体,徒劳地望着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着。
“阁主……”紫书十分不忍,但还是开口叫了他。
“我们该走了!”
忆君轻抬头的一瞬间,过往的锐利又重新回到了这双眼睛里。疲倦和痛苦如同灰尘般被扫净。
大厅的装饰是十分奢华的,甚至有些庸俗。各种昂贵的东西被堆到一起,拼命地要彰显些什么。
忆君轻坐下时,余下的四把椅子,只有两把上有人。一名瘦弱的老人,细细品味着嘴里的茶。
另外一名则是健硕的中年男子,他的五官像是由刀剑拼凑的。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隐隐的杀气。
从远处又慢慢走来了一道人影,只穿一身青色的长衫,在严寒的天气中,也显得十分从容。
那人向阁主行礼,姿态优美,如同戏子在舞台上舞蹈。
“阁主,我家主人身子不适,就让我代他过来。”
说罢,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紫书正要发作,忆君轻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那人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捏着嗓子继续说道:“阁主,徐长老托我告诉您,她的意思便是我家主人的意思。我家主人的意思吗!”
说着,像是在酝酿什么,他不停地抚弄着自己的长发,斜着眼睛,从里面射出一道杀气。
“杀!”
“你说什么?”紫书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惊愕地看着对方,又瞬间低头看着坐在一旁的阁主。
忆君轻慢悠悠地抬起眼睛,瞥了一眼男子。男子像是被一把刀划伤了心脏,神色中已经有了些许的恐惧。
“诸位长老的意思呢?”
他随意地说着,就像以往征求他们的意见一样,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他父母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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