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讲究三书六礼,裴贵嫔着急让孟家女过门,两边赶着成亲,连婚书都下得急匆匆的。
裴不澈与其母景荣长公主关系僵硬,裴不澈成亲这样的事也不愿操持,承明帝定了婚期,其余五礼还是府中管家代为操持。
孟家女儿出嫁,端的是十里红妆,声势浩大。
今晨天还没亮,孟红檐就被人从床上薅起来,梳洗上妆。
银儿捧着孟红檐的脸,感叹道:“娘子也太美了,真得把淮陵王殿下迷得七荤八素的!”
孟红檐对她类似的感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端正坐在床沿,道:“迷不迷得住淮陵王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嫁过去日子没那么难过,听说景荣长公主还是个不好相与的,那咱们的规矩可都得照顾到了,总不能叫人挑出错来。”
银儿怕她冷着,拿来汤婆子给她:“我去打听清楚啦,景荣长公主不跟淮陵王殿下住一处。”
孟红檐道:“诶?为何?”
“景荣长公主一直不喜淮陵王殿下,两人的关系很僵硬。”
这倒是很奇怪了。孟红檐又问:“景荣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什么会不喜?”
“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景荣长公主常年闭门谢客,从不轻易见人。”
正史对于景荣长公主的记载并不多,只说她是淮陵王生母,皇帝胞妹,别的没有过多赘述。但野史却有记载,景荣长公主李氏在其夫裴忠战死后大病一场,醒来时而状似疯魔,时而端庄大方。承明帝请高僧来看,说是被冤魂附身,从此再也没踏出过公主府。
实际上,孟红檐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便断定,景荣长公主应该是裴忠死后受到刺激,患了精神分裂症。
孟红檐笑容淡下去几分,道:“若景荣长公主未与淮陵王殿下同住,来日请安就得很早准备了。”
银儿想安慰她,又不知怎的开口,只好递过去一碟定胜糕,道:“娘子还是垫一下肚子吧,还不知何时能吃饭。”
孟红檐拿着汤婆子,身上也回暖了些。她接过碟子,一口一口吃完了整碟糕点。
外面天光大亮,孟红檐糕点入腹,没了饥饿的感觉,恰好这会儿孟寒云来了。
妹妹出嫁,孟寒云本要避嫌,不该进来,但想到孟红檐嫁进裴家会吃亏,还是忍不住来叮嘱她。
孟寒云收了油纸伞,站在门外拍落身上的飞雪,才进门来。
“哥哥怎么来了?”
孟寒云打量一遭,微笑道:“不放心,来看看你。”
孟红檐柔和一笑,合上门,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知道的,那淮陵王……”孟寒云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哥哥想着,若你在淮陵王那里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哥哥想办法让你们和离。”
孟红檐知晓淮陵王跟旁人不同,若是不能恩爱如斯举案齐眉,但愿能相敬如宾,互不打扰也好。
更何况如今淮陵王遭皇帝忌惮,朝廷弹劾他的人不在少数,也不知什么时候这淮陵王府就要被荡平。
孟寒云不提,不代表孟红檐不清楚其中的门道,比起顾忌淮陵王与孟红檐的感情,倒不如顾忌会不会牵连到她以及整个孟家的性命。
这婚事,孟家可谓两头捞不到好处。
正午过后,飞雪终于停了,院子外边忽而喧闹起来。府中女婢来请孟红檐,恭敬道:“二娘子,接亲的队伍到府门口了,请二娘子上轿呢!”
银儿从桌上拿来盖头给孟红檐,又扶着她提着裙子,道:“来了。”
红纱半遮面,更添几分美色。
良辰吉时,红烛摇曳,府门外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也挂上了红绸。如此喜庆,却不是为了孟红檐。
府中一贯冷落她,即使是出嫁,院子里也没有帮衬的丫鬟和小厮,全凭银儿上下打理。高门大院里,下人都是看碟下菜的主儿。
于孟红檐,这桩婚事是烫手山芋。而于孟成玉而言,嫁给李晔做正妻,这桩婚事再好不过了。
裴不澈身着绯红吉服,长发束于玉冠下,双眸深邃幽远,薄唇轻抿,一副寒星缀夜空的模样。
那端孟红檐出来,莲步轻移,婷婷袅袅跨出门。喜娘扶着,将手中的红绸交到裴不澈手里。
裴不澈没接,侧身让出路,冷淡道:“本王身体不适,劳烦孟大娘子自己上花轿吧。”
孟红檐微微一愣,透过缝低头,是一双藏青云锦描纹靴。她咬牙,只能摸索着上了花轿。
裴不澈翻身上马,扬了马鞭,径自绕过李晔的队伍,看都没看旁人一眼,走了。轿夫匆匆抬起花轿,接亲和送亲的人小跑着,才堪堪跟上了裴不澈。
孟红檐只觉颠簸,扶稳了花轿,暗骂裴不澈脑子抽风。
她掀开盖头,悄悄挑起帘子。裴不澈高坐马背上,身姿挺拔,如初见时那样。
孟红檐早上只吃了几块糕点,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折腾一早上胃里空落落的。此时轿子颠簸,空间也狭小,颠得她有些想吐。
花轿落地,喜娘掀开轿帘,伸出手搀扶孟红檐。隔着盖头,看不真切。孟红檐隐约看到裴不澈站在她旁边,也没说话,只看着她走上台阶。
从正门进去,跨过火盆驱邪避灾,而后便是行礼。
裴不澈上前几步,接过喜娘手中的红绸,领着孟红檐进到里屋。裴不澈父亲早逝,景荣长公主不愿来,高堂上放着裴忠的牌位。
拜过天地,再拜高堂,等孟红檐坐在床沿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和裴不澈是夫妻了。
饿了一天,胃实在有些受不住,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也没发现能吃的东西。这时听到门外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孟红檐无奈坐回床上。
裴不澈推开门进来,带着满身酒气,看床上的人端正坐着。
他早认出孟红檐了。起初在孟家看身形就觉得像,从孟红檐下轿那刻,他便认出她了。
孟红檐常年在医馆,身上早带了一股药香,裴不澈不会认错。
他想过,如果今日要娶的人是孟红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所以当他认出来时,心里隐隐激动。
裴不澈攥紧了衣角,自己都没注意到手心渗出薄汗,就这么沉默了许久。
他回过神,缓缓走到床边,掀开孟红檐的盖头,亲眼确认是她时,暗自松了口气。
孟红檐睁着杏眼,仰头愣愣地看着他,道:“殿下,我饿了。”
没料到她开口第一句是这个,裴不澈道:“你……想吃什么?我让下人送来。”
孟红檐有胃病,那是在医馆坐诊时饿出来的。之后稍稍饿一下就会痛,为此还被孟寒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想喝冬凌粥,如果有一个胡饼更好啦。”
裴不澈点头,起身去吩咐下人。
孟红檐脱去繁重的衣物,坐在桌旁想取下头上的凤冠,大概是光线昏暗,取下来的过程异常艰难。
裴不澈犹豫道:“要不我来帮你吧。”
孟红檐乐得清闲,欣然接受。她趴在桌上,仍由裴不澈动作。
他小心翼翼取下来各种发饰,生怕扯到头发叫她疼了。
取下最后一个发簪,下人终于送来了吃食。
裴不澈坐到她对面,盛了碗粥推给她。
孟红檐端着碗先喝下去大半,嘟囔道:“殿下,早认出我了是不是?”
裴不澈不回答,沉默地看着她。
半碗粥下去,孟红檐的胃才没闹腾了。
他不说话,孟红檐换了个话题:“殿下,伤好了吗?”
裴不澈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杯,道:“好多了,孟娘子真是妙手回春。”
孟红檐道:“这桩婚事既不是你情我愿,倒不如跟殿下约法三章如何?”
“怎么个约法三章?”裴不澈在桌下的手猛地捏紧。
“殿下,我是这么想的……一年后我们就和离吧,互不打扰,这样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孟红檐伸直了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跟着我包活的。”
裴不澈没心思细想最后句话的深意,避重就轻道:“再说吧,天色晚了,你吃完了先睡觉,明日有明日的事。”
李晔那边现在肯定知道了嫁过去的是孟成玉而不是孟红檐,依照裴不澈对他的了解,李晔要娶孟红檐定是为了争取孟寒云的助力,但没料到孟家会私下换亲。若不是今日皇宫落锁了见不到承明帝,裴不澈今晚得进宫去。
不过,孟家既然敢私自换亲,自然也想好了其中的托辞。
孟红檐吃完东西,就着盆里的水洗漱干净。回头看裴不澈,还是端正坐在桌边,两人大眼瞪小眼。
裴不澈率先避开她的目光,道:“我睡那里,你睡床上吧。”
孟红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外屋放着一张躺椅,应该是裴不澈平日小憩会躺。
不睡白不睡。孟红檐鞋子一踢,掀开被子就躺了上去。今日累得有些狠了,不一会儿裴不澈再唤她名字,只听到孟红檐均匀的呼吸声。
孟红檐睡得不安稳。
“他们怕孟成玉嫁过来受委屈,难道就不怕我嫁过来受委屈吗?”
裴不澈听着床上人的梦呓,睁着眼睛,没有一点困意。
不会让你在我身边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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